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季怀玉沉默了片刻,他的身影高大,坐在窗边英俊的眉眼半边隐藏在阴影中,他说:“既然不喜欢看,就先回去休息吧。”
简越说:“那你呢?”
季怀玉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忙什么。”简越说:“忙着疗伤对吗?”
季怀玉难得有些微讶的抬眸看向他,简越直接走了进来,这屋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走了过来,就看到了季怀玉的桌前,有一只毛笔,在不远的毛笔砚台上,是墨水,黑墨却掺杂些许的红。
简越垂眸看着砚台说:“季槐生告诉我说,木偶人也不是点睛过一次就一劳永逸的,它们总是要隔着一段时间就要重新补魂,否则就会慢慢的死亡腐朽过去。”
但是季家的所有木偶人,都好好的。
成百上千年了,它们每个都好好的待在这里,会说话,会回忆,很多年前的那场事故,它们的主人早就不在了,而它们依旧守在宅子里面,就好像是只是睡了一觉一样,等着它们的主人回来。
没有残缺的木偶,每个都好好的。
简越说:“少爷,你一直在给它们点睛对吗。”
室内沉默了片刻。
季怀玉的面色平静,他抬眸看着简越,英俊的眉眼带着几分认真,他道:“我是它们的师兄。”
简越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五味杂陈。
其实没有悬念的。
船长说,那游轮的主人是季怀玉,他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回镇子一次,季怀玉是万傀之王,他的血可以给任何木偶点魂。
简越和季怀玉对视。
季怀玉也这么坦然的看着他,他说:“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说。”
寻常人,应该会害怕吧。
这种事情,谁能够轻而易举的接受呢,木偶和控偶术,沾染血,还有诡异的术法,甚至连自己面对的人,都不是人。
可是简越只是这么看着他,他的眼睛看着他,开口轻声说:“你疼不疼?”
季怀玉放置在椅子扶手上的手顿了顿,这才缓缓道:“不疼,你忘了,木偶都不会感觉的到疼的。”
简越走近过来,他拿起季怀玉的手,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看起来宽厚有力,将他的手指翻过来,就能看到指腹上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但是简越是看习惯了伤口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虽然只是指腹上的伤口,但是伤口很深。
他拿着季怀玉的手都有些轻微的抖。
简越说:“骗人,你说的是受伤不会疼,但是季槐生都告诉我了,点魂用的是心头血,就算是木偶也是会痛的。”
季怀玉微微的皱了皱眉。
思索那小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其实倒的确是冤枉了季槐生了,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主要全靠简越自己的悟性高,连蒙带猜基本上全都猜中了。
季怀玉看简越皱着眉看着自己的伤口,才道:“这些对我没有影响的,我本就是山上灵脉而生的木灵,只要这座山在,我就有源源不断的魂,只是给它们点个睛而已,是顺手的事。”
简越还是皱着眉。
季怀玉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居然要绞尽脑汁的怕人不高兴而去和别人去解释,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是师兄,同门都很敬畏他,他说一不二,后来他自己创业,手底下的人也都胆颤他的手段不敢造次。
已经很久了。
或者说从来没有。
季怀玉体会到了这种说不得也讲不得的心情,他终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道:“都这么多年了,不也没事吗?”
一般人听到这里恐怕也就真的就接受了。
简越的眼眸圆圆的,他总是带着银框边的眼镜,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很亮,可是今天,他就是这样看着他,一双眼睛泛着些许的微红,他说:“从来都这样就没事吗,我才不信。”
季怀玉沉默了瞬。
从来都这样,当然不会没事。
只是他习惯了,其他人也习惯了,因为习惯了,所以这样就被默认为没事。
简越拉着他说:“走了,我给你上药。”
季怀玉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从屋里走出去,外面的晚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拂过两个人的身边。
简越带着季怀玉走回了他的休息室,外面是书房,里面是休息室,上次他的脚受伤了,季怀玉在这里给他的脚上过药,所以他能记得哪里有药箱,他走过去,把药箱找出来走到桌边。
季怀玉坐在那里看到他把药品一点点的给拿出来,动作非常的小心。
简越说:“就是这个药膏对吗,你给我用过的。”
季怀玉点头:“嗯。”
简越把季怀玉的手放到自己的手掌心,把药膏抹匀了后给他的指腹涂上,小心翼翼的架势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般。
季怀玉道:“不用那么小心,我不太会感觉到疼。”
简越瞪了他一眼:“那怎么行,我看着都疼!”
季怀玉就看他认真的给自己的手涂抹药膏,黝黑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出简越的身影,他觉得很新奇,因为从它有意识以来,他知道自己是木头,他身边的人也知道。
没有人会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他,也没有人会因为他受伤了,就如临大敌。
简越说:“这样呢,是不是就好了?”
季怀玉开口道:“可以了。”
简越就笑着说:“我的手艺是不是还可以了,对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季怀玉不知道他想给自己看什么,估计是从集市带了什么好吃的,或者觉得好玩的。
可是简越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一个牌子,是黑色的,就是他在小贩的摊子里面花费了好多钱,他自己辛辛苦苦攒了好久的血汗钱赚来的牌子,给木偶们祈福用的牌子。
简越拿着木牌子站在季怀玉的前面,他笑的有些腼腆说:“我想着祭木节,是木偶们的节日,那你也应该有礼物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在摊位上的时候,我看你好像也很喜欢这个牌子,你走了后呢,我又和摊主学了一会儿,学怎么刻字。”
季怀玉接过了牌子。
原本朴素的牌子上面有些歪扭的字迹,但是能看的出来,刻的很认真。
上面写着。
季怀玉,平安健康。
他看着牌子上面的字迹,每一笔都是简越一笔一划的刻上去的,甚至隐隐有些血迹。
季怀玉道:“你滴血了?”
简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因为镇长他们不是说了吗,这种祝福的话,需要用自己的血才会更灵验一点嘛。”
季怀玉看着,开口道:“他骗你的。”
简越震惊:“啊?!”
他甚至还来不及生气呢。
季怀玉说:“滴血木牌,只有与其心意相同的木偶才有效果,对陌生的木偶是没有效果的。”
简越好奇道:“那,那怎么办,怎么才能算心意相同?”
他俯下身,好奇的看着他,清秀白皙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担忧,里面清晰满满的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们忽然就离得很近。
近到,可以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季怀玉就闻到了简越身上清淡的竹香,他抬眸看他,因为刚刚晚上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有些热的缘故,他的领口开了几个扣子,当领口微微敞开的时候,露出里面的红色小痣。
犹如在雪地上一支红梅盛开,清晰夺目。
犹如蛊惑一般。
当人再凑近的时候,简越只觉得一股大力拉住了自己的手臂,接着,就是天旋地转一般的速度,他跌落在沙发上,却有人从后面护住了他的脑袋,男人高大的身躯覆了上来。
简越因为惊讶微微的张口,下一秒唇就被人覆盖住了,是温热的触感,他的唇齿被季怀玉的气息慢慢的侵蚀,整个世界都彷佛顷刻间布满了梅花的清香起。
这是一个强势却又有着温柔的吻。
一吻结束时,因为有些缺氧,他的眼尾甚至出现了点红色的尾痕,有粗粝的指腹将他的泪抹去。
季怀玉的声音沙哑:“你之前说的还算数吗?”
简越喘着气,说话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他缺氧,大脑都有些呆呆的:“什么,什么话?”
季怀玉的手掌捧着他的后脑勺,男人的黝黑深邃的眼眸看着简越:“你说你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的。”
简越的大脑空白了瞬。
他有说过吗?
什么时候说的?
因为这样的愣神,在季怀玉的眼里就是不愿意的意思,男人的眼眸深了深,里面含着些危险的光来。
简越只觉得自己的后颈有些轻微的刺痛,但是他一回神看向季怀玉,托着他后颈的手却又松开了,季怀玉准备缓缓的起身,可是起身却只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人拦住了。
季怀玉的颈脖被抱住。
简越看着他,呼吸落在了季怀玉的脸庞上,他的眼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一双乌黑的眼眸满满的倒映着季怀玉的身影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抬头,在季怀玉的锁骨处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