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官老爷百思不得其解,但在徐夫人的坚持要求下,还是将和离所需要的文书交付与她。
送徐夫人出门后,师爷悄悄挪了过来:“老爷,您何以至愁眉不展呢?此事与您又无关,就算徐将军发火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官老爷长叹一口气:“你不懂。”
现如今京城的局势本就复杂,随时都有变天的可能,但在这个紧要关头,徐将军后宅竟还出了这样大的问题,这让他不得不多想。
希望只是个误会吧。
白云起拿到东西就打道回府,先回了自己房里研墨书写,将文书上自己署名的那块地方书写整齐才停笔。
现在气温未降,笔墨干得快,但她仍双手将文书展开提在眼前,仔细端详片刻后才又小心收好。
还需要另一人的落笔,此事就成了。
白云起去找另一人,在府中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人,最后听路过的侍女说将军回了院子又急匆匆地赶回去。
她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香味,带着点鲜甜。
寻着这香味,白云起又走回了方才离开的起始点,她的屋外。
微微探头往里一瞧,自己找那人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桌前,桌面上还摆着个黑色的小煲,香味显然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徐昭见她终于回来了,连忙起身将人迎了进来:“夫人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云起看了眼那小煲,又扫了眼他,在这人脸上发现几缕灰痕:“将军这是?”
徐昭干咳两声,带着些许献宝的得意,小心揭开了小煲的锅盖:“你瞧。”
小煲里是文火慢炖出海鲜鲜香的白粥,晶莹的米粒花中散落许多切碎的虾肉、干贝、鲜香菇,粥面上还散落了一层青翠的葱花。
锅盖一打开,香味更加浓郁,直扑面而来,香得白云起都有些失神了。
结合徐昭脸上的锅灰和现在献宝般的殷勤期待,白云起不敢置信地猜测:“这是将军做的?”
徐昭谦虚道:“不完全是,孙婆婆在一旁帮忙看火……但主要还是出自我之手。”
“将军怎么突然研究起这儿了?”白云起疑道,徐昭虽不是满口君子当远庖厨的迂腐书生,但从来也对洗手做羹汤没有兴趣。
她忍不住往屋外瞧了瞧天色,没问题啊,还是阴沉沉似要下雨的模样,也没有太阳从西北出来的奇景啊?
徐昭不知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见人迟迟不肯落座试吃,心里昂扬自得之意也沉了下去:“你……是不是不想吃?”
白云起这才回神看他神情,见人难过了连忙去哄:“没有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她低头凑到海鲜粥面前,轻轻一闻,赞赏道:“不想将军还有这等天赋,头一回做就能如此成功。”
徐昭被夸奖得又高兴了,拿起小碗给她盛了两勺:“小心烫。”
白云起看着眼前的粥又摸了摸袖里的文书,觉得应先吃完这碗再提,不然好好的海鲜粥都怕是白费了。
两人安静喝粥,徐昭吃了一口又与记忆里的味道对比了下,觉得还差了点火候,米粒不够软糯。但这也无妨,孙婆婆几十年的手艺不是他一朝一夕能赶上的,勤能补拙,往后还有很多时间能让自己研究这粥,不着急。
白云起边吃边赞赏,气氛一时间融洽极了。
徐昭美得心头冒泡,心头这段日子积累的压抑郁结都短暂消散,只觉得海阔天平,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一碗吃尽,白云起放下手中小碗,见徐昭的碗也空了,这才提起正事。
她多少还是犹豫了一下,慢慢从袖中将文书扯出:“将军……”
“怎么了?”徐昭现在心情极好,语调也柔得不像样子。
一纸文书摆上桌面,徐昭还怕粥脏污了纸面,连忙将海鲜粥连粥带煲往后移走。
可等他在夫人的示意下看清这文书内容后,浑身爽意立马消散,一股凉意从天灵感直达脚底,冷得他指尖都颤抖起来:“这是何意?”
“将军,你我之婚事是皇上赐婚不可避免,虽曾约定
过就这样搭伙过下去,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我想,终究还是要有个了断。”
白云起不知为何不敢看他,偏头淡淡说道:“我有要事须做,为避免连累将军,便请能签下这和离文书,我自会送去官府,责任一切在我,与将军无关……”
她想做的事在外人看来是极为离经叛道的,为避免连累亲人,她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户籍早就从白府迁了出来,现又与徐昭和离撇清干系后,自己便是孤家寡人,即使要追究罪责也不怕了。
想起此处没有笔墨,白云起起身便要去拿,正巧她方才用过不需要现研墨,一会写完便可送去官府,趁此事尚未传开速速进宫面见皇上,便不算晚。
她的算盘打得好极了,方方面面都考虑了个干净通透,可唯独没算到人心难择。
刚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纸张撕碎的声音,白云起下意识回头,脸上闪过错愕的神情:“不!”
她扑了回去,可文书早已被撕碎,拼都拼不起来。
她看着徐昭发愣。
“此事休要再提。”徐昭起身,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怒气,撕毁文书的手指还在颤抖,恨不得引火焚之将其毁个干净。
这碎片碍眼得很,还被她揽在手中,徐昭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扭过头去寒声道:“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将军府哪里亏待了你不成?我自觉问心无愧,若你心中有气直说便是,何苦冲动至此?”
白云起摇头,手里还捧着碎纸片:“将军对我很好,我没有不满的地方。只是……”
她长长叹气,竟不知该如何说起自己的打算。
“将军可知我为何要办那冰人馆?”
“说媒做媒,不外乎如此。”
“将军说得对也不对,若仅仅想要说媒、看情侣终成眷属,那我为何要冒着惹怒皇上的风险改革行制,为何想将冰人馆做大?将军知道,我并不缺那点银钱。”
徐昭回头看她,却是无话。
白云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做这行,看过了太多世事难料、情非得已,不想看身边的人也遭如此难处。”
“长安的事,我一定会管。不论是否会被皇上怪罪,不论世人如何看我,只因我想让天下女子不必再被婚姻束缚。我希望,当她成亲时,是真真切切地爱上了一个人,而不是种种原由迫使的不得已。”
“所以,还望将军签下这和离书,放我自由,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吧。”
最后一句请求的话音落下,屋内沉默了许久,久到白云起都差点忘了身旁还有一人,自顾自地沉浸在方才的独白之中。
直到——
“你为何不问问,我是否也想做这事呢?”徐昭突然伸手将人拉进了怀,扳过她的脸,一手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或许是以前的徐昭太过温柔,即使严厉也未曾用在白云起身上,致使她忘了身边之人的身份。
这可是十步便能杀一人的大将军啊。
从未被这样对待,白云起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使得徐昭压制她的动作一顿,下一刻便松了手,不自然地站在一旁沉默。
第68章 搞事!
白云起不是没考虑过徐昭的想法,可徐昭是将军,他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身后有将军府、徐家,还有手下众多将士兄弟,不可能像自己这般自由。
她可以通过迁走户籍、和离将尘缘断了个干净,可徐昭如何能做到?
徐昭无奈,妻子的不信任,他只觉得心中充满萧瑟之感,闷闷道:“你我身份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你只道我作为将军牵挂太多,无法抛弃所有去做这件事。可曾想过,我的牵挂也是助力呢?”
连她这个做嫂子的都愿意为长安冒大风险,可况自己与太子?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怎么会不顾手足之情。
深吸了口气,徐昭将这段日子与太子等人的布置谋划一一托出,再无隐瞒。
白云起听得震惊,双眸一愣一愣地看着他:“……可这般做的风险实在太大,无异于釜底抽薪。”
“无妨,我和大哥已决定好了。以后你……别再提这事了。”
徐昭走近她身侧,大手一抓将和离文书的所有碎片拿走,准备一会去找炭盆烧个干净,离开前回头神色莫名地看了她一会:“若我与大哥未曾计划,你便真的要和离吗?”
白云起犹豫了会,知道他不爱听,但还是顺从内心,轻轻点头。
他看得真真的,心中的郁结之气又起,话都没留一个,直接离开了小院。
误会解除,白云起心里却还有些别扭,不仅为自己的鲁莽也为徐昭方才的失控,见人
走了也不敢追,站在原地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海鲜粥发愣。
这天后,徐昭更忙了,两人一整天都见不到一面,白云起还想,他是否还在为那日的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