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毕竟是禅院家的私人领地,照理来说,得不到邀请的客人,就连踩上这片土地的资格都没有。
所幸,我也早有准备。
“那么太宰君,麻烦你了。”我回头看向身后的黑发少年,说:“这应该就是最后一处结界。”
后者手上正拿着一枝不知从何时摘下来的花,一瓣一瓣地在那里细数,被我点到名后,他的双眼睁得滚圆,“这么快,我还说再溜溜呢。”
他用一根手指抵着自己的脸颊,发出感慨的声音:“像这种适合埋骨的好地方,不躺在地上细细体会泥土的芬芳都是一种浪费——啊,能请您把刀收回去吗,加茂小姐。我承认死在女孩子的手里是最好不过啦,但今天可不是这种好日子。”
我“哦”了一声,大失所望地收起罪歌。
对方也没有继续和我争执的意思,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终于停止折腾那朵可怜的胡枝子,开口问道:“说起来,之前见到了好多车停在外面,是在商量什么吗?”
我抬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胡枝子,说:“赏花会,大户人家的风雅时刻。”
御三家每年都会在特定的时期摆宴邀约,以来向其他世家展示他们之间的塑料交情。今年则是轮到禅院家做东,整个咒术界稍微有点资历的世家都会被邀请进来。
黑发少年眨了眨鸢色的眼眸,很是好奇地思索起来,“我记得他们和乌鸦起了不少火花呢,居然还有心思搞这种事啊。”
“家大业大的禅院家自然用不着亲自下场,仅仅是拨弄些钱财和人脉,就有的是人帮他们做事。”我耸耸肩。
近段时间,尽管因为禅院直哉的原因,双方的摩擦逐渐升级,却也还没有动摇到各自的根本。
负责总指挥的安室先生当然还有其他的手牌没打,但稳扎稳打的做法只会把战线拖得更长,让羂索有更充分的时间减小自己的损失。
“原来如此。所以加茂小姐就特意挑着这天来搞破坏啊。”太宰治歪过头,闲庭信步走到结界的范围外,抬起手为我打开一条通路。
这名少年的能力是无效化,凡是接触其身体的非自然力量,都会被抹消。虽然外表上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但他的实力不算弱,对于自己的能力控制得刚刚好,就像在铁丝网上清理,刚刚好留够让人通行的空隙,不至于让结界整个崩溃。
确定自己做的刚刚好后,对方笑眯眯地把头一扭,愉快地让出一个身位,“好了,第二件交易就此完成~”
我沿着那条开裂的缝隙,走进结界的范畴中,转头对他道了一声谢。
“不用谢。”他对我摆摆手,“希望加茂小姐能顺利活到下一次见面噢。”
上午十一点三十八分。
正式潜入禅院家之际,我确认了一下手机屏幕的数字,猜测这个时间点,禅院家的人应该都在茶室招待咒术界的各方代表。
这也意味着,大部分的战斗力,也都处于在禅院宅邸的中心位置。
禅院家的平面图,药师寺警视在前几天就以自己要亲自上门拜访,并安插眼线的名义,从公安的手头要来了。
虽然有点好奇是谁提供给了安室先生这些消息,但不用仰仗伏黑甚尔的不靠谱的记忆力,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依照着记忆里的布局构造,我把面具戴好,尽可能绕过那些步履匆匆的侍女和家仆,小心地在房顶上的移动,最终找到了这座宅邸的正仓院。
像禅院这样财大气粗的家族,专门用来置放重要物品的仓库都有十几个。
自然,守卫也不会少。
我慢慢抽出罪歌,回头给了浮现在身侧的柯赛特一个眼神,咒灵少女朝我颔了颔首,倾斜的身姿一转,就朝其他几个术师奔去。
两方合作,守在正仓院附近的守卫们,就连声音都没发出来,纷纷陷入休克。
我利落地卸掉最后一名中年术师的下巴,避免他发出多余的声音。这个人刚刚在抵抗中本能地想把钥匙藏起来,忠厚的情谊也是罪歌的所爱,我把刀往他的手臂轻轻一划。
这是我主动尝试控制的第二个人,仅仅是把刀拿开的瞬间,我就感觉得胸膛里的心脏如同被一双冰冷的铁手捧住了,顺着那双手的指尖,无上的喜悦一并流窜进心底。
平时我只听得见那些无意义重复的告白,而在这一刻,罪歌的话好像变得更通顺,更容易理解了。
【奇怪,真是奇怪的人类。】
【明明被忽视,却仍然爱着自己出身的地方。】
【不过没关系,我还是爱着你们哦。】
【因为,我最喜欢人类了。】
我的动作微微顿住,握住刀柄的左手由于过度用力而青筋凸起,视线也不知不觉落在术师的要害上。
“回神。”柯赛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在这里失控,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
“抱歉。”
我闭上眼吸了口气,重新把术师的下巴接上去。
男人的表情早就在被罪歌控制的瞬间安分了下来,在我放开他的同时,对方当即爬起来,朝我低下头。
“母亲。”这名新生的罪歌之子这样喊着,双手把钥匙恭敬地奉上。
我没有接过他手上的钥匙,只是率先将罪歌收回了体内,“带我去咒具库。”
“是。”
老旧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光芒照入宽阔的咒物库房内,照亮了一排一排的武士刀、盔甲、复合弓、长枪、薙刀……这些在时间的长河中度过无数岁月的咒具被整齐地收纳在此处,分外肃穆。
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玩偶们全部倾巢而出,对着各自最感兴趣的咒具吞入腹中。
所有的半身都得到解放,这也就意味着柯赛特的咒力源无法再掩饰,大概两分钟不到,我就已经听见了不远处有家仆的惊呼声。
“这个压力是…一级?不,特级?”
“快!快通知家主!”
“附近的守卫呢!”
而这个时候,库房里的咒具也所剩无几。
金发的咒灵少女伸开双手,让玩偶们各自停止动作。
她与自己的分灵本为一体,在那些娃娃几乎超负荷地吞噬掉咒具的这个时刻,她也无法独善其身,只能回到杯中,以沉眠方式掩盖掉那些外泄的咒力。
在她消失之后,我也转身立即开始撤离。
禅院家的住宅位于京都的枫山的半山腰,这附近的一草一木都属于他们的私人财产,别说汽车了,未经允许,就连有人闯入也会视作违法行为。
因此,药师寺警视无法到最近的地方接应我,只能在离开这片区域后,再绕过山脚附近的水库,才可能坐上她的车。
整座山的海拔不高,可这段下山的路,无疑是最危险的时候。
顺着来时的裂隙,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禅院家,却还是被几名穷追不舍的禅院家术师包围起来。
左上,右下。
东方,北位。
刀光剑影络绎不绝地出现在四方,我躲过他们接二连三的袭击,很确定留下来交战,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危险。
毕竟,现在的禅院宅院,可是聚集了大半个咒术界的势力。
之前的那名罪歌之子已经按照我的吩咐,特意闯到茶室里去大声宣扬禅院家咒具库被盗的事。
只有让禅院家无法掩饰,才会采取更强硬的措施调查咒具的去向。
这是一把猛火。
我必须要保证它不会烧到自己。
所以在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后,我将他们困在结界中,转身就跑。
这段下山之路,已经计算之中最短的地带了,可在途中,我仍然陆续遭遇了十几位术师,他们或许是禅院家的,或许是加茂家的,又或许是属于其他一些世家的,一旦对上,可比一般的能力者都要难缠。
我仰头靠在一棵树身后,在体力和咒力的双重消耗下,还得不得不拿起了罪歌。
【嘻,嘻嘻嘻嘻——】
【喜欢,喜欢,喜欢那黏稠潮湿的脏器。】
【强大的人类,柔弱的人类,愚蠢的人类。爱,爱,爱,无法抑制的渴望。】
【无论是谁,我都爱着他/她。】
【你也爱着我吗?渴求着这份力量吗?】
【我允许哦,我会爱着你以外的所有人类!】
罪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我听着它激昂的低语,很清楚地察觉到自己每控制了一个人,它的情绪就比之前还要高涨。当血溅在脸颊、颈窝、手臂……所有的皮肤都能感受到足够的温度,并呼喊着想要更多。
逐渐的,身边已经没有追着我的术师了。
他们之中的一部分因为我的嘱咐开始阻拦那些同伴,为我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
我握着滴血的长刀,已经没有闲心再去呵斥罪歌的吵闹,只是大口大口喘着气,穿过低矮的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