第100章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陈阳的尾巴,他一下子跳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卖房了?我只是问一下房子的面积而已,问一下就是要卖房?”
说到一半,陈阳蓦地话锋一转。
他似乎突然意识到陈江时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态度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就算我要卖房又怎样?我自己的房子还不能卖了?你吃喝拉撒不要钱吗?你以后上大学不要钱吗?不卖房哪儿来的钱给你?你上次还说要考大学,想上大学的话就别管这么多,帮我找到房产证,把房子的面积告诉我……”
陈江时没等对面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很快,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陈江时瞥向来电,等了几秒,才接起电话。
对面传来陈阳气急败坏的声音:“陈江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礼貌了?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就挂我电话……”
“我不同意卖房。”陈江时冷淡地打断了陈阳的咆哮,“房产证上有我妈的名字,我妈不在了,她的东西有我的一部分,我不会让你卖掉这个房子。”
说完,再次挂了电话。
他直接将手机关机。
把手机放到桌上,陈江时静坐了有一会儿,才拿起筷子开始吃已经坨掉的面。
十几分钟后,他洗完碗筷坐到桌前,把背包放到桌上,但没急着拿出书本,而是先拉开了桌子右边上面的第一个抽屉。
里面放的都是些他认为贵重的物品,其中就有之前被陈阳放在另一间卧室抽屉里的房产证。
他从纸袋子里抽出房产证翻看了下,又把房产证放了回去,拿起放在房产证下面的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丝绒面料的盒子。
这是一个精致的手表盒。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去年钱棠送他的生日礼物。
陈江时对手表的需求不大,但也一直带着这块手表,直到上个学期他和钱棠之间发生那些事,才将手表摘下来收进了这个盒子里。
他用拇指抹了抹表镜,正要把手表放回盒子里,余光忽然瞥见抽屉里面多出来的……
一叠纸?
还是有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纸。
陈江时愣了一下,把手表和盒子一起放到桌上,然后从抽屉里拿出那叠纸。
将纸抖开,一把钥匙和一张轻飘飘的便签纸从中落出。
钥匙直接掉到地上,便签纸则飘到了他的腿上。
陈江时弯腰捡起钥匙,目光落到便签纸上。
上面有着钱棠的字迹,但只有短短几行。
[这是说好给你找的题]
[钥匙也还你了]
[就算那个帖子是你发的,我也不怪你]
陈江时盯着便签纸看了许久,把便签纸放到手表旁边,又把钥匙压到便签纸上。
他重新拿起那叠纸,发现分明是几叠装订好的试卷,加起来足有五六厘米的厚度,试卷上搜集了各地的考试真题,不像是一整张试卷打印出来,更像是在电脑上整理好各种题型后分别打印在每张纸上,因为试卷上的题很乱,顺序都被打乱了,内容上也毫无关联。
陈江时的手有些抖。
怔愣过后,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好像抓着一个滚烫的山芋,他将试卷甩到了桌上。
这一晚,他又梦到了钱棠。
事实上他几乎每晚都在做梦,每晚都在梦到钱棠,只是之前梦的都是不清不楚的片段,今晚他很清晰地看到了钱棠的脸。
钱棠静静地注视着他,表情非常难过。
陈江时从梦中醒来,摸了下脸,感觉到了一手湿润。
他以为都是汗。
可站到镜子前时,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又红又肿,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眼皮,有些刺痛。
来到学校,袁孟昨晚熬到凌晨两三点才睡,也是一脸恍惚,早自习上都在断断续续地打瞌睡。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声响起,扭头一看,陈江时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到预备上课铃声响起,陈江时还没醒,袁孟伸手推了推他。
“江时,上课了。”
陈江时睡得很沉,被推了好几下才有动静,他从双臂间抬起半张脸,半睁着眼看向袁孟。
袁孟刚要开口。
陈江时突然口齿不清地问:“钱棠呢?”
袁孟一愣:“啊?”
陈江时也愣了愣,立即坐起来,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从桌箱里找出下节课要用的书本。
袁孟沉默地望着陈江时那张发白的脸,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昨晚没睡好吗?”
“嗯。”陈江时抹了把脸,“一直在做梦。”
“梦到什么了?”
陈江时僵了一下,看向放在桌上的笔袋,笔袋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看到里面装着一张折叠成了小方块的便签纸。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便签纸。
半晌,他说:“我要去找钱棠。”
“你还做这种梦?”袁孟宽慰他道,“你可能是最近的学习压力太大了,才会梦到你去找少爷,毕竟以前都是少爷在辅导你学习……”
“不是。”陈江时转头看着袁孟,他仍旧一脸倦意,但吐字已经清晰,“我说我要去找钱棠。”
“……”袁孟呆了两秒,震惊出声,“啥?!”
第67章
下晚自习后,陈江时回家翻出日历,把过年那几天用红笔圈了出来,他本来是将日历贴在窗户旁的墙壁上,想了一下,又扯下来贴到床头的墙壁上。
这样早上起来和晚上睡前都能看到日子。
他从抽屉最底下翻出存折以及用来存放现金的钱包,把所有的钱都清点了一遍。
存折里有三万多,现金有八百多,都是他这几年省吃俭用从陈阳给的生活费里节约下来的。
第二天中午,陈江时在食堂里吃完饭,没急着回教室,而是带着存折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银行。
他取了两万块钱出来,在银行的厕所里,用几张草稿纸将现金包裹成厚厚一沓,又装进一个塑料袋里,最后才放进背包里。
走出银行,正要回学校,旁边冷不丁地传来一声咳嗽。
一道人影从转角走过来。
陈江时扭头看去,看到了王昊那张被冷风吹得泛青的脸。
王昊双手揣兜,缩着脖子,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藏进衣领里,他走到陈江时面前,先往银行里面看了看,又看了看陈江时。
“你来银行干什么?”王昊开门见山地问。
陈江时的目光往王昊身后扫了一圈,没瞧见其他人的身影,才反问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跟着你来的。”王昊也不绕弯子,一边说一边在裤兜里摸索,摸出一根烟点燃,他吞云吐雾地睨着陈江时,“你去取钱了?”
“明知故问。”
王昊夹着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取了多少?”
“两万。”陈江时实话实说。
“我听袁孟说,你打算去a市找少爷,这两万块钱就是你给自己准备的路费?”
陈江时“嗯”了一声。
许是他的表情过于正经,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王昊渐渐也笑不出来了。
王昊吐出一口烟雾,把陈江时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眼神陌生得好像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认识对方。
“你认真的?”
“嗯。”
“没开玩笑?”
“嗯。”
这会儿是工作日的中午,银行里没什么人,但不代表完全没有,站在门口太过显眼,陈江时让王昊赶紧把烟抽完,他俩回学校说。
在操场里找了一个相对偏僻的地方,有半人高的乒乓球台做遮挡,陈江时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他准备买放假前一天下午的车票,等到a市,差不多就是晚上了,到时候再看一下钱棠家附近有没有酒店,反正他轻装上阵,带不了多少东西,要是没找到住的地方,也可以在网吧将就一宿。
只是不知道a市的网吧要不要身份证,如果管理严格,未成年不能入内,那他只能另想办法。
王昊从头到尾地听完,表情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几次欲言又止后,他问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们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少爷了,你要怎么找他?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不知道。”
“……”
“姚志刚应该知道。”陈江时说,“我准备去问他。”
王昊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陈江时一向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何况这次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只怕他的嘴皮子都劝干了,也无法让陈江时改变主意。
他只是想不通——
“江时,我也不怕你说我冷血,这些话早就想跟你说了。”王昊抹了把脸,犹豫了下,才说,“要是少爷是我们华阳市的人,也和我们从小认识,那我绝对举双手支持你去找他,可他不是,他是a市人,我们和他认识满打满算只有一年,一年多短啊,你看现在他都离开半年了,以后时间会越过越快,等你考上大学甚至毕业工作之后,你再回头看,会发现少爷只是你几十年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根本不值得你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大费周章地去找他,所以你这是何必呢?我们退一步说,你去a市找到他了,你打算怎么办?和他重修旧好继续做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