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敌性命相连 第11节
宴会上,所有人都对这千秋酿赞不绝口,余长笙也浅浅地轻啜几口,不想这味道,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唉,不过今日的任务可不是来品酒的……余长笙叹息着放下酒杯,没想到刚一转身,谢寻的身影便直直地朝她迎
面而来。
“见过公主殿下。”他深笑着走上前来对她行礼,神色看起来好像还挺轻快。
“郡公不必多礼。”余长笙淡笑着,平易地回应道。
“公主殿下能于百忙之中前来赴宴,在下实在感激不尽。”谢寻又深笑着灵巧道,才缓缓地直起身来。
余长笙端庄地勾了勾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回应他。
“不过不知我这府上的酒可合公主胃口?”他眼睛伶俐一闪,便又深笑地看着她。
“传闻都说这郡公府上的千秋酿是瑶池液,朝露水,没想到今日一品,果然是不负盛名。”余长笙轻笑着,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听到公主如此说那臣便放心了。”谢寻深笑地看着她,终于满意地轻声道:“对公主,唯恐招待不周矣。”
余长笙微微地笑了笑,随即便又继续顺水推舟道:“今日郡公这府里酒好,诚意更是甚佳,想必郡公也是邀请了众多世家重臣前来赴宴,听闻任将军与郡公自幼交好,不知郡公可知任将军现身在何处?”
“任……”一听到这个名字,谢寻的神色便紧地一凝,喉咙微微地顿了顿,才有些自嘲地看着她冷笑道:“任知序乃公主指婚的夫婿,公主不知,臣又何知?”
余长笙停顿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二人中的空气凝滞着,直到好一会儿后,谢寻才脸色有些不对地沉冷道:“在下还有事,恕不能再与公主奉陪,告退。”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径自转身离开。
余长笙看着那道远走的背影,没想到一提到任知序,他竟会是这副奇怪的模样。
“他就是今日设宴的人?”谢寻走后,余长笙身后忽然传来左承安的声音。
“嗯,是他。”余长笙轻叹了一口气,声音颓靡地道。
这个人,有意思。
久久地凝着谢寻那道离开的身影,左承安忽然回想起了大婚那日他驻守在山中的队伍,以及那解救公主时的虚假嘴脸。
而这个人,竟然又与云祈有恩怨?他又一步地猜想着,心情竟也不自觉地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看来你在东槐国的这些时间,可是结了不少仇怨啊,云祈。左承安在心底毫不留情地轻笑着,冷冷地想。
***
在府中又逛了大半天后,余长笙才终于反应过来刚刚谢寻为何是那样的神色——看来,任知序今日恐怕是不会出现了。
但是……这可是谢寻的宴请,他又怎么会不来呢?
从府上闲逛再到随着指引落坐在宴桌上,余长笙一直冥思苦想着,却没想到就算等到主人开宴前的致辞完毕后,这座上也依旧是看不到任知序的身影。
“诸位,请动筷吧。”大堂中间,寿星谢寻明净清朗的声音响起,终于把余长笙从焦急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余长笙轻叹了一口气,失落地拿起筷子,却没想到右手一顿,竟然在这宴桌上碰见了一道异常熟悉的菜肴——雪里藏珍。
余长笙久违地在心底苦笑一声,把筷子放下,慢慢拿起汤勺。
关于雪里藏珍这道菜,除了美味以外,最让人钟爱的就是其玄妙——把一堆雪放入锅里,煮化后,便会从中间冒出一颗丸子,捞走一颗,又会从中间再冒出来一颗,如此往复,源源不断。
这道菜,从前就是她的心头好,现在许久未碰,也不知道……余长笙有些忐忑又期待地将勺子递向嘴边,浅抿一口,没想到这汤汁果然是如以往那般醇厚浓郁,鲜美细腻,就像是……
啊……余长笙的心口忽然骤地一紧,一股铁锈般的苦涩味道就在喉咙里迅速蔓延开,把她口鼻的呼吸全都拥堵住,她猝然地瞪大着眼睛,没有支撑一会儿后,便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戛然倒地。
那种感觉……它又来了……余长笙无力地挣扎着,艰难地要张开嘴巴大口呼吸,但这体内令人发怵的痛苦却让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五感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好像被越来越厚的尘土淹没着,吞噬着,临近沉湎时,她又忽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带着她一阵腾空,好像……要带她从中抽离出来。
***
“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吗……你以为你能斗得过我吗……你以为……”
“闭嘴!”余长笙忽然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好像忽然才蹿进胸腔里的空气让她重重地喘息着。
“你醒了?”重重的喘息声中,一个如清水般冷冽的声音淡淡地倾泻下来。
余长笙不真实地大口呼吸着,才缓缓地顺着那声音抬起头,一张冷冽如冰,苍白如雪的脸就映入眼前。
“你……你怎么在这?”她未缓过来地皱了皱眉,有些头痛地道。
“怕你死了。”那人淡漠一声,透着苍白的薄唇淡淡开口道。
“我……我会死?!”余长笙一下紧张起来,焦灼地追问他。
“你不会死的公主!”守在一旁的吟夏终于安抚道:“林太医说这只是当初中毒创伤后的应激反应,只要睡一觉就好了,不过……以后公主可能再也不能吃“雪里藏珍”了……”
“原来如此……”余长笙终于长长地松开一口气,庆幸道:“只要命还在就好……”
“不过那毒送给我的,可真多啊……”她苦笑着,又哀戚地道。
“喂,左承安,”说着,她又忽然轻轻唤他一声,他霜雪一般冷淡又苍白的脸便顺着她的声音望过来。
“你现在……还好吗?”余长笙愧疚地皱着眉看他,担忧地问。
“无碍。”可他的声音却依旧冷淡,仿佛发生的一切与痛感都跟他毫无关联。
“可别装了……”始终不太看得惯他的吟夏忽然在一旁嘟囔,故意与他对着说道:“刚刚把公主抱去太医署的时候脸可就是像雪一样苍白,现在倒表现得很云淡风轻……”
“是、是这样?”
“对不起……”余长笙愧疚低下头,而先前戏弄他不带他见任知序的愧疚也随之更甚地翻涌而来。
但左承安却没有说话,神色沉默地看静静地看着她。
“你……生气了吗?”余长笙又小心地试探道,说:“我不知道今日任将军为何不来……要不等明日,明日我与你一起去任府见他吧!”她急切地轻哄道。
“罢了。”出乎她的意料,他竟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
“可……可你先前不是很想见他吗?现在为何又……”余长笙不解地问。
“呵。”左承安冷下脸,有些自嘲地轻笑着,“想见他?”说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又浮上一丝鄙夷的神色,“他是什么人,能值得我想见?”
“可你先前不是、难道你和他……有矛盾?”余长笙反应过来,小心地试探道。
矛盾?左承安忽然控制不住地冷笑出来,含恨的喉结上下地滚动着,许久后才眯起眼睛邪坏地低声道:“当然不是。我与他,可是渊源深厚的……故交。”
而且,他可一点也不想见他。说时,他又在心里痛恨地暗示自己。
***
三日后,历经千辛万苦,雪辞花的毒和解药终于炼制好,余长笙将其整理包装好,一半自留,一半给吟夏,还有一半……不如就给左承安吧!
不过他剑术这么好,力气又这么大,用得到这毒吗?余长笙思忖着,而且如果被他知道她是因为觉得这种毒像他才做的,他会不会……勃然大怒?
不,绝对不能被他知道!余长笙激灵一抖,照他那个表面冷漠,对任何事情都不理不睬,实际上腹黑到死的坏脾气,谁惹了他谁倒霉!
“公主!”正想着,一个声音就忽然传来,余长笙闻声抬起头,是吟夏。
“怎么了?”她问。
“回公主,皇上的巡访队伍来消息,说今日已经开始返京,三天后就会回到宫里了!”吟夏兴奋地道。
“当真?”一刹间,余长笙控制不住地欣喜起来。
“嗯,当真!”吟夏肯定地点点头。
父皇……终于要回来了……余长笙兴奋地想。
“那父皇回来的事,左承安知道了吗?”她问。
“回公主,我收到消息就立马来禀报公主了,他那……还未曾说过。”吟夏道。
“那我现在亲自去和他说吧!”
余长笙说完,便轻快一跃,一抹水红色的身影就从主殿欣喜跃到院子,再从海棠树下零散的落叶上面穿过,停在一扇门前。
“左承安。”她轻轻地叩了叩门,但等了许久,里面也没有一声回应。
“左承安?”她再次呼唤,但里面却依旧是毫无动静。
不回应,那她可要推门了……余长笙查探着,手指微微用力,他的房门便小小地敞开一道缝,丝丝地透出房间内清寂的温度。
她感受到不对地顿了顿,又更加用力地把门推开,没想到跨过门槛,扫过整个阔大整齐的房间,里面却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有。
第14章
“奇怪,他平日里不是睡觉就是练剑,今日突然就怎么不见人了?”余长笙望着他空荡荡的房间,心底竟控制不住地有一点小小的落空。
“也罢,等他回来再告诉他吧。”余长笙退出门去,想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叮嘱他面见父皇时要注意礼节。
“公主,任将军来了。”余长笙才刚关上门要离开,宫女便前来通报。
“任知序?”他终于来了?仿佛一如隔世,余长笙有些讶然地顿了顿。
“公主见吗?”宫女又问。
“见。”想也没想,余长笙便轻轻地脱口而出,随后移步向会客厅走去。
刚到殿内没多久,那个熟悉的玉立身影便在宫女的引领下缓缓地走上前来,白衣翩翩,身姿挺拔,只是……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微臣拜见公主。”他走上前来。
余长笙本思索得有些出神,等到他上前来行礼一看,才发现他平日里挂在腰间的那无声铃铛此刻却好像不见了。
不过那铃铛佩戴与否,全凭主人喜好,虽稍感不惯,但余长笙也不会多说什么。
“将军免礼。”她道,随后又示意他:“将军请坐。”
“谢公主。”任知序直起身来,顺着她的指示移步入座。
“不知任将军此番前来,是为何事?”
对坐的二人中,余长笙看着桌前宫女倒下的清茶热气四溢,直接问道。
“不知公主可还记得,几日前曾给任府送过一封书信?”任知序轻蹙着眉头,也直接地接话道。
“是。”余长笙直截回答,又问:“看来……将军是已经收到了?”她带着些质问的神色看着他,仿佛是在责备他当日为何不回。
“回公主,已经收到了。”任知序低声道,仿佛也在对自己的怠慢而感到自责。
“那为何我这里却没有收到回信?”余长笙的心越说便越渲起不满,又压着眉头继续地质疑问他,“还有那日原衡郡公府的宴请,将军怎么也没去?”
“是……是臣不好。”面对她的质问,任知序卑躬地低下头来,认罪道:“原衡郡公宴请的那日,恰巧碰上了军中要务,臣是在是抽不开身。至于那封信,臣今日……便是特意为其而来的。”他的态度恭从,说得真实又诚恳。
“嗯?”余长笙不相信地轻哼一声,看看他接下来又会如何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