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小青梅不争了(重生) 第87节
这一回转身,是真正离开。
天穹斜斜映入光亮,照出她面上倏变的神情。
寒冷似冰凌。
眼角眉梢闪过的流光,如已出鞘的利刃刺入脖颈前,那最后一抹锐芒。
既然如此柔善至懦弱,那她便帮她一把。
到时候,她不说,也必须得说。
第75章 下毒
日升鼎盛, 李晁与王太傅的一局手谈将将过半,正是厮杀最激烈之时。
萧芫支腮在边上一直望着,惹得李晁忍了几回还是没忍住, 视线悄悄滑过,幽沉的眸中浮上柔情。
萧芫嗔了他一眼,睇向棋盘,让他好好下。
王太傅似有所觉, 一抬眸,正撞上这一番眉目传情。
克己奉礼的太傅多少年不曾见过这般架势, 不自在地清咳一声。
萧芫脸一下红了,却并未遮掩,而是大大方方抬了下颌,半嗔半训地对李晁道:“太傅都已下了,该你了,专心些。”
李晁低低笑了两声, 柔软自眸中漾开,漾到了肃穆面容的每一分每一寸。
萧芫:……
这人真是, 从不认为在旁人面前展现私情是件值得羞赧的事, 反倒巴不得处处炫耀,让天下人都亲眼见到才好。
实在没眼看,干脆专心只看棋盘。
这下, 眼底彻底清净了。
李晁目光睃过,不到一息,手中黑子便落了下去。
王太傅瞅了又瞅, 半晌摇头叹息, “陛下走一步观百步,怕是老臣的每一步, 都在陛下的意料之中呐。”
此刻的难分难舍,不过表象。
白子放下,捋须笑言:“此局便待晌午过后再来继续,烦请陛下与萧娘子移步,赏脸尝尝老臣府中的粗茶淡饭。”
于是一行人移步前院正堂。
饭菜汤品要一道道上,且每一道,都需经过三轮试毒,一轮银针,一轮牲畜,最后一轮,便是下人。
此乃例行之事,王太傅与李晁都已习惯,此刻又挑起一个古今话题,你一言我一语,片刻间就是几百年的风起云涌。
直到言曹进来,在李晁耳边耳语一番,方断了谈性。
不知说的是什么,唯一能听清的,便是李晁寒声下令的,一个“查”字。
王太傅不明所以,言曹征询地看了眼李晁,李晁颔首后,方对王太傅道:
“禀太傅,有一道白龙臛贵夫人院中也点了,膳房试毒之人不当心拿错了菜品,换回来时太医已经试了毒,不料,从中查出了雪上松。”
“雪上松?”王太傅不明。
言曹:“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性寒凉,若女子长期服用,可使人神智昏聩,恶露不止,最终虚弱而亡。”
王太傅面色骤白。
李晁:“虽针对的并非朕,但既发生在朕过府之时,便不能不查不问,望太傅见谅。”
宫中人插手,区区手法拙劣的下毒之案,等不到一顿膳食用完,始作俑者便被押到了堂前。
王太傅看清了人,霍然起身,“是你?”
不敢置信,直到中官将作案经过详细阐述,且呈出物证,带上人证。
人证物证俱全,又是宫中人探查,必不能有误。
甚至,连本人,也在问答之中,轻点了下头,供认不讳。
王太傅彻底心死,愤而上前:“她可是你母亲!你这么做,是要弑母不成?”
气得胡须直抖,指着鼻子地骂。
“母亲?”王涟懿的语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父亲竟还说什么母亲?父亲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我的母亲,究竟是何人!”
萧芫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王涟懿看着她这父亲一瞬摇摇欲坠的模样,笑了两声,“你要问我后不后悔,我告诉你,不悔,我只恨我不够细心,竟让旁人发现了。”
说着,看向萧芫,目光同先前开心地赠予她头面时一样。
“阿芫,真是对不住了,险些就让你误食了去,陛下与父亲吃了都无碍,就是你,少不了啊,要难受几日了。”
萧芫:“王涟懿,为什么呢?是你亲口对我说,王夫人不曾亏待你,你现在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不曾亏待便可以了吗?”
王涟懿笑着笑着,便哭了。
“萧芫,你也看到了,她对我究竟是什么态度。当着你,当着外人的面,就那般待我,一丁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
话语一顿,倏然冰冷,“要怪,就怪她自己,怪她自己知道得太多!”
幸灾乐祸地看着王太傅,“父亲,你还不知道吧,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我这,也是帮了你呐……”
“住嘴!”
啪得一声巨响,王涟懿被狠狠扇在地上。
“你个逆女!心肠这般歹毒,真是枉费我十几载的教养,早知今日,当初,当初……”
“当初如何!”王涟懿爬起来,唇边鲜血刺目,“当初你便杀了我吗?父亲,我的好父亲啊,你们做下来的孽,凭什么要我来偿!”
“我本不该只是个出生卑微的庶女!我比那些天皇贵胄一点儿都不差,你却强逼着我,逼我认她当母亲,我恨她,恨不得她早点死!”
“我更恨你们,旁的子女活得那般快活,可我呢?
我只能任人欺凌!连你,我的好父亲,也只知道让我忍!我就是那阴沟里的老鼠,怎么都见不得人,是吗!”
王太傅粗喘着气,嘴唇发紫,指着王涟懿说不出话来,又想上前打时,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兵荒马乱。
王涟懿发疯般地笑,唇角又撕裂,血染红了衣襟,笑累了,呜咽着往前爬,凄恻地声声唤着父亲,一声比一声痛楚。
直到被侍卫摁在原地,一动不能动。
今日为防万一带来的御医,此时派上了用场。
言曹和漆陶临危不乱,很快便稳住了场面。
李晁负手立在太医不远处,看他施针急救,面色沉凝,一言不发。
萧芫在食案边,唇色有些发白,心中亦是担忧。
她不曾料到顺手推波助澜的一个下毒之事,真正牵扯出来,居然有这般多的隐情。
听他们父女二人的话音,早已不仅仅是后院之祸,甚至追根究底,关键竟在王太傅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王太傅,与王涟懿的生母身上。
这个生母究竟是何人,为何能牵连得他们的女儿都见不得人,为何王涟懿说,她本不比任何天潢贵胄差?
萧芫知道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案子闹出来,定很快便知真相。
可脑中就是克制不住地思索,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在不断催促,生怕来不及。
天子在宫外罹遇这样的事,甚至涉及饮食下毒,小事也成了大事,自不宜久留。
王太傅怒急攻心,十分紧急,但救过这一口气,也就没了大碍。
李晁将太医留下照看,便与萧芫上了回宫的銮舆。
萧芫沉浸在思绪之中,不防眼前倏然一暗,没来得及抬眼,便到了个紧密温热的怀抱。
思绪顿住,眸中微怔,抬手抚上他的脊背,轻声问:“怎么了?”
李晁嗓音似乎压抑着什么,格外喑哑。
“无事。芫儿,便让我抱一会儿,只是一会儿。”
萧芫眨眨眼,明亮的声线透着懵懂。
“什么一会儿啊,你想抱多久都可以呀。”
她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似是笑了,大掌抚上她的发。
“嗯,想多久便多久。”
“怎么了呀,”萧芫道,“是王太傅府中之事吗,有太医在,会没事的。”
李晁嗯了一声,手臂收紧,脊背愈低,密密实实包裹住她。
如若可以,他真想与她永远嵌合,融为一体。
这样,她一眼便能看到他的心,他亦能知她的想法,她的惧怕……
能知晓所有一切的根源。
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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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慈宁宫。
太后闲散地倚在罗汉榻上,腿上随意搭了个轻毯,听着来人,眼皮都未撩起,只淡淡一句。
“如何?”
不怒自威。
李晁恭敬立在下方,身姿笔直,如恩师面前听训的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