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日[末世] 第71节
季柯笑话她:“有的人做梦都只敢做一袋。”
笑话完,他也问陈叔:“有馒头味的营养剂吗?我要一下子买三袋!”
陈叔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的妻子没眼看般地捂住眼睛,笑得停不下来。
可小季婵是真的很想吃白馒头。
贫民窟这里人吃的馒头是黑色的,原材料取自荒原上唯一能种出来的植物,便宜得很,但吃起来噎嗓子,还有股腥味。
季婵真是恨透了这种馒头。
她有时候做噩梦都是被人压在黑色的馒头堆里,坏人逼着她必须一天吃三个。
妈妈也很好奇小季婵为什么对白馒头有这么强的执念。
季婵不好意思说。
她总不能说,因为每次捡的白馒头都很脏,她还从没见过干净的馒头吧。
所以在十三岁生日那天,她跟爸爸妈妈许愿,希望可以吃到它。
白馒头的兑换积分是五十。
需要王奶奶雕出二十五个小兔子,需要季婵的妈妈做十天的木匠活,需要陈叔去外城的铁匠铺打八天的工。
贫民窟的大家很久前就知道季婵的念想了,所以那天一起给她凑出了五十积分。
季婵默默对天发誓,以后绝对会报答所有人。
什么重活都她来干,需要什么她去垃圾场翻,绝对绝对会把这五十积分还回去。
那天陈叔夫妻俩、小河姐还有王奶奶都陪她去了。
季婵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心情很好地让弟弟牵着自己的后衣摆,季柯问她:“姐姐,你的生日礼物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季婵大方地说:“只能一口。”
到了店铺,热心的老板娘刷了积分,把还冒着热气的白团子递给季婵,季婵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大口。
但很快她就听到了枪声。
店铺隔音效果不好,接连不断的枪声由远及近,有人从外面推开店铺大门,飞快躲了进来,但他还没得及关上大门,子弹就穿过他的后脑,穿出他的眉心。
老板娘尖叫起来。
陈叔赶忙拉着大家往外跑,可跑了还没有几步,季婵就被从远处跑来的几人冲开,她怀里的馒头掉在地上,落了满满一层灰。
季婵有些恍惚地想,这次的白团子更脏了。
她抬起脸,远远看到一个箱子被一个中年女人抱在怀里,她跑得极快但还是被射杀,有人从她怀里抢过箱子,穿进他们所在的街道拐角。
可也是刚跑了十几米远,就被射杀。
陈叔是二等公民,身体条件比他们好上不少,领着他们跑进一个小巷口,躲在墙后。
很快墙外就响起脚步声。
有个女人在问值得吗,为什么要趟这波浑水,赶紧跑掉不好吗?
男人回答说他不想一辈子都做下水道的蛆虫。
枪声再次响起,季婵低下头,看到刺眼的鲜血流到了她的脚下,而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王奶奶颤巍巍往外探了个头。
陈叔连忙拉回她:“您不要命了?”
王奶奶低声说:“碎了。”
“那金色的东西碎了。”
陈叔反应了几秒,眼睛瞬间睁大,“基因变异试剂?”
闻言,王奶奶探出半个身子,弯腰摸索着捡起那管碎了个口的试管和一个针管,试管里的液体流出去了部分,但还有大半在管子里。
她把这管试剂塞进陈叔怀里:“我年纪大了,也带不回去给我孙女了。”
陈叔想了想,一咬牙又把它递给了季婵的母亲。
一生都温和的女人突然手足无措起来。
陈叔催促道:“有没有这个东西我们都走不掉了,这条街的人都走不掉!”
“来不及了,给孩子注射吧,给孩子注射!”
“我听说孩子吸收这个的速度快。”
季婵的母亲当即看向身边的两个小孩,她先是看了看季柯,又去看了看季婵,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你们一人一半好不好?”
陈叔立即道:“这管已经碎了,现在都可能不够,哪儿能一半一半!”
“砰!”
枪声再次响起,刚才因为递东西露了一半身体在外面的王奶奶突然颤了下,她的心脏被打穿了,温热的鲜血喷在了季婵的脸上。
几秒后,王奶奶的尸体轰然倒地。
季婵母亲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把拉过季婵,而后看向自己另外一个孩子:
“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姐姐的生日礼物没有了,这个可以吗?”
季柯认真地点点头。
“好的妈妈。”
季柯的话音落下,季婵的手腕瞬间被抓住了,她的母亲捏紧了她的手腕,用此生最快的速度
抽空了那管试剂,注射进女孩的胳膊。
伴随着试剂的逐渐推进,季婵只觉得天地旋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极模糊。
昏迷前,她隐隐约约听到了母亲发了狠似的话:
“我们小婵天生力气大,这就是你命里带的机缘,你一定能成为最厉害的变异者,比谁都厉害!”
“到时一定要帮贫民窟的大家,记住了吗?”
“让王奶奶的孙女上学,让小河姐自由,让梅爷爷再也不用去耍杂技,都记住了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妈妈声音忽然变低,“如果这些你都做不到,你就活着,努力活着。”
“好好活着。”
季婵下意识地点着头:“好,好的妈妈。”
“可为什么您要说这些呢?”
那天的一切都是季婵的梦魇,妈妈临终前的叮嘱,弟弟没有争抢的同意,王奶奶喷在她脸上的血。
还有苏醒时,爸爸温热的牢牢保护着她的尸体。
“就是这样。”
回忆结束,季婵隔着背包,拍了拍里面的儿童画。
千言万语汇涌于喉口,最后终于汇聚成一句话。
“要是能重来,我愿意和小胖分享所有好朋友。”
第55章 《末世异种档案》
这事落在谁身上都要难受一辈子的。
醒时难受,睡着难受,走着走着路都会想起那些传递的善意和无辜而死的人。
最难过的是,本来自己心底最隐隐讨厌的人,最后一刻是推了自己一把的。
于是当初所有的讨厌都变成此后人生的回旋镖。
只要想起,内心就会被扎一下,每次都疼,要疼很久很久。
“我以前觉得爸妈偏心。”
季婵背起了背包,环视起自己两个多月前的家,“他们总是说弟弟读书努力,画画又有天赋,以后要是比我有学问,我这个做姐姐的又要难受了。”
“爸妈说的没错,那会儿他哪里比我好,我都要难受。”
“我生怕爸妈更喜欢他,像故事书里的那些穷人那样,丢掉孩子,丢掉我。”
说到这儿,她忽然又问起梁燃。
“你说他怎么就那么会说话!”
“小时候不觉得怎么样,越长大越会说,哄得大家都心花怒放!”
“脸圆圆的,一点也不显得营养不良,搞得我像个豆芽菜。”
季婵难过的神情消失了,把话说得气势汹汹。
梁燃想了想,回道:“他可能也担心爸妈更喜欢你吧。”
贫民窟的生活实在太苦了,生存已是无以解决的难题,所有人哪怕看起来生机盎然,但底色必定是疲惫不堪的。
如此情况下,多少人有余力有精力去表达爱呢。
所以孩子活得惴惴不安,哪怕父母重申无数次我爱你,但依然会陷入对自己对父母的质疑。
季婵垂下小脑袋:“大概是吧。”
“不过我也没人问了。”
“怎么没人问?”梁燃突然指了指她的背包。
“那张画里不是有答案吗?”
季婵一愣。
她下意识拉开背包夹层,取出了那副画。
取出的瞬间,她又看到了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