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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小青梅不争了(重生) 第138节

  而此事幕后最大的功臣,却无人提起……
  “……江洄呢?”
  大理寺衙门院中,躬身行礼的衙役听到,忙回:“禀娘子,寺卿才走不久,往皇宫方向去了。”
  萧芫一听,扶着漆陶的手转身。
  “皇宫?娘子,咱这一路上,也没瞧见江寺卿的轩车,不会……”
  江洄惯乘的青灰色轩车朴素无华,在一众达官贵族中间格外显眼,若是见过,定不会忘。
  萧芫嗯了一声:“去萧府。”
  这个时候,若不在大理寺,便只能是萧府。
  路上新扫过的积雪又蒙上了层松软的雪纱,一步步踩过去,一串玲珑的脚印铺作点缀,愈来愈深。
  待到萧府门前,半只脚都陷入了雪中,后头的中人往前去叩门,等了半晌,无人应答。
  丹屏看向萧芫,得了肯允后,几步上前,清脆的铮鸣后哐当一声,门歪斜着向后打开。
  震开的积雪簌簌而下,漫开一片雪雾。
  视野再清晰时,满目红绸,院中的雪足有一膝深,破败萧条中,弥漫着妖冶的诡异。
  顺着清出的羊肠小道踏雪而行,曲折蜿蜒,直通后院。
  红绸愈多,直到尽头,几乎铺天盖地。
  所有的所有,簇拥着正中的一个人。
  他浑身落满了雪,与花白的发融为一体,能看清的,只有佝偻的轮廓。
  雪未盖满的地方,露出了暗红的衣摆,细看过去,制式纹样,竟是……
  ……大婚的婚服。
  只是色泽斑驳,许多地方破损变形。
  走进了,能听到沙哑的喃喃声,魔怔般重复。
  “为什么,她为什么不与我说,为什么……”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笑。
  “因为,
  她不信你。”
  萧芫顿住步子,眸色轻巧落下。
  阿母自然不信他萧正清,真心或蓄谋已久,身在其中的人如何会看不清。
  可喃喃声不停,仿佛全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
  天上又零星飘起雪花,如同埋葬一场盛世旷大的庆典。
  萧芫身后不知何时,执起了一柄伞,国色天香的暖红压过满园红绸,上绣九天凤尾,一只凰鸟仰天清啼。
  萧芫款款笑开,眼尾染上清霜,色泽晶莹剔透,不及雪肤半分。
  “父亲而今,也应当明白了吧。”
  “从一开始,阿母便是迫于权势,不得不屈从。什么两情相悦、伉俪情深,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
  “否则,为何这么大的事,你到现在,才知晓呢?”
  萧正清的喃喃声有些微不可查的凝滞,却强撑着,维持摇摇欲坠的虚妄。
  冰天雪地,萧芫笑着点燃了一把火。
  一把,足以燃尽整个世界,让心化作灰烬的烈火。
  “阿母不信你,不爱你,她只是顾及着表兄,顾及着冤死的储家满门,才如你所愿成婚生子。”
  “阿母才不是不喜鲜艳华丽,她是不想让你知晓,是为阿翁阿婆和舅舅们戴孝。
  与你在一起的每一日,对于阿母来说都是折磨,从未有半刻,真正开心过。”
  萧正清的声音彻底停了,天地一片死寂,他僵硬着,被一同埋葬。
  “父亲为阿母设祭堂,寻了个模样稍稍相似的作替身,若阿母在天有灵,定会恶心得作呕。”
  “尤其,此刻这些碍眼的红。”
  萧芫满意地看着他渐渐发抖,看着他承受不住地,自喉咙里发出嘶哑的音节。
  他本就配不上阿母,一身的儒雅疏离,像是自私逐利的皮囊,这么多年的缅怀也好思念也好,就是个自我感动的笑话。
  大梦归离,他也该醒了。
  醒来,好好瞧瞧这世间原本的模样。
  “……萧芫!”
  一声大吼,寒芒一闪,兵刀相撞,再定睛,萧正清执剑怒目而立,剑尖离萧芫的脖颈,不足半臂。
  萧芫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眉心轻蹙,敛下一片哀愁,惹人心生怜意。
  看着对她露出彻骨恨意的生身父亲,眸中浮起水雾。
  “阿父,是想要,杀了我吗?”
  几息时光,漫长得,仿佛已过半生,沧海桑田。
  她缓缓歪头,真心疑惑,“我不躲的,可是阿父,你的剑,怎么发抖呢?”
  萧正清面色惨白,抖得,几乎拿不稳剑。
  目光落在她面上时,会忽然恍惚,有几瞬痴迷,无法自拔。
  下一刻清醒,便是彻骨哀痛。
  摇摇欲坠,字眼艰涩地一字一顿,“满口胡言,阿雪在这个世上,最爱的,最离不开的,便是吾。”
  那段过往,他深信不疑,成了最最牢固的信念,支撑着他,熬过没有她的一日又一日,活到今天。
  少一丝一毫,都不行。
  萧芫惊讶,下一刻噗嗤笑出了声。
  仿佛听到了多么荒唐的笑话,笑得无法自抑。
  “哈哈哈哈萧正清,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爱?离不开?”
  话音一转,厉声质问。
  “若果真如此,家族冤屈,阿母为何刻意隐瞒,半分不曾透露!
  若果真如此,阿母为何压抑本性如履薄冰,乃至终日郁郁,难产而亡?”
  “害死阿母的,分明是你!”
  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激起一片飞雪。
  他还顽固支着身子,哪怕早已,不成人样……
  过往如烟,缭绕眼前,从初遇到离别,一丝一缕皆作利刃,割得体无完肤,五脏六腑血肉模糊。
  忽然,不顾一切地往前扑,被死死拉住,面前人墙合拢,无数兵刀如箭矢,差一点点,便万箭穿心。
  眼眸通红,死死盯着萧芫,声音沉沉震开,“无凭无据便胡言乱语,若非怀上了你……”
  “阿母的信,你不知吗?”
  萧芫挑眉,一字一顿,“信中,亲口所言。”
  萧正清强撑的一口气,忽然便散了。
  他,如何不知。
  只是不想信,不敢信。
  一切还未发生时,信中,便一字一句,字字箴言。
  他无法辩驳,更,无从辩驳。
  萧芫后退一步,落入一人的怀抱。
  眸底顷刻绽出点点暖意,手稍往后,被正正握住,十指相扣。
  侧前方一双手探出,弯腰拿起斜在地上的剑,直身,抬首。
  萧正清看清的一瞬,瞳孔巨震,“你,你……”
  “表兄。”
  萧芫在李晁怀中,笑唤江洄。
  “……表,兄?”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突然,成了世上最难理解的词汇。
  江洄回身,躬身拱手,“圣上,萧娘子,此处,便交给微臣。”
  萧芫眸光滑过神色渐渐空洞茫然的萧正清,轻嗯一声。
  转身。
  天地凄茫,大雪纷飞。
  身后,钝刀入肉,这些年的过往缘由,慢条斯理,在江洄口中,缓缓道出。
  萧正清的嗓音渐染上绝望,沙哑如腐朽之木。
  萧芫牵着身畔人的手收紧、发颤。
  忆起最初的懵懂,忆起哪怕差些因父亲而死,也还是怀着妄念,妄想有一日,父亲能对她好些,能想通,阿母的逝世,并非她的过错。
  可是结果呢,前世,她死得那样惨。
  既然如此,便当以牙还牙。
  他最在乎什么,她便湮灭什么,让他半世时光,皆成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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