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温渺旋开竹盖,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她动作不快,一面慢吞吞给杯中酙满酒水,一面把话丢了回去:“那你呢?不坐镇在你宗门,还有空来凡界寻我。”
  “要是我得寸步不离地守着,要那些长老干什么?”林梓晟眼尖发现她酙好了一杯,眼疾手快抢过来一口闷下,咂了下嘴:“凡界的酒虽然没有灵气,却也别有滋味啊!”
  被抢了酒,温渺也不恼,脸上带着柔和的浅笑看自己这位嗜酒的友人:“你这般饮法,也能尝出滋味吗?”
  林梓晟懒散坐着,待温渺给自己也斟好一杯后便接过了竹筒,把面前空了的酒杯再次倒满:“不能?你是在嘴里品,我在肚子里品,不都一样吗?”
  林梓晟这话属实无赖,但他一贯是这个脾性,温渺也习惯了,于是轻摇摇头无奈道:“你如今好歹也是一宗之主,怎么还是这幅不着调的模样。”
  “哟,怎么不着调啦!”林梓晟不满地嚷嚷:“我今日来找你,可是有要事在身的!”
  闻言,温渺放下酒杯,浅淡的笑意敛下,正色道:“是有何要事?”
  “本来以为你是闭死关,没打算叫你,但你既然偷偷跑到凡界游玩,那相必是闲得很了。”林梓晟挤眉弄眼卖关子,一张俊俏的脸生生被他弄得滑稽。
  这不是在游玩。
  虽无奈,但温渺知晓他是故意这么说想让她生气,于是也没有特意反驳。
  说来也怪,自从林梓晟当了宗主,就多了这么个古怪癖好,以逗她生气为乐,尽管她情绪素来淡薄,对他的招数鲜有反应,他却愈挫愈勇。
  眼见着温渺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林梓晟肉眼可见的有些失望,但还是没忘记正事,道:“我得到消息,大概十年后有一处上古秘境将开,里面会有些破局的线索,这块玉符你收好,等确定了时间我便通过它联系你。”
  说着,林梓晟随手将一个玉制的小葫芦坠放在桌上,神色自然。
  温渺收好坠子,原本落在对面脸上的目光微动,看向了他的发顶,神识随着注意力下意识凝聚,林梓晟原本精心准备的幻术被瞬间勘破,几缕白发夹杂在他满头乌丝间,刺眼无比。
  这是……
  温渺眉心微皱,露出今日最大的情绪波动,话音都重了两分:“你又起卦了?这次又是几年寿数?”
  温渺终于有些生气,林梓晟却开始发怵,他眼神飘忽,不和她对视。
  “不多,不多,也就几十年……”
  “几十年?”
  温渺话中泛着冷意,那张浅笑时格外温润的脸现在失了表情,才让人恍觉那张脸原是这般冷淡疏离。
  咚。
  温渺食指指节在桌上轻轻一敲,林梓晟正要往嘴里送的酒杯便自发离了他的掌心稳稳落回到桌上。
  温渺看着林梓晟,周身的冷意还未聚齐又飞快散去,微叹一声,嗓音轻柔:“再这么挥霍下去,你怕是等不到大劫那日了,便是卜出了生路又如何?”
  林梓晟最受不了她这副模样,忙合掌告饶:“我错了!阿渺别念了……”
  说着他手掌一翻,掌心向上,一个不过巴掌大的精致酒壶便凭空出现在掌上,尚未揭盖便已酒香扑鼻,灵气满溢。
  林梓晟讨好地笑笑:“这是我从灵珍阁特意给你带的新品灵酒,别生气了。”
  把酒壶放在桌上,林梓晟虚咳两声:“咳,时候不早了,宗门的长老等我都等急了,我就先回去了。”
  唰。
  不等温渺出声,林梓晟急忙掐诀离去,一眨眼原地便没有了人影,空气中只留下他的话音。
  “到时候沧泫山见……”
  又跑掉了。
  温渺轻叹,每次林梓晟不想听她说教,就会随意找些借口跑掉。
  人已经走了,她也就咽下了那些未出口的话。
  温渺坐在石凳上,微微垂眸看着手中的瓷杯,指腹轻轻摩挲。
  修真界数万年一次的大劫啊……
  到底是什么?
  第2章 来客
  天边明亮的日缓缓被遮蔽,白云染上红霞,一片昏黄下,隐藏在山林中的某座小院冒出袅袅炊烟。
  庖屋内,温渺慢条斯理将清炒的不知名青菜盛出锅,经过翻炒,脆嫩的茎杆青翠欲滴,叶片充满富有食欲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有多爽口。
  院中的石桌上已摆好了饭菜,此刻夕阳正好,小院里微风阵阵,就着小菜饮两杯酒,别有一番滋味。
  林梓晟已经离去三日有余了,温渺的生活又步入正轨,平静安宁。
  温渺坐在院中欣赏残阳,随意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杯中的酒液便泛起层层波纹,香气愈发醇厚。
  忽地,她动作一停。
  有人闯进来了,不过这气息……不像是熟人呐。
  院外设有迷踪阵,虽不是多复杂的阵法,但凡人是决计过不去的。
  冒然闯入他人住处,这行为实在算不上礼貌。
  咻!
  正思酌间,刺骨的寒意骤然逼近!
  是冲着她的储物袋去的!
  刹那间,温渺判断出对方的目的,但她没有阻拦,甚至连坐姿都未曾改变分毫。
  铮!
  来者正欲一剑截下温渺系在腰间的储物袋,剑刃与系带一触,竟发出金石碰撞之音。
  这系带居然是一件品级不低的灵器!还是专精防御的!
  不是,究竟是哪家炼器师会炼这种邪门玩意儿?有这份灵材,何不炼个正儿八经的防御灵器提升自己的实力?
  然而这份疑问注定没有人解答,一击不中,来者自知不妙,剑势往上一转,骤停,带起的劲风扑在温渺脸上,吹得她鬓边的发丝一齐飘动。
  呼!
  剑停,风止。
  此时,剑尖离温渺咽喉不过一指之距。
  一切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温渺便已被制在了剑下——当然,是否真的受制于人就只有温渺自己心里清楚了。
  闪躲?反抗?
  温渺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目光随着剑身往上,想看看来者究竟是何人。
  蓦地,一袭张扬红衣猝不及防占满了她整个视野——
  赤红的衣衫上绣着大片繁复的华丽花纹,显得贵不可言,外衫上大片的红纱随风肆意飘动,是张扬的、充满生命力和攻击性的、无与伦比的……美丽。
  来者戴着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看不清具体样貌,但单是露出来的一双眉眼,便足以让人惊艳得晃了神。
  他的肌肤过分白皙,只是执剑而立,仿佛都在散发旖旎引诱的气息——但那气息并不是纯粹的蜜浆,而是甜腻又危险的毒液,欲饮其蜜者,必将饱尝苦痛之刑。
  毫无疑问,即使细节上能看出这是位男性,也能对其称得上一句美人。
  不过在修真界,美貌非但不是助力,反而往往会带来祸患。
  这通天大道上,多的是中途身死道消的红颜枯骨。
  敛去打量的视线,温渺只当那剑不存在,平静地将酒杯送至唇边,仰头抿了一小口,微凉的酒液入喉,令人头脑一清:“道友不请自来,所求为何?”
  温渺神
  识有意感知下,对方的思绪无处可藏,意外的,对面竟没有贪念或者杀气,只有一种与以往她从旁人身上感知到的恶念完全不同、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划分到恶念中的奇怪情绪。
  硬要比喻的话,让她想起了少时曾在宗门里见过的一只小猫,那并不是什么灵兽,只是一只被不知道哪个师弟师妹捡回来的凡猫。
  它贪嘴,又讨厌人类,每次吃完了食,就毫不留情给饲主一爪,警惕地跑远去,不给丝毫抚摸的机会,虽然伤不了修士肉身,但却伤了不知道多少师弟师妹的心。
  “把你的储物袋解下来,奉劝你一句,最好别用灵力搞小动作,除非你想比一比是我的灵剑快还是你掐诀快。”
  近前的声音泛冷,打断了温渺的思绪,剑尖又进几分,几乎快刺上她的皮肤:“我只取我需要的东西,如若没有,定然原样奉还。若有,事后补偿也不会少了你的。”
  温渺放下酒盏,瓷质的杯底与石桌轻碰发出一声脆响:“道友这般态度……”未免太狂妄了。
  歘!
  话尚未来得及说完,剑锋倏地一近,温渺反应极快,微微侧身,只削断几缕发丝。
  是偷袭?
  不,不对。
  一击未中,这人为何去势不减?
  疑惑中,温渺眼见着他与自己擦肩而过,直直地摔在地上。
  砰!
  “我还没出手呢……”
  温渺茫然。
  怔愣间,那人趴在地上半晌都不曾动弹。
  她终于明悟——原来是晕倒了。
  温渺早先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只是看他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还以为那是别人的血,没想到是他自己的,更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干净利落地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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