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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鹤 第30节

  “下个月,我想跟田田一起去云南雨崩徒步……”不过是半句话,孟臾就看到他微变的脸色,她立刻在他开口前抢先一步道:“你才刚说过,不会再干涉我。”
  谢鹤逸的动作变得凶猛激烈,粗喘着问:“去多久?”
  孟臾边吸气边呻吟了两下,断断续续说:“可能……十来天,也可能半个月。”
  他终于松口,低声嘱咐她:“……注意安全。”
  高潮如山洪暴发再次席卷冲刷进孟臾的四肢百骸,血管经络里仿佛无处不热流涌动,她脚背绷紧,勉强抑制住即将爆发的呻吟,再接再厉道:“明年我想申请学校出国读书……”
  他倏忽顿住揉搓她腰后尾椎那处让她更舒服的动作,语气硬了硬,“不行。”
  “你看你——”孟臾一噎,瞪他一眼,负气大力推他的肩膀,“你走开!说这么多,到头来还不是都要听你的?你讨厌死了!”她妄图下床,结合处尚未脱开就被他抓住手腕拖回来,他更加用力的拥住她顶弄,她胡乱挣动,换来他低抑着声音的厉色警告,“孟臾!”
  她下意识打算继续用眼泪做武器,却被他抬手抹上脸颊眼下的位置,从鼻翼到眼尾缓慢而轻柔地拂过,抹去她潮湿的泪痕。
  他堵上她的退路,强硬地命令道:“不许哭。”
  终究还是忌惮他长久以来的威势,孟臾只是红着眼眶瞪他,却没敢再呛声,她被压制着完全无法动弹,仿佛永世不得翻身,四目相接,她看到他眼神中隐蓄的烈焰来,烧得安静却汹涌。
  衾被间,他一手的虎口死死卡在她交叠的双腕上,像是对待即将被行刑的犯人,她甚至很戏剧性地脑补出若是她继续硬碰硬,他发疯将她掐死在他怀中的画面——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他心底深处究竟藏了什么样的隐秘,才会让他如此扭曲而偏执。
  那个瞬间,曾经在她脑海里翻滚叫嚣的念头再次翻涌上来,她真的很想摧毁他密不透风的防御,一层一层剥开他,打败他,征服他。
  有个声音震耳欲聋,你要触及他那些掩于表象之下的本质,将他云淡风轻下的阴暗,不动声色下的伤疤通通袒露于眼前,让他无处可躲,无所遁形。
  第44章 剥开他
  “看什么?”谢鹤逸分散的眸光重新聚焦在她的鼻尖,终于发现她别有用心的窥伺。
  “……没什么。”她深知多说无益。
  趁着谢鹤逸闭目调息的空当,孟臾抓准时机,抽出一只手,翻身撑在床板借力滚落下来,他们紧密无间的结合随即脱离,她跌坐在床边羊毛地毯,目光扫过他下面——
  谢鹤逸反应过来,明显有弯腰伸手要来扶她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又收了回去。
  “你自己解决吧,我要去洗澡了。”孟臾没好气地说完,兀自起身。
  却被他一把捞回来圈进怀里,上半身摁在床边,任由她两条细白的腿垂落支在地面,他趴下来,抵在她的下腹,“……白疼你一场,小没良心,爽完就跑?”
  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大概是从暴戾地失控中恢复正常了,他恶趣味地把持着她,却不再进入,可他对她的身体多么了如指掌啊,臀瓣,后腰窝,耳根……他的唇和指尖所过之处,野火燎原,寸草不生,孟臾被他折腾地不断捏紧手指,蜷缩足弓,一阵急促的律动和喘息过后,他闷声在她身上释放了自己。
  孟臾看着满身狼藉,羞恼不已:“谢鹤逸!你真讨厌!”
  谢鹤逸笑出声来,轻嘲她的词穷,“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你……”孟臾鼓着脸,不愿再搭理他,走进浴室足足清洗了大半个小时,半道儿恍惚听到门口的响动,很快重归无声,忖度着大概是有人来送东西。等她收拾完,吹干头发出来时,看到谢鹤逸已经换上了惯常穿的睡衣,半靠在床头,像是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他睡得不安稳,垂在一侧的手不断抽动着,幅度虽然不大,但明显不正常。他在做噩梦,额上一层薄薄的汗,脖颈肌肤看起来也湿涔涔的。
  孟臾抬手去推他,没敢太大声,“谢鹤逸,醒醒,醒醒……”
  但他好像正深深陷入梦魇中,一直没能醒过来,而是急促地喘着粗气,孟臾索性坐在床上,抬手盖在他的手背,换了称呼再叫,“哥?……哥哥!”
  倒转般坠落的失重感后,谢鹤逸终于睁开眼——他的眸底黑漆漆的,全是雾气与清冷,孟臾没着急发问,看他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似的,“……我睡着了?”
  “你做噩梦了。”他们之前并不常同床共枕,印象中,孟臾好像从未见过他这样,她探究地问:“梦到了什么?”
  他撑着额头,低声说:“没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孟臾清楚他这个人本就没什么倾诉欲,当然是一视同仁的,对她如是,对任何人都如是。
  她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
  听着她傲娇的语调,谢鹤逸神色松弛许多,过了几秒,“……一些过去的事。”
  孟臾追问:“什么事?”
  他不吭声,她静静等着,但他终究没再多说。
  谢鹤逸抓起孟臾的手,拉着她躺在身边,双手捧着她清俏素净的脸,为她拢起额面的碎发整理到耳后,“我让李嫂叫人给你送了换洗衣服过来。”
  孟臾嘴上当然不肯领情,“我自己带了。”
  谢鹤逸不再给她继续跟他唱反调的机会,索性将她整个儿抱在怀中,俯首轻吻她干燥蓬松的头发,虔诚的,不带丝毫情欲的,像是湖面泛起的涟漪般温柔。
  孟臾忽然灵感乍现地想,如果是连她都不清楚的旧事的话,那她妈妈闵筱柔那里应该会有些线索的。
  次日,谢鹤逸一大早要赶飞机去北京,他手头有个核心项目要开结项会,规格比较高,作为经办的主负责人,得出席报告会。
  出酒店房门前,谢鹤逸对着镜子打领带,边温声安排孟臾:“待会儿你先去楼下餐厅吃个早饭,九点钟宁知衍会过来接你去见你妈妈。”顿了顿,他侧眸看着她,罕见地有些欲言又止,“你妈妈的事,我……”
  似乎看出他的为难来,孟臾下意识抢白:“我懂,你只是顺势而为,她犯了罪,应该受到惩罚,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结果。你这么做,不仅不违反规则,还一石好几鸟,既能拿捏我,又能施恩于我。我都明白,怪不着你。”
  况且,线索本就是她通过梁颂年主动提供的。她看得很清楚,对这招顺水推舟解读得基本大差不差,但这其中的目的,作用的细节,主次关系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真掰开了讲又牵扯到感情的远近亲疏,有一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微妙感,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谢鹤逸手中动作停住,冷声轻叹,大概也是觉得心累,他没再解释。
  今天这领带打得格外不顺手,谢鹤逸明显烦躁,有意无意地看她一眼,孟臾迟疑了下,到底还是走上前去,从他手里接过来,“我来吧。”
  这种事以往孟臾经常做,目测了下谢鹤逸今天穿的衬衣款式,手指在他喉结颈间灵巧翻飞几下,三下五除二,一个搭配领型的温莎结就成型了。他们站得距离如此近,气息纠缠在一起,心却分隔得前所未有的远。
  静静等她侍弄完,谢鹤逸直接拉开门往外走,孟臾默声跟出去,一同等电梯时问他:“你不吃吗?”
  他垂眸,看一眼腕表,“嗯,来不及了。”
  孟臾和他一起下的楼,站在酒店大堂与他挥手作别,远远看到门口裴渊和梁颂年正站在一辆黑色的公务轿车旁等人,穿制服的门童满脸笑容,殷勤地为谢鹤逸推开玻璃门,裴渊赶忙迎上前。
  谢鹤逸坐进后排时目光回瞥一瞬,孟臾还站在原地,梁颂年发觉她的存在,趁机隔空咧着嘴笑起来冲她挥手打了个招呼。
  看得出来,梁颂年过得很好,不仅没受打压,应该还很得志,孟臾不禁暗自后悔,她似乎不该那么小人之心的。
  吃过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餐,宁知衍准时过来接人。他今日开了辆很低调的灰色 suv,鼻子上架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没下车,大喇喇地敞开车窗,停在酒店门前等。
  孟臾本想坐后排的,宁知衍不允许,歪着头没个正形地揶揄她,“大小姐,坐前面来,真把我当司机了?”
  孟臾没办法,只好关上了已经拉开的车门,坐上副驾驶。
  “孟臾,你现在主意正得很呐,说走就走,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宁知衍不免要调侃她一番,见孟臾垂眸敛睫不理人,又说:“心可真大啊,就这么一声不吭跑了,你都不想想谢二得疯成什么样?”
  孟臾没懂他指的具体是什么,有些奇怪,“我看他跟以前没什么变化……”
  宁知衍一怔,轻啧了下,“呵呵,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该嘲笑他。”
  他话锋一转,“算了,不提也罢,先把他安排的事办完我好交差。”
  宁知衍正色说起闵筱柔的具体情况来,当年的调查随着孟瑞山的死亡而被动终止,虽然案件本身并不复杂,但重启起来也是困难重重,他斟酌了下才道:“隔着十多年,许多证据都无从查实,能定的罪,最终只有一项,公职人员海外巨额资产来源不明罪。”
  孟臾了然,轻声嗯了下,就听宁知衍又说:“待会你们见面全程录音录像,谢二让我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想……”
  “没问题的,都可以。”孟臾连忙说。
  其实,再见闵筱柔,无异于往她的伤口上撒盐,但这么多年过去,孟臾已经在心理上免疫,就算痛也是掀开结痂疤痕的痛,能忍,她必须坦然面对,说不定下面早就长出了新皮,恢复如常了。
  会面安排在一间不算大的室内,孟臾走进房间时,闵筱柔已经坐在了那张宽大的桌子前。
  桌面上有两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宁知衍只送她到门口,根本没进来。
  门应声阖上,见到孟臾,闵筱柔难免情绪激动地站起身,她穿了件统一的服装,齐耳短发,看起来苍白而憔悴。
  见到闵筱柔的那一刻,她总算稍微理解了为什么梁颂年会傻兮兮地冒那么大风险替她跟自己传递消息,她跟记忆中十几年前总是目光炯炯打了鸡血似的四处钻营的样子很不一样,反而看起来很是温柔和善,甚至有些可怜,这种人很容易让人英雄主义作祟,加上一点编造出来的似是而非的传奇故事,能说服象牙塔里的梁颂年也不足为奇。
  “你别过来——”孟臾扬声制止了她上前靠近自己的动作,等闵筱柔面露尴尬地重新落座,孟臾也坐下来,良久才发问:“你……一直在日内瓦等我?没想过风险吗?”
  闵筱柔有些羞惭地别过目光,幡然悔悟那般说:“……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即便要坐牢,我也想回来再见你一面,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
  孟臾依然一副很冷淡的样子,完全不理会她的忏悔。
  来的路上,宁知衍说她得了肾病,要定期做透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性情大变。
  闵筱柔对这一天早有准备,她漂泊这些年,也没想过一朝一夕就能重拾本就淡薄的母女之情,作为母亲,她自认是不合格的,尤其这几年,不管走到哪里,身边有没有新的感情,她都越发想念国内唯一的女儿。
  何况,闵筱柔本以为作为孤儿生活的孟臾境遇艰难,一定会吃很多苦,但没想到的是,眼前人这通身的气派,竟没有一丝一毫因寄人篱下被施舍而产生的怯懦,相反,她很自信大方、松弛得体,就像是一只美丽的小天鹅。
  但即便如此,闵筱柔依然泪眼婆娑地望着孟臾说:“囡囡……月月,是妈妈对不起你。”
  “你别叫我……”孟臾心中五味杂陈,握着杯子的手指收紧,克制了下情绪,淡声道:“我现在的名字……”
  她像是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可悲和可笑,低头讽笑着止住话头,没再继续往下说。
  关于这个,闵筱柔在日内瓦时曾听梁颂年提过,顺势主动问:“叫孟臾是吗?是谢家给你改的?”
  孟臾忍不住接话:“是你畏罪潜逃,爸爸去世,我在学校里天天被人孤立,被人欺负,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是贪污犯的女儿,被人关在厕所……”她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高,最后为掩饰哭腔重重吸了下鼻子,长出一口气,重新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样子,“陈芝麻烂谷子的东西,再提也没意思,我今天来见你,是因为有些事,必须要你亲口告诉我——”
  “到底是你一个人做的,陷害了爸爸,害得他在羁押期间心脏病发去世?还是你们俩根本就是一伙的?”
  第45章 后悔药
  当年,谢鹤逸曾经安排人给孟臾调取过卷宗,孟瑞山被羁押期间全程保持缄默,直到病发死亡,所以她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以为他是不知情的?”
  问完,闵筱柔低下头去,她大致能懂得孟臾到底为什么非要纠缠在这个问题上,无非是心中还残存着一丝念想,或许,至少她还被父亲爱着,而不是俩人都丧心病狂到完全不管不顾她的死活。
  孟臾努力平复心情,低声说:“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
  “……我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由我的贪念引起的。一开始,我只是想让你爸爸再往上走几步,融入到一个更高阶层的圈子当中,后来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受任何人的主观意志控制,我们越陷越深,直到别无选择。我知道你想听什么答案,但我没办法骗你,你爸爸他肯定不是无辜的,我并非手眼通天,审批流程最终环节的签字就是他去办成的……”
  闵筱柔下意识转眸,看一眼角落正在工作的录听设备,言语之间很是谨慎,虽然当年那场国有资产改制案的细节早就湮灭在岁月里,既得利益方很多都已经退出历史舞台,证据链不可能完整,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孟臾权当没看见,只觉呼吸闷窒,头痛欲裂。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作为理性的经济人,如今将所有过错推在已经死亡多年的孟瑞山身上才是闵筱柔最好的选择,基于此,她不一定能得到真正的实话。
  但不问总归是不甘心,而她关注的重点也并不是闵筱柔的量刑,自顾自追问:“为什么不一起走?你还是背叛了他,对吗?”
  “当时,我已经到机场了,而你爸爸……他走不了了,要是我优柔寡断,到头来只能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闵筱柔低垂眼睫,说不下去了。
  人性的底色本就是自私的,爱却要违背人性,让人去奉献,去给予,去牺牲。闵筱柔自问对孟瑞山谈不上爱,做这些事都是利己主义的选择,无可厚非。就如她选择束手就擒,回来赎罪,也是因为爱女儿。
  但孟臾内心充满愤愤,轻声刻薄道:“现在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闵筱柔双手交叠于桌面上,目光怔忡,“是啊,和他一样身陷囹圄,病入膏肓。”停顿片刻,她重新开口,“月月……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让梁颂年给你传消息时,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知道你恨我。这些年,每当午夜梦回,梦到你小时候,站在我跟前,乖乖的仰着小小的脸叫妈妈的样子,我就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初没有把你送进谢家……如果你爸爸待在原本的位置上,我们一家人不愁吃喝,现在是不是也能过得很幸福。”
  但人生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更别提一键重启的机会。
  孟臾深知,自己成为利益输送牺牲品那一刻,便彻底打开了闵筱柔欲望的潘多拉魔盒,之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岔路口上一旦走错方向,就如歧路亡羊,很多时候连拨乱反正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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