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不久,药师寺凉子出现了。
这里视野开阔,附近也藏不了人,因此也算是聊天的好地方。
盛气凌人的短发警官站在最下层的阶梯上,两臂悬空,搭在身后的铁制扶手,抿唇轻笑道:“特意背着那位公安把我约到这里来,如果你要说的不是有趣的事情,我也会很失望哦?”
“放心吧,保准很有趣。”
对方摆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而我靠着扶手,站在更上面的位置,看着远处街道一闪一闪的霓虹,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您说,要是在两边正擦枪起火时,禅院家的咒库被来历不明的诅咒师劫了,情况会怎么一样?”
后者“哦?”了一声,惊奇地询问:“这是在我面前的犯罪宣言吗?”
“虽然听上去很像,但二者可不是一回事。”我说,“您可以去异能特务科问问。”
对禅院家动手的申请,表面上是不可能同意的。
但私下,他们的意思也很明确,只要我的行动没有暴露,那这种削弱咒术界世家,他们也能拿到其中好处的做法也乐得其见,就直接当做没看见。
毕竟异能特务科的成立原因,一开始就是想要拿回非自然界的主导权。
而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乌鸦也是掉不下来的。
可惜,依照安室透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同意我这样点一把猛火。
他做事很谨慎,高风险高回报的事是不愿意尝试的。
药师寺凉子闻言,也差不多把来龙去脉猜得一清二楚了,她微微偏头思考了一下,慢条斯理地说:“那就是彻底不死不休的结果呢——所以?你叫我来的意思是想要我帮忙?”
“没错,我需要有可靠的人接应。”我承认下来。
她饶有兴趣地露出笑容:“公安都不愿意做的事,你认为我会同意?”
“您可不像是因为警察的身份而时刻自我约束的人。”我对她报以微笑,“风见先生向我说过,您比公安的行事作风还要极端,否则防卫省和国土交通省的高官也不会被您组团送去蹲大牢了。”
当事人直接就应下了这个称呼,“我姑且把这当做夸奖听了,小咒术师。”
她对我招了下手,语气也变得轻松,“行吧。反正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要坐我的车一起走吗?”
“不,不必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很快就移开了。
对方也没有强迫别人顺从自己意愿的习惯。目送她的身影远去后,我转身走上天桥拐过街道,四周昏黄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拖长放大,投落在地面上,犹如巨大的怪物。
一个小时后,我回到自己现在所住的独立房院中。在门关上的下一秒,就背靠着门板,整个人滑坐在玄关处。
【喜欢,喜欢,喜欢——把头颅斩下,露出殷红的切割面~】
【你能感觉到的吧,你能明白的吧!】
【人类,人类,多么温暖多么美好的存在~】
罪歌的声音还在脑中回荡,用愉快且带着引诱的腔调向我诉说着分离人类血肉的畅快,自从我用它第一次控制了里梅开始,它的情感就与我逐渐相同,那种奇妙的愉悦甚至开始流淌进心底,一点一滴地影响着我。
毕竟是诅咒性的咒具。
诅咒他人的同时,也会诅咒自己。
尽管我的诅咒抗性是要比普通人更强的,但至今丢不掉这把刀也是我深受其诅咒的证明……哈。
虽说从园原沙也香那里了解到实情,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想要利用它的能力,压制它的本性,显然不是一件易事。
我捂住微微颤动的右臂,遏制着罪歌想要出来的欲望,它对我描绘着没有任何变数的美好世界,诉说着刀与人本是血脉相连的一体,表达着自己对人类的热爱。
有好几次,我都听见了刀锋微微的嗡鸣。
那或许就是罪歌另一种的笑声。
它的思想、情感、源源不断地与我汇成一体,就仿佛两条溪流奔赴向同样的深潭。
也就是在这种天人交战的关键时候——
砰。
我听见了窗户被什么砸碎的声音。
房间里的咒力流向一下变得
躁动,我当即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名身材壮硕的诅咒师左手提刀,翻过了支离破碎的窗栏。在他踩着破损的玻璃,朝我走过来的那一刻,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因为罪歌的影响,我忘记打开结界了。
这也意味着,今晚已经不能待在这了。
我背靠着墙壁慢慢站起来,一并握住从掌心里滑出来的罪歌。
整个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实在有些记不清了。
直到咒灵的玩偶反复呼喊着我的名字,用短小的身体抱住我的胳膊,我才渐渐转醒。
诅咒师不知何时已经倒在刀下。
漂亮的、赤红的血挥洒在墙面,留下仿佛泼墨一样的作画。
血浸进了男人的短发,沾得到处都是。
滚热,令人舒适。
我盯着地上的那个影子,头脑缓慢地转动间,心底最先冒出一个声音。
——可惜。
说话的声音到底是诅咒的,还是我自己的。
有点分不太清了。
我收起罪歌,伸手拖起地上的尸体,在触碰到那略带着余温的头颅,目视着对方涣散的瞳孔时,我只是觉得相当可惜。
因为,它不是我最喜欢的那双眼睛。
第135章 竞争赢的人会是我。
是夜。
遥无边际的黑暗之中。
有一双深藏于地下的眼睛抖了一下眼睫,再缓缓睁开。
它俯瞰着自己眼前的一切光景。
东京,与世界接轨的国际化大城市,无不显露着它的包容。新宿的地铁口内,肤色各异的行人各自挨肩擦背,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横滨,充斥着现代工业与市井争端的地带,常能听见在码头附近的鸣笛声。最繁华的饮食街上,精明直爽的老板正在和脸上有刀疤的客人攀谈,足以打消长夜的寂寥。
京都,岁月在这里切割的动作相当缓慢,仿佛仍要留有古都的优雅。东山的寺庙中,清冽的瀑布哗啦啦地落在石潭中,亦如千百年之前的声音。
眼。
在佛教理念中,它不仅仅是用来观察整个世界的感官,也是洞察真理的智慧象征。
因而,它不只是看见浮于表面的繁华,也看见了暗地里涌动的污泥。
这片钢筋水泥所打造的丛林之中,咒灵的群体安居在狭窄的夹缝里,密密麻麻的红眼窥伺着从身边走过的人类,发出饱含恶意的嗥叫。
咒术界的总监会值班室里,新来的年轻人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他又一次接起铃铃作响的电话,眉眼间全是倦色。
而那些手握大权的老人们正在各自的起居室里酣睡。
也就在此刻。
一则有关于特级咒物的情报,悄悄沿着「窗」流入总监会之中。
二零零五年,九月中旬。
禅院家的一名二级术师接到回收特级咒物的任务。对方欣然领命,就按着「窗」与辅助监督的调查结果引导,如约去了任务执行地点。
黑衣组织的成员也拎着这次要交易的东西,走到了说好的地方。
于是,二十分钟后,即将拆除的废弃大楼内,响起了激烈的交火声。
小口径的手枪对能力者的杀伤力本来就有限,纵使黑衣组织的人也有能力者在场,但还是比不上世家出身的人。
因此禅院家的术师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彻底将对面三人击倒。
男人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拿走这群人所拿的手提箱,确认了宿傩的手指回收成功,就转头把这群黑衣组织的成员捆起来压回了车上,准备带回去审问。
结果车还没离开太远,埋伏在高处的狙击手就已经瞄准了他们。
开车的辅助监督当然是没什么枪战的应对经验,嗖嗖几枪过后,车胎便被打爆,失去控制的车辆轰然撞在旁边的栏杆上。
紧接着,油箱也在之后被燃烧。弹打爆,火焰顿时猛然烧起。
大多术师的咒力防护,是不足以抵抗一千度以上的高温。
车里的两名术师不得不丢下能把人烫熟的手提箱,狼狈地逃出起火的汽车。
咒术界与黑衣组织的第一次冲突。
以黑衣组织三名成员死亡,术师也没有完成任务而落幕。
而那烈火之中的手提箱,却是在无人注意的情况下,随着玻璃里的倒影而消失不见。
毕竟是冠于禅院之名的术师。
这次失败还未传播出去,就被总监会迅速遮掩了下去。
收到消息的禅院直哉完全没有体贴伤员的想法,在总部见到人的第一时间,便一脚踹了上去,
“低劣的东西,真是没用。”
他不明白,明明同样流着禅院家的血,顶格的强者却需要离开家里,而这种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是怎么好意思冠上禅院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