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徐北游心中有数,自己还有传国玺护体,足以支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会真正伤及体魄,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拖得久了,足以被傅中天逆转战局。
  正反两道元气不断交错来回,仿佛不知疲倦,徐北游毕竟不是传国玺的真正主人,周身的玄黄之气开始不断萎缩,而他还在等,仍旧不曾出剑。
  直到过了大半柱香的功夫后,徐北游忽然毫无征兆地一剑递出。
  诛仙落在空处,却响起了一声沉闷如雷的撞击声,以诛仙落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连绵不绝。
  徐北游这一剑终于抓住了两道气机的交接点,一举破开这方天地逆转的牢笼。
  徐北游脱开牢笼之后,身形一闪即逝。
  下一刻,一声洪钟大吕声音响起,巍然不动的傅中天猛然摇晃了一下,胸口上出现了一道深深剑痕,其中金光四溢。
  傅中天面无表情,沉声道:“在世之尊,普照十地八方。”
  双掌再次合十,身后背光大盛,如阳光普照大地,无所不容,无所不覆。
  佛光普照之下,速度快到肉眼难见的徐北游不得不慢了下来,重新显出身形。
  傅中天用出丈六金身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分毫,不移不动,一举一动都慢到了极致。徐北游摆脱囚牢之后,就再也没有停下分毫,身形如电,一举一动都快到了极致。
  一静一动,以快打慢。
  傅中天想要让徐北游静下来,两人从正面分出胜负。
  徐北游则是想要让傅中天动起来,不再保持不动如山的姿态。
  傅中天再度伸出手掌朝徐北游当头覆下,故技重施。
  徐北游一闪而逝。
  下一刻,徐北游已然来到傅中天的面前三丈处,手中诛仙的剑尖上,有一道漆黑裂痕浮现,周围边缘有雷霆游走,裂痕之中混沌一片。
  剑二十四,破碎虚空一剑。
  傅中天的神色表情骤然凝重,双手结不动明王印,整个人与脚下大地连为一体,如同一尊大佛立于天地之间。
  徐北游一剑点在傅中天的眉心上,仿佛整座天地都为之一滞。
  傅中天低头望向徐北游。
  徐北游神情古井无波,同样平静抬头与傅中天对视。
  片刻之后,傅中天缓缓闭上眼睛,身周不断有气机四溢而出。
  徐北游向后飘然而退。
  在傅中天的眉心处,出现了一点深不见底的小洞,然后以小洞为中心,不断有裂痕向四周蔓延开来,很快整个金身上下都布满了细细密密如蛛网的裂纹。
  傅中天原本紧密合十结成不动明王印的双手已然露出一丝缝隙。
  “破。”
  徐北游轻轻说出一个字。
  片刻安静之后,便是一连串碎裂声音响起,不绝于耳。
  只见傅中天的丈六金身,从上往下开始不断碎裂,然后化作点点金色之砂随风而散。
  第二百零八章 挑落摄政之冠冕
  魏无忌很早就到了承天门,不过他却并未出手,而是冷眼旁观。
  其实道理很简单,一手持佛一手持道的傅中天手段尽出都打不过,再加上他一个魏无忌也是白搭,与其上去自取其辱,倒不如静观其变。
  傅中天的金身破碎之后,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
  重重落地后的傅中天脸色苍白,没有低头观察自己的伤势,仍旧死死盯住那名年轻剑仙,有几分恼羞成怒道:“射死他!”
  话音落下,城头上的弩机机簧之声不绝于耳,各种弩箭如同瓢泼大雨一般泼洒下去。
  与此同时,承天门中传来轰鸣马蹄之声,一队人马俱是披甲的重骑兵正沿着洁白御道轰然撞来。
  先是箭雨,后是铁骑。
  这已经是天策府虎营最后的家底。
  徐北游无动于衷,身周三丈之内有剑气纵横。
  所有弩箭,无论大小,无论先后,皆是近不得徐北游身周三尺,在三丈到三尺的距离之内,被数不清的剑气绞杀殆尽。
  紧接着他又是伸手一抹,在重骑兵即将冲出城门孔洞的时候,以传国玺的玄黄之气在承天门的城门洞前构筑了一面金黄色的“墙壁”,冲在最前面的重骑轰然撞在上面当场死绝,后面的重骑勒马不及,一股脑地“堆积”在城门洞中,死伤无数,尸体几乎堵塞了整个城门洞。
  藏在重骑中的十余名高手虽然有所察觉,在最后关头纷纷弃马,各自向那面玄黄气墙全力出手,但无一例外,都不能撼动玄黄色气墙分毫,反倒是他们自己被其上的反震之力震飞出去,撞在后面疾驰而来的重骑身上,生死不知。
  如果是个一穷二白的地仙十七楼修士,面对如此阵仗可能还要手忙脚乱,甚至陷入险境,可惜徐北游与这四个字完全不沾边,如今的他一手有攻伐第一的仙剑诛仙,另一手有大齐的镇国之宝传国玺,不但不穷,甚至可以与执掌玲珑塔和都天印的道门掌教秋叶相媲美。
  不过趁此时机,傅中天一退再退,已经化作长虹退入宫城之中。
  徐北游看了城头上的魏无忌一眼,却没有对他出手,而是紧随着傅中天一掠而去。
  ……
  原本飘荡在后海上的画舫已经靠岸,不断有消息传来,让登岸的萧隶脸色越来越凝重。
  既是昆山长老也是燕王府幕僚清客的张竹来到萧隶的身后,脸色微白,声音轻颤,“殿下,傅大人败了。”
  萧隶的脸色阴晴不定。
  张竹犹豫了下,轻声道:“殿下,事到如今,也该想想身后之路了,正所谓进退二字,有进当有退,万万没有只进无退的道理,那是棋盘上的小卒子才会做的事情。”
  萧隶喃喃道:“退?能退到哪里去?”
  张竹沉声道:“可以退回燕州,这是咱们经营多年的地方,也可以退往江南,那里有魏王,或是干脆出关去东北,去牧王那边。”
  萧隶低声自语道:“去寄人篱下吗?”
  张竹急声道:“殿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寄人篱下以图东山再起总要好过高歌而死!人若是没了,那可就真是万事皆休了。”
  萧林握紧拳头,在张召奴死后,他的身边再没有那种可以一锤定音的大高手,面对区区一个徐北游,竟是这般无力,竟是转眼之间便要大厦将倾,便要狂澜既倒。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长虹从他的头顶掠过,消失在远方天际。
  片刻之后,一个冷清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燕王殿下。”
  萧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僵住。
  张竹也好不到哪里去,额头和后背上渗出冷汗。
  当初那位徐公子初入帝都城时,他就已经不是对手,更何况如今已经是地仙十七楼境界,那就更是无从抵挡了。
  想到这里,张竹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力图使自己不要出现在那位年轻剑仙的视线中。
  徐北游缓缓开口道:“徐某不过是离开了帝都半年,没想到这偌大一个帝都城天翻地覆,陛下死了,齐王也死了,倒是你这位燕王殿下大摇大摆地进了皇城,做了什么摄政王,是不是还要做大齐的第四位皇帝?”
  萧隶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沉声道:“魏王已反,赵王已逝,太宗文皇帝与先帝驾崩之后,本王就是大齐朝廷的唯一萧姓亲王,就任摄政王有何不对?”
  徐北游平静问道:“先帝是如何驾崩的?”
  萧隶默然无言。
  不是不能继续辩解,而是毫无意义。
  这不是文武百官上朝的未央宫,就算他有昔年纵横春秋的苏张二人之口舌,又能如何?还能挡住徐北游一剑杀了他?
  在庙堂上最大的道理,不是什么律法,而是成王败寇。所谓指鹿为马,便是如此。
  徐北游缓缓说道:“平心而论,如果你能做一个中兴之主,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这个皇帝让给你来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你也姓萧,这天下还是萧氏的天下。”
  萧隶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丁点变化,他在等“可是”二字。
  张竹大气也不敢喘,眼观鼻鼻观心,只希望徐北游能忘了自己。
  “可是。”果不其然,徐北游继续说道:“你与道门中人勾结,这便是天大的罪过。就算抛开我剑宗的立场,仅仅以大齐帝婿的身份来看待今日之事,道门要做什么?他们绝不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否则他们不用扶持萧瑾的同时又来扶植你,依我之见,道门恐怕是要再造春秋,要让这个天下变成一个四分五裂的天下。”
  “如果是以前的徐北游,也许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天下兴亡,与我何干?可是这几年我走遍了大半个天下,见多了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愈发觉得太平二字,是何等之美,又是何等之重,所以我觉得比起英雄辈出的乱世,我更喜欢天下太平的盛世。”
  “天下太平,这是陛下毕生追求的四个字,所以我一直很敬重陛下,为了这四个字,陛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人君,无愧于国,为无愧于天下,乃真丈夫也。何谓天下太平?只有大一统的天下方能太平,否则四方割据,那就只能是连年战乱不休,既有战乱,又何来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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