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姜娘……”他低声呢喃了一句,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药铺后院,裴姜正在翻阅账册,屋内灯火昏黄,将她的侧影映在窗棂上。
  门外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她抬眼,声音平稳无波。
  门缓缓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姜娘,许久不见。”
  裴姜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抬眸看向来人。
  ——蒋昊之。
  这张脸她自然不会忘记。
  这人对自己态度暧昧,而且还几乎将她给杀了。他聪明、能言善道,她知道,这个人从来不只是忠于太子,他有自己的野心,只不过,他的野心一直隐藏得极好。
  如今,他不声不响地来到荆州,绝不会只是来看她。
  “蒋君。”她放下手中的账本,神色淡淡,“你怎么会在这里?”
  蒋昊之微微一笑,依旧是那副风雅从容的模样:“听闻姜娘在荆州立足,我自是要来投奔,当初我可是立誓要扶世子夺位的。”
  “投奔?”裴姜微微挑眉,语气似笑非笑,“你素来独来独往,什么时候有了寄人篱下的习惯?”
  蒋昊之眯起眼,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地说道:“姜娘,你心里清楚,我此番来荆州,是为李烬殿下。”
  裴姜静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蒋昊之继续道:“如今安禄山兵锋直指长安,李唐气数未定,天下局势动荡,正是乱中取势的时机。”他的目光微微闪动,缓
  缓道,“你我理应同心协力,辅佐殿下重回皇位。”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裴姜却听得分外冷静。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语气不急不缓:“我记得,昔日在太原,蒋君曾说过一句话——‘天下大势,谁能坐上龙椅,并非只看血统’。”
  蒋昊之目光微变,随即笑道:“姜娘果然还记得。”
  “自然记得。”裴姜抬眸看他,眼神凌厉了几分,“你我心知肚明,你这次来,不只是为了李烬。”
  这句话落下,屋内沉默了一瞬。
  蒋昊之并未否认,反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姜娘果然还是这般冷静,看来我要打动你,还得花些力气。”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笑,却在看向她时,眼底藏着几分真正的试探与不易察觉的执念。
  夜色深沉,灯影摇曳,屋内的气氛隐隐透着一丝暗流。
  裴姜不动声色地起身,走到书架旁,似是随意地翻阅书册,语气平静:“蒋君远道而来,想必已经有所筹谋,不妨直言。”
  蒋昊之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只茶杯,端详片刻后,缓缓道:“我的筹谋,当然是要助李烬登基。”
  他抬眸看向她,嘴角微微勾起,语气意味深长:“只不过,这位新帝,未必只能是你的弟弟。”
  裴姜手中书册微微一顿,随即冷冷地看向他,眸光锋利如刃。
  “蒋昊之。”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声音虽不疾不徐,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意,“你太贪了。”
  蒋昊之迎上她的目光,嘴角依旧含着笑意,但眼神却沉了下来:“这世道,谁不贪?你以为崔云舟便没有野心?”
  “至少,他不会取而代之。”裴姜冷冷道。
  蒋昊之微微一笑,忽然向前一步,直直地逼近她,压低声音道:“可若我说,我能给你比崔云舟更大的局面呢?”
  裴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抬手挡住了去路。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某种压抑许久的情绪,声音低沉:“裴姜,你真的只愿意做一个扶持弟弟的长姊?这天下你已经走了这么远,布下了这么多棋子,你真甘心将一切拱手让人?”
  “你不甘心。”他的语气像是在蛊惑,又像是在逼问,“对吗?”
  裴姜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半晌,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推开他的手,语气冷淡:“蒋君,我不甘心的,从来不是权势。”
  她顿了顿,目光淡漠地看着他:“你可以继续你的谋算,但别妄图利用我。”
  蒋昊之眯了眯眼,似乎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笑了笑,退开一步,随手理了理衣袖,恢复了往日那副风雅自若的模样。
  “好,我明白了。”他低声道,声音里透着一丝隐忍的意味。
  他转身往门口走去,临出门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意味深长:“裴姜,你总有一天会发现,你想守护的东西,并不是这世间最可靠的东西。”
  说完,他推门而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裴姜望着门口,神色淡淡,没有丝毫波澜。
  翌日。
  崔云舟午时便来到了,他昨夜就收到了情报,说蒋昊之进城了,而且还来了药铺。
  他走到后院,发现阿酒正和李烬在讨论着兵书上的学问,微微一笑,来到荆州后,他似乎心情轻松了许多,偶尔还有笑容,这个转变让裴姜姐弟等人都很是意外。
  “姜娘...”他走近坐在院里的裴姜。
  裴姜抬眼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说话。
  “昨夜,蒋狗来了,可有说些什么?”崔云舟冷冷问道,蒋昊之都消失了一年了,这局势如此动荡,说不定他在其中也是搅动了风云。
  “说要投靠航弟,我没搭理他,这种人,何时背叛主子都说不准。”裴姜淡淡应道,看向李烬和阿酒,同是皇室血脉,各有崎岖道路,只能说命运如此。
  第74章 :长安失守
  长安陷落的消息,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传来的。
  那日,济安堂刚刚关门,暴雨瓢泼,裴姜在后院点灯,翻阅药材账册。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裴娘子!”
  小柱子匆匆跑进来,身上还沾着未干的雨水,神色焦急:“长安……长安失守了!”
  裴姜的指尖微微一顿,眼神霎时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安禄山的军队攻破长安,圣人仓皇出逃,如今大唐的皇城已经落入逆贼之手……”
  屋内沉寂了一瞬,雨声打在窗棂上,发出密密麻麻的响动。
  裴姜静静地站在灯下,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已经预见了即将席卷天下的风暴。
  长安陷落的消息传遍四方,各地藩镇纷纷自危,朝廷命官或投降、或逃亡,一时间,整个大唐的版图摇摇欲坠。
  荆州虽未直接受到战火波及,但作为南北要冲,各方势力已开始在暗中较量。
  济安堂依旧每日开门,表面上不过是一间医馆,实际上却成了各路消息的汇聚之地。
  崔云舟与裴姜明白,他们要趁乱壮大势力,荆州,不能只是他们的避风港,而要成为他们真正的根基。
  崔云舟这几日频繁外出,暗中结交荆州的世家、驻军和地方豪强,他虽低调,却极具手腕,不动声色地拉拢着有用的人。
  而裴姜,则继续坐镇济安堂,通过行医之名,与商贾、士人、流民甚至江湖帮派交涉,收集情报,积累可用之人。
  她深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队与财富,才是支撑一个势力真正崛起的基石。
  与此同时,蒋昊之也未离开荆州。
  他以商人的身份,在城中购置了一座宅院,表面上,他不过是一个避乱南方的权贵之子,但在暗地里,他的触手已经悄然伸向荆州的官场、军营和黑市。
  他没有表露立场,既未明确支持裴姜,也未与崔云舟为敌,而是始终游走在模糊的边界线上。
  “蒋君,你为何还未离开?”
  某日夜晚,裴姜在药铺后院与他偶然相遇,神色淡淡地问道。
  蒋昊之微微一笑,站在树下,灯光映照着他俊逸的侧脸,他语气从容:“如今天下乱局,何处不是风雨?荆州暂且安稳,自然值得一留。”
  裴姜眯了眯眼:“你不会只是为了避难。”
  蒋昊之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意味:“姜娘,你我皆知,荆州如今是一方潜藏的棋盘,而我,不过是个落子之人。”
  “你要做棋子?”裴姜冷笑,“你一向是执棋者。”
  蒋昊之轻轻一叹,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道:“可惜,这一次,我不愿与你对弈。”
  裴姜闻言,微微皱眉,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她知道蒋昊之向来深不可测,若他真的毫无目的,绝不会滞留荆州。
  可他的言辞间,又透着某种隐忍的情绪……
  他究竟在谋划什么?
  ......
  长安陷落后,各地势力开始重新洗牌,而荆州,成了他们在乱世中角逐的关键所在。
  裴姜与崔云舟表面经营药铺,暗中积蓄财力与人手,正在策划建立自己的军队。
  蒋昊之不明确站队,但通过商贾身份介入荆州权力层,手中掌握了大量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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