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崔云舟盯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把这人揍一顿,初相识时只觉得这人是个古板怯懦的官员,没想到狡诈无比,本质是个流氓。
  他刚挪步,房门便打开了一条小缝隙,裴姜低声对他问道:“二郎,宴席是不是快结束了?”
  这称呼来的突然,崔云舟眉头一皱,“嫂嫂,宴席还没结束,不过阿兄很快会过来了。”
  他言语间平静,可总觉得心里有点不爽,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你快回席间陪着吧,刚才多谢了。”裴姜眼下得演好这个角色,毕竟如今是敌是友,谁也说不清楚。
  房门被关上,崔云舟挑了挑眉,甩袖往正厅走去,看来他也得搬到别院来住了,不然家里的治安可没人管,两位嫂嫂看上去都人畜无害,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天夜里,崔云山很晚才来到裴姜的房间,戏肯定是得做足。
  红烛高照,满室生辉。
  裴姜端坐在雕花床上,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大红嫁衣上的金线在烛光下泛着光。
  崔云山进房间后,朝门外瞥了眼,裴姜懂了,轻咳一声,“夫君酒气未散,让妾身替你宽衣休息吧。”
  崔云山“嗯”了一声,自己利索地脱掉外袍,将外袍搭在屏风上,随后指了指床那边。
  两人默契地往床边走去,裴姜忽然又折返,在桌上拿了两杯酒。
  “这合卺酒我们还是得喝了再休息的。”她自己一口气把两杯都喝了下肚,崔云山笑着点了点头。
  红烛依旧燃着,在床帐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两人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裴姜虽说知道是假结婚,可只有十七的她和一个男子共躺在一张床,难免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一炷香过后,崔云山轻巧地翻身下床,裴姜耳边传来细微的响动。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崔云山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他走到床尾。
  床尾那面雕花板与其他三面并无二致,都是上等紫檀木所制,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
  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其中一朵莲花的连心处,有一个极小的凹陷。
  崔云山伸出右手食指,在那处凹陷轻轻一按。
  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雕花板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暗格。
  崔云山与裴姜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随即钻入暗格。
  暗格内是一条向下的阶梯,两侧墙壁上每隔几步便镶嵌着一颗夜明珠,照亮前路。
  崔云山熟练地在墙上一处凸起按了一下,身后雕花板便无声地合拢,将新房内的光亮完全隔绝。
  阶梯并不长,约莫二十余级。
  崔云山走到尽头,面前是一扇石门,他在门边的机关上快速按了三下,石门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密道。
  密道通向别院后方一处偏僻院落,那院落被一片竹林包围,平日里是他手下贺川的住所。
  贺川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崔云山从书柜后方暗门走进房间,“冷,快给我穿鞋子!”
  贺川看着他赤着脚,忍住笑,边给他递鞋边倒了杯热茶。
  “主上,辛苦你了...”
  崔云山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热茶,鞋子穿上后又伸手接过贺川递来的一件外袍披上。
  “你去休息吧,我睡会就回房。”他知道家里好几双眼睛盯着他和裴姜,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们是假成亲。
  ......
  安庆绣住的院子与裴姜住的院子很近,中间跨过一处假山水池便是。
  婢女桂花悄悄回到房间,此时安庆绣刚哄完儿子入睡。
  “娘子...”
  “让你别去八卦,你就是不听,到时候让夫君知道,多不好。”她慢悠悠地将头饰逐件取下。
  桂花一脸不开心,“主家进去后便没有出来了...”
  “洞房花烛,他要是还出来,成何体统?”安庆绣淡淡一笑,她似乎毫不在意自己夫君纳妾一事。
  她现在心里纠结的是要不要派人去蜀地找安俞,但又怕此举会惹怒崔云山。
  她知道自己这个看上去斯文和蔼的丈夫并不是普通人,若没点本领和心机,如何能操控雁来堂。
  雁来堂明面上是做各方产业,暗里却是个情报组织,还养着一批武功高强的暗卫。
  何况现在安禄山远在洛阳,若崔云山翻脸,自己其实便宛如人质被他握在手里。
  .....
  翌日。
  崔云山伸了个懒腰,在裴姜服侍下穿上外袍,此时两名婢女端着热水进房来服侍二人。
  正所谓做戏做全套,裴姜用染料,将床单染红了一小片。
  其中一名婢女脸上一红,不声不响地换上新床单,并拿了那床旧床单出房。
  崔云舟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外,与那婢女擦肩而过,瞄了一眼婢女手中的床单,挑了挑眉。
  “随之?有事吗?”崔云山发现他在,连忙上前问道。
  “阿兄,我打算搬来别院住,跟你打个招呼。”崔云舟一眼看向屋里,此时裴姜正坐在铜镜前。
  “娘子这头发比绸缎还滑呢。”婢女春霞握着犀角梳正在为裴姜梳头。
  “梳个寻常的就好。”裴姜望着镜中满桌的金凤簪顿了顿,耳朵里听到崔云舟的话才缓缓说道。
  第23章 :满城风雨
  蒋昊之在婚宴第二日果然离开了崔氏别院,车队往洛阳而去。
  他却带着两名手下,偷偷折返长安。
  身为燕国洛阳刺史的他,这次的任务除了给崔云山道喜,还要到城里安排一众细作的工作。
  自安禄山称帝后,放缓了进攻的步伐,让当朝圣人有了所谓喘息的机会。
  文官主张议和,武官主张反击,朝堂里争论声不断。
  太子李丰一言不发,他打心底里害怕安禄山,当时三弟李煜拉拢安禄山,他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三弟给杀了,以绝后患。
  后来安禄山擅自起兵造反,三王子李煜可谓是大势已去,对东宫再无威胁。
  圣人听着殿下文武官员的争论声,闭起双眼皱起眉头,他年纪大了,如今只想躺在后宫妃子的怀里休息。
  这时三王子李煜突然上前一步说道:“父王,儿臣愿作为议和使者前往洛阳。”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若安禄山翻脸不认人将李煜软禁在洛阳,岂不是成了人质。
  圣人睁开双眼,刚想接话,这时太子李丰连忙上前补充道:“父王,三弟的提议,儿臣认为可行!”
  李煜斜眼看着自己皇兄,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皇兄的打算,还不是希望他死在洛阳。
  “准了。”圣人金口一开,百官只好跪地高呼圣人万岁。
  可接下来却是让太子李丰意外,圣人吩咐如今的京城留守崔云舟,担任此次议和队伍的护卫统领,确保三王子李煜的安危。
  ....
  城里一连几日,都出现了许多无故被杀的百姓,说不清是因为抢粮食还是因为抢财物。
  雷万然忙得不可开交,大理寺那边如今宛如摆设,自从崔佟辞官,那个大理寺少卿计凤安便更懒政了,所有活都丢来留守署。
  可眼看崔留守十日后便要护送三王子去洛阳议和,雷万然想到届时自己更是会忙得没时间归家。
  崔云舟整理着案几上的卷宗,根据他的暗卫回报,最近城里多了许多燕国细作,他想都不用想就觉得跟蒋昊之有关。
  那个狡猾的蒋昊之此时想必在长安不知道哪个角落操控着一切。
  他不知道圣人安排他护送三王子用意如何,可即是圣旨便不能不遵。
  对于太子与三王子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他这些年以来都一清二楚,可他从来没表明过立场。
  他只是个维持长安治安的京城留守,不曾想如今圣人却在逼他表态。
  这一路去洛阳,太子李丰想必会派人出手,就算一路太平去到洛阳,安禄山也极大可能会软禁李煜。
  若李煜无法返回长安,那他崔云舟,估计就只有死罪一条。
  又或者安禄山不动李煜,将他
  放走,那回程的这一路,便是太子最后的出手机会。
  他往嘴里丢了颗胡麻糖,再苦的日子都得熬,何况情况得眼下再作判断。
  .....
  崔氏别院。
  裴姜身边除了带来的胡奴希罗,胡婢史那,如今多了两名服侍她的婢女。
  春霞和冬影,两名婢女都是崔云山的人,确切来说,两人都是雁来堂培养的密探。
  裴姜自从嫁入崔家,便鲜少外出,多是希罗或者史那替她去和索多见面。
  如今已是深秋,天气渐凉,院里不时便有落叶飘落。
  她盘算着如今金樽会剩下的那些契约,她虽答应全数打包卖给雁来堂,可私底下,她还是收起来了三份契约。
  其中便包括了与东宫那份最大的,东宫地契依然被她牢牢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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