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小青梅不争了(重生) 第5节
太后颔首,“还有二公主那头,问一问,芫儿当年的事是谁与她说的。”
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要传流言说闲话,也不是这个时候。
……
同一时间,御书房。
李晁端坐在描金红漆圈椅,一边查看奏章,一边听言曹回禀。
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啪地合上奏章,惊得言曹噤声。
阒静如山压下,浓厚的帝王威势将这一方严密笼罩,言曹在打探到消息的时候便预料到此刻,可真的来临,还是令人吃不消。
哪怕他已是圣上身边十多年的老人。
李晁冷笑一声,“朕记得萧相家里倒是有一妻一女,可多年来,从未和朕与母后关心过宫中一女过得如何。”
言曹大气儿不敢出。
今日朝堂之上圣上还亲切唤着舅父,道诸事多亏舅父烦忧,转头就成了萧相,还是以这般口吻。
言曹等着接下来的命令,可许久没等到李晁开口。
悄摸抬眼一看,已又在翻阅奏章了,只是无论翻看还是朱批,都扫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他屏气蹉着步子,挪到了一旁。
这下好了,夜里本要换值,可这个节骨眼儿,他哪敢让那些个蠢徒弟伺候。
能让圣上当场做出决断的,一般再严重在圣上眼中都不是大事,反倒是这种还需思忖的,就算本身事小,也万万轻忽不得。
一片寂静中,时间如沙漏下。
天边乌金愈沉,琥珀色的光晕渐渐被暮霭笼去,浓稠的夜色浸染下来。
无尽华灯与月色交织,簇拥着重重殿宇,在无垠的苍穹下显出至高无上的天家威仪。
言曹从清晨伺候到现在,中间一刻未歇,神思不免混沌,忽听叩桌的轻响,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
抬眼,见李晁放下了笔,面色沉凝似在思索什么要紧的朝堂大事,顿时肃身,开口询问:“陛下?”
李晁犹豫再三,才道:“你去瞧瞧,朕的私库中还有没有什么新奇物什,朕记得似有一尊琉璃小塔与她一直想要的那座较为相似,还有苏杭新贡的几匹软烟罗的绸缎,对了,贡书是不是多增了两本游记?”
越说越肯定,最后道:“今夜一并理好,明儿早给她送去。”
言曹:……
“是,奴婢这就去。”
刚要转身,又被叫住,言曹谨身候着,见李晁欲言又止,似是想说的太多,最后干脆一把捞过一旁挂着的大氅。
“罢了,朕与你一同去。”
言曹看了眼案上还剩下不少的奏章,立时快步小跑跟上去,还险些没跟上。
好容易从库房里出来,抬头看看圣上大步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这一摞书。
累得都有些麻木。
心想,这又是何必呢,说好的两本游记怎么最后就……
加上这些个圣贤书,就算有许多新奇物什,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明儿个不被萧娘子轰出来啊。
第4章 今生
慈宁宫离萧芫的颐华殿很近,从后殿穿两道甬道侧门便到,为了方便往来,平日里并不会上锁,而是派专人守着。
漆陶扶着只草草梳洗过的萧芫自后殿出来,到了甬道侧门前,她顿住脚步,回眸不舍。
精致的面庞在熹微的晨光中透着莹润的光泽,长发如瀑披散,身段袅娜,眉梢的冶丽被稍浅的唇色压住,显出令人怜惜的柔弱之姿。
漆陶低声:“娘子,太后天还未亮便去前朝了,咱们回去更了衣,待太后回了慈宁宫便可在旁了。”
萧芫点头,转身踏入门扉。
颐华殿内侍候的宫婢早已成列捧着物什等候。
姑母还在时,她所用所穿,都是这皇宫中顶好的,每日梳洗打扮的步骤之繁琐,怕是姑母自己都不会如此。
当时只道是寻常。
整理好后坐在梳妆台前,成套的头面配饰一一摆开,由她挑选。
视线从上头挨个儿滑过去,能明显看出她此时的喜好,无论是哪一种,都是色泽越鲜艳越好,样式越华贵越好。
而她前世久卧病榻,穿戴齐整都是少数,更何况这些个讲究呢。
挑来选去,最终选了皦玉色透浅紫的一套,衣裳也是同色绣蔷薇的襦裙,搭了金蝉丝的长褙子,立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抬首定睛,自己都不由满目惊艳。
淡淡的金色流光溢彩,透出底下裙摆婀娜的绣纹,搭上牡丹髻间齐整的簪钗步摇,同色的沁玉耳铛,映衬得她像灿阳下盛放的夏花,尽展风姿,国色天香。
纤长玉指抚上面颊。
可不嘛,她现在就是最美好的年华,面容未施粉黛,便已是皎若朝霞,灼若芙蕖,瞧不见一丝病气与孱弱。
不禁弯起眉眼,浅浅笑了。
笑涡缱绻,眉目间如春晖笼翠。
上天馈赠,予她重活一回的机会,她便定要牢牢把握住。
这一世,她要姑母安康无忧,所愿皆成。
她要自己循姑母之愿,安稳坐上皇后之位,享一世荣华富贵,日日承欢姑母膝下。
还愿……
“娘子,御前的总管大监言曹来了。”
萧芫眉梢微动,转身。
外间。
言曹堆笑,点头哈腰,“娘子,这些都是圣上亲自挑选,想着昨日受了委屈,博您一笑。”
他身后的内常侍依着漆陶所示将手中物什一一放下。
言曹余光瞥着那摞书,心里头暗暗捏了一把汗。
他已经尽力了,不仅把游记放到了最上头,还整个盖了一层毡布,寄希望于萧娘子大发慈悲等他走了再打开。
但往往,他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其它再璀璨炫目也没能让萧芫停留,还是来到了这一方木盘前。
萧芫静静看着,翻涌的情绪在心底漾开波澜。
及笄之后,他总是盯她的课业盯得格外紧,平日无论送什么,都离不开一摞书。
送便也罢了,他还时不时询问考教,比女夫子管得都多。
可是之后,在见一面都求而不得的时候,她却无数次想起。
想起她与他因为此事的每一次争吵,想起他每每的固执与坚持。
甚至想,是不是因为她抗拒过太多太多次,他才这样报复她,才一次也不愿见她。
怀念与刺痛交织着,她抬手,掀开最上一层的毡布。
看清上头的字,讶然。
本以为又是《尚书》《左传》之类的新注本,不想竟是本游记。
名为《南浔山水录》。
翻开看内容,确是游记,不是什么套了皮的圣贤书。
翻开下一本,还是游记,这人是改性了不成?
刚这样想着,便看到了底下的第三本,《孙膑兵法》。
萧芫:……
接着是第四本,《六韬》。
共十几本书册,一大半儿都是兵法。
萧芫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还是没能忍住,手上失控将书册弯折。
被逼看书这件事,她怕是重来多少回,都没办法看得开。
况且竟还越来越过分,比前世还要夸张。
怎么,让她看文人考科举的四书五经已不能满足了,连武举的兵法她也得通晓一二吗?
这哪是几本书那么简单,是之后无尽的叨扰与麻烦。
是她除了正经课业之外,还要赔上时间心思,甚至占用她本该陪着姑母的时间,要将这些以后根本用不着的东西啃透,只为了应付他无聊的考教。
萧芫面无表情。
整间屋子里的宫侍,都因她的神色噤若寒蝉。
言曹看得最清楚。
心里头哀叹,他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若将游记放在中间,先抑后扬,萧娘子指不定会开心些。
可他也不知会一上来就翻到最后一本啊。
萧芫越想越委屈。
凭什么呢,凭什么无论他予她什么,无论是好是坏,她都得受着,无论怎么道不愿,最后都还是得依他的意思。
他从不会关心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读书如此,习字更是如此,她现在惯写的字体,都是他觉得她应该写的,明明幼时,她想习的是另外一种。
还有前世……
前世她想见姑母最后一面,想为姑母守灵,想就在颐华殿陪着姑母……一直到她最后想再见他一面。
他都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