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搬文阁>书库>武侠仙侠>临渊问道> 第202章

第202章

  “不成, 大年初一还得去给留在山上的长老拜年。”
  “那几个老头你拜了干什么, 不嫌晦气。你看你眼睛都睁不开, 再睡会, 睡会。”
  “还有给其他宗门世家的拜年帖要写。”
  “我帮你写。”
  陈安道不太同意:“你那字……”
  “我叫姚垣慕执笔, 行了吧。”杨心问把被子重新给陈安道闷上, “不许吃乱七八糟醒神的草药, 我写完了再回来叫你, 在此之前不许下床。”
  陈安道为难道:“若我要出恭……”
  杨心问奇道:“怎么会,你昨晚被我抱着弄出了那么多,哪儿还有——唔——”
  陈安道面红耳赤地捂住了杨心问的嘴:“行了你去吧,不要说了!”
  杨心问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刚离了床,又想起了件事,转身道:“师兄,新年快乐。”
  一夜过去,杨心问昨晚哭红的眼还未退红,眼皮薄,那红便久久地挂在眼边,像抹了胭脂样的。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叫陈安道想起年画上的福娃娃。
  “新春吉祥。”陈安道说着,想起来了些事,伸手从床边的外衣里拿出了乾坤袋,取出封利是来,递给了杨心问,“万事如意。”
  那利是外画着金麒麟,右下角还写着杨心问的名字,中间捏起来硬硬的,勉强能看出一个圆形硬物的轮廓。
  “谢师兄。”杨心问双手捏着那硬物,“不过师兄是什么时候准备?怎么随身带着?难道是昨晚——不可能呀。”
  陈安道觉得他是有心把“昨晚”放在嘴里反复提及的,脸上红得发烫:“……早便备下了,此次入京本就时近年关,说不清何日方归,自然要随身带着,早做准备。”
  “入京前便备下了?”杨心问纳闷道,“可你都不知道我这次会醒啊。”
  陈安道说:“难道你不醒,我便不给了吗?”
  这下换杨心问满脸通红,脚下发飘哼着小曲儿走了。
  刚出门口,便见姚垣慕抱着一沓厚纸匆匆而过。约莫是心情好,杨心问对姚垣慕的脸色也好了不少,刚要开口说声早,却见此人与他四目相对,随即迅速移开视线,不仅不停下,反倒加快脚步走了。
  杨心问:“……”
  杨心问:“我这一早的好心情啊。”
  他足下一动,地上雪沉未扬,便已站在了姚垣慕前进的方向。
  “站住。”杨心问越过那一摞厚纸,垂眼看着姚垣慕,“跑什么,怕我吃了你?”
  姚垣慕用那堆纸遮脸:“没没没、没有……大、大大大大哥新年好……”
  “诶,乖。”杨心问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总算找到三个铜板。拇指一弹,将其中一个抛到了那摞纸上:“收着吧。”
  姚垣慕喜笑颜开,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成了眯缝:“谢谢大哥!”
  “然后呢,你跑什么?”
  姚垣慕的笑容骤然一僵。他是酒醒后还记事儿记得顶清的类型,昨晚喝醉之后自己又哭又碎嘴的情形尚且历历在目,一会儿哭他奶奶,一会儿又哭他早逝的娘,这辈子的牢骚都像是昨晚说完了,一早醒来,只恨不得把自己埋在雪里,这辈子都不要见人了。
  “没、没有。”姚垣慕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来,眼睛都快飘到天上去了,“就是功课太多,我、我着急写……”
  “功课?”杨心问歪了歪头,拿起了那沓纸最上面的那一页来看,“师兄大过年的还给你布置功课?”
  姚垣慕忙道:“这是天矩宫的功课。”
  “天矩宫?哦,那个四年一次的……”
  杨心问想起来了,叶珉以前还跟他说过这事儿。初入门的弟子,虽然各有峰属,但都有四年是在天矩宫前统一听学的。大长老教经书伦理,灵修门史时政;玄枵长老教阵卦推演,祟物生息,渊落本初;大梁长老教兵造和医理;诹訾长老教武演。
  “可是你那年不是就你一人吗?”杨心问奇道,“那天矩宫听学的岂不就你一个?”
  姚垣慕摇头道:“那之后没多久,姚长老保护的人傀便大多醒来了。虽然受伤很重,但关长老带家里人来得及时,大多都救下来了。而且因为天座莲陨落,邪祟激增,三宗的门生都扩招了,阳关教攻山之事两个月后便又举行了一次弟子大选,听学自然也是照旧——说起来,大哥,师兄之前说,等你醒来了也要一并去听学的,你要不要同我一起看看书?”
  “我?”杨心问看着那张纸上蚂蚁样的祟物系谱,“不去不去,那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吗?”
  他说着把纸拍了回去,揽着姚垣慕的肩就把人往茗至观里推:“走,跟我去写拜年贴去。”
  “可、可我的功课——”
  “大过年的谁写功课啊,听话——嗯,话说师父呢,大过年的去除祟了?”
  姚垣慕足下一顿:“他昨晚就走了。我记得我刚拉住他的袖子,想跟他说我弟妹欺负我时,他就忽然御剑走了。”
  断掉的桃木树干被人用麻绳捆回去了。地上还有不少枯枝,倒插在雪堆里,像是还没长出来的小树苗。
  “师兄也奇怪这次师父闭关的时间怎么这么短。本以为是为了过年,可眼下看来似是有别的事。”杨心问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经常这么忙?”
  姚垣慕说:“天座莲陨落,邪祟激增,师父他自然是很忙的。”
  “这样。”杨心问看着桌边放倒的酒坛,又推着姚垣慕走了,“好了,师父很忙,我们也一样,走吧,去写拜年帖。”
  姚垣慕抱着自己高如小山的功课,被杨心问推搡着进了茗至观。
  两人倒腾了一上午,拜年帖写了几十封。姚垣慕本有些担心,以他大哥狂放不羁的风格,会不会叫他写些比起拜年更像宣战的帖子,可一路听下来,他却发现这些拜年贴不仅措辞妥帖,遣词造句也极为老成。
  光从帖子来看,根本想象不到来信人倒挂在窗框上装高粱杆杆,还偷偷拿石子打鸟的模样。
  而且打得很准,一个石子儿便是一只鸟。那散落在雪地上的桃树枝被杨心问捡起来当柴烧,烤麻雀的香味儿袅袅升起,顺道还把昨晚的剩菜给热了。
  “你先吃。”杨心问把那沓拜年贴整好,摞在了一边,“我去把师兄叫起来。”
  姚垣慕便听话地守在火边,抓着串鸟的树枝仔仔细细地烤着,没一会儿轻居观的门推开,两人并肩走了出来。
  “师兄,新年好!”
  陈安道走上前,从袖中拿出利是递了过去。姚垣慕忙双手接过来,高高兴兴地把它和方才收到的那个铜板塞进了一处。
  三人围坐在桌前,将昨日剩下的饭菜一扫而光。陈安道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过了许久才发现:“师父呢?”
  “说是昨晚就出去了。”
  “……他这次闭关怎么会这么早出来?”陈安道按着太阳穴,“可有说去哪里了?”
  姚垣慕摇了摇头。他见陈安道似是又愁起来了,捏了捏袖子里大大的红包,举手告发道:“师兄,大哥说他年后不去天矩宫听学。”
  杨心问在桌下立马就是一脚,姚垣慕呲牙咧嘴地抱着碗跑到一边,小声道:“大哥,我早就想跟你一块听讲学了,里头可多人不是个东西,你要来了,就有人给我撑腰了!”
  杨心问阴恻恻道:“面子是自己挣得,天天盼着别人撑腰,你腰杆子这辈子都直不了。”
  陈安道更愁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先是看向姚垣慕:“你在天矩宫受了欺负,为何不与我和师父说?”
  姚垣慕攥着筷子,不好意思道:“这点小事……不敢麻烦师兄和师父……”
  “倒是很敢麻烦我。”杨心问翻了个白眼。
  “还有你,为何不愿去听讲学?”陈安道对杨心问说,“临渊宗的弟子都是要去的。”
  “不去不去。”杨心问躺在地上撒泼,“要我听姚老头念经?还是看季闲舞剑?接下来是不是还要看庄才画符?可饶了我吧,叫他们老师我怕把隔夜饭吐出来。”
  “大长老对灵修门史的研究可算第一大家。此前的红枫城筳经会上,长老舌战群儒,大获全胜,驳倒了一众认为岳家剑法源自忘泉门剑法的名士。世家关系盘根错杂,了解得够深日后才能从中斡旋,你去听他讲学,必然大有裨益。”陈安道顿了顿,“季闲自己的剑法融合了临渊剑法和季家的剑法,但传授给弟子们的都是最正宗的临渊剑法,你既是剑修,师父指望不上,宗主也不可能亲自教你,要学剑术,季闲自然是第一人选。”
  杨心问冷笑一声:“确实厉害,杀季铁和姜崔崔的时候连剑都没出鞘,已伞为剑便已把那两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姚垣慕在一旁扒着饭,闻言发现风向不对,连忙把头埋进碗里,将自己伪装成不会说话的石凳,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可如若要定季闲的罪,那须得有物证和人证,物证且不论,当时的人证只有你一个。一旦你去作证,见过深渊的事情便瞒不住。”陈安道抓住杨心问的手腕,定定地看着他的眼,“你身上的魔气旁人一查便知,石饕餮是怎么碎的,千千结心网的防护是如何被破的,这些事我一直按着,垣慕也不曾泄露半句,可不代表旁人从未起疑。”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