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些复杂的情感让他日渐寡言,不复气焰。
孙诸静静看着他,“看来,问心镜在你心中留下了什么。只可惜你们都不记得了。”
武洋有些茫然。
孙诸取出一本稍显破烂的手册,“这是我从炼气期开始就日日记录的弟子手册,你拿着吧。”
武洋忐忑地接过,“师尊,为何不给离离?”
“大多数人只知我是骊山首席,却不知我其实最擅符道、阵法,比如你白杨师叔那般高的丹道造诣,我也能指点上几分。你根骨很好,入门却晚,还有心结。或许只有另辟蹊径,走别人都不走的路,才能让你发现自己的长处。”
孙诸缓缓道,“离离的路与你不同,这些她用不上。”
武洋将弟子手册贴身放着,郑重道:“我知道了。”
“还有一桩,此次我让你们去大雍,需低调行事。离离最是聪明,若知道了……”
回到当下,离离见武洋不说话,用胳膊撞他,“你说啊,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武洋只好这么讲,“师尊说你我有心结,若是不解开,修行怕遇阻。但这一路上这么多凶险,我很担心……我怕你跟小虎一样……”
离离脸色一变,站了起来,“胡说,小虎是凡人,我们可是修士。师尊挂心你我,这才派我们出来历练。武洋,莫非你还在意小虎的死?可是害死他的不良帅都已经死了,欺辱你们五坊百姓的不良人也都受到了惩罚。师尊对你这么好,白杨师兄这么关心我们,其他师兄弟也并不因你我入门晚而瞧不起我们,大家都很好,骊山是我待过最好的地方。你不会到现在还埋怨骊山吧?”
武洋连忙说:“我没有。”
离离:“那是因为有人背后说你?”
武洋一愣。
离离了然,“这都是小事,下次再有人背后说你,你就告诉我,我多的是整治他们的办法。你我可是师尊的弟子,谁敢欺负我们?”
她拍了拍武洋肩膀,“你呢就好好钻研符箓啊阵法啊丹药啊,对了,你不是说要炼制出凡人也能吃的丹药吗?等你跟白杨师兄一样厉害,骊山个个都想要你炼制的丹药,到时候还不得跪下来求你啊。”
倘若他炼制出了凡人也能吃的丹药,世上便不会有第二个“小虎”。
武洋眼里有光亮起,“你说得对。”
安慰人而已,还不是手拿把掐。这时,离离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
“邹都尉,你为何跑来这里,快跟我们去支援耆将军!”
“我不是什么都尉,你们要送死那是你们的事!”
分明是那邹明的声音。离离对武洋比了一个“嘘”,往外探头,果见邹明与一个黑衣修士在争执。
黑衣修士怒骂,“你这巧舌如簧的小人!害死了李都尉,现下大事将起,你竟想潜入偷盗,独自逃跑!”
邹明大声反驳,“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们想死谁都拦不住!快滚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黑衣修士抽剑,先发制人,“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两人在廊里打斗起来。
过不了一会儿,两人都受伤了。黑衣修士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邹明靠着墙,胸口中了几剑,鲜血汩汩。他连忙掏出储物袋,却在取丹瓶时被一朵突如其来的火莲花打中,储物袋掉在地上。
“不!”邹明惊骇,飞身去取,又是一个火球朝他面门飞来!他赶紧侧身躲过,摔倒在地。
视野里出现一双小巧的靴子,邹明抬头,一眼认出是谁,“骊山修士!”
离离一脚踩住储物袋,“你怎么发现了我们的身份?
只要你肯说,我就饶你一命。”
邹明哈哈笑,“一个炼气弟子,口气也敢这么大!”
话音方落,离离掐出一朵火莲花,专朝他脸上丢。
邹明以为这只是普通的火球化形术,在地上翻滚两圈试图压灭,却发现火焰持续燃烧,把他头发都烧焦了,也不熄灭,“我说我说!我怀疑你们有问题,就在屋中暗格放了留影石,将你们的话都录了下来!”
“然后发现我们是骊山修士,就把我们抓进地牢里?”虽然成功脱险,可她不是什么记性差的人,听着邹明哀求的声音,离离双手合圆,搓出圆盘大的火球,“我说话算话,你只要能挺过这一下,我就饶过你。”
说完,将火球丢向邹明!
长廊里回荡着邹明的惨叫声。
离离充耳不闻,拾起他的储物袋,走向武洋,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回神。”
“这人死有余辜,想害我的,全都不会有好下场。”离离打开储物袋,“一些灵石,一些符箓,嗯?这是……”
武洋不再看那逐渐没了气息的人:“有什么?”
离离拿出一块留影石,“这就是他说的留影石吧。也许能拍得上用场?反正我现在没储物袋,先用着他的。听他们刚才说,外面好像变天了,咱们上去看看。”
武洋走在前面,离离将留影石放回储物袋里,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她将一瓶“寒烟翠”放到储物袋深处,揣进怀里。
两人回到丹房,却见这里像是被“洗劫一空”,丹鼎药炉、材料瓶罐都不见了。
离离:“看来他真的走了。”
武洋:“你方才不还在劝他走么?”
“我那是权宜之计,我哪想得到他真听啊。”离离跺脚,“真是个好’舅舅‘,以后见到焦叔叔,我一定得好好告他一状!”
离离骗丛雨生,骊山已经派出数百名筑基修士,赶往蜃影城与碌王汇合,就要一举打入都城,拿下耆武。
她给丛雨生分析利弊,让他赶紧离开,事后她一定不会将他的行踪告诉骊山,不追究他半点责任。与之交换的是便是让她联络萧清影。
丛雨生嘴上说着不信,其实借照看太子之名,早卷铺盖跑了。怪不得他离开洞府之前,把焦亭远写给他的信全拿走了。
两人上至宫殿,便见宫娥都跑了,只剩牧合川一人躺在榻上。
两人正要过去,却见殿门忽然开了,离离立刻拉住武洋,静观其变。
推门而入的是静舟公主的侍女,阿瑶。
她先东张西望,旋即对后面的人说:“公主,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跑了。”
说完,她忧心忡忡,“我听说就在殿前广场上,徐大人一众老臣与宫中侍卫跟耆老手下的武营将士打起来了。耆老也……也跟两个修士打起来了。”
牧静舟歪了歪头,“莫非,大家怕亚父会输?亚父输了,便是阿兄输了,所以大家才害怕地跑了吧。”
她轻轻拍了拍阿瑶的肩膀,“阿瑶,你出去看看,有新的情况便来告诉我,我想进去看看阿兄。”
阿瑶弯腰退下。
牧静舟莲步轻移,罩纱的绞花流苏随步伐轻轻晃动。
她走上台阶,站到床榻前,“阿兄。”
牧合川听到她的声音,缓缓睁开眼,“静舟?你……你怎么来了?为何无人通报?”
“阿兄,她们都跑了。”牧静舟在他身旁坐下,“这一次,亚父恐怕要输了。”
牧合川一震,“不可能!”
牧静舟扶他坐起来,给他后背添上靠垫,“阿兄,你脸色为何如此憔悴,你受伤了吗?”
牧合川摇头,“我没事。”
牧静舟:“可是我听说有人想害你,差点让你的命都没了。丛先生呢?他不替你医治吗?”
牧合川想到方才丛雨生急急忙忙跑掉的背影:“他……”
牧静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是一粒丹药,她俯身喂牧合川吃下,“这是能治百病的丹药,可了不起了,阿兄你吃了就会好。”
牧合川乖乖吃下,看着她,“幺儿,我很久没见过你了。”
这个称呼让牧静舟愣了愣,她拨了拨流苏,“我很久没听人喊过’幺儿‘了,上一次……还是父皇在世的时候。他将我喊到榻前,跟我说……阿兄,你猜得到吗?”
牧合川有点疲惫,“是跟阿娘有关么?”
牧静舟摇摇头,“不是。他说,’幺儿,等你的眼睛治好了,就嫁到大梁去,为你阿兄出力‘。我说我不想去。他说’不行,洛家的女儿都要为大雍而活。你阿娘是,你也是‘。”
牧合川好像喉头被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牧静舟接着说:“我说’洛家早就被灭满门了,娘是最后的洛家女儿,我姓牧,是大雍牧氏的女儿。阿兄也姓牧,他做得皇帝,我为何不行‘?然后,他都病成那样了,还扇了我一巴掌。”
她抚上右脸,仿佛当时的疼延续到了现在,“他说我做梦,便是天塌下来,大雍也不会出一个女皇。”
牧合川轻声道:“幺儿,你想做女皇?我可以把皇位给你。”
“我不要。”牧静舟忽然变了脸色,“你施舍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施舍我?我想要的,会自己亲手得到。不用谁施舍,哪怕是你,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