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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春山 第92节

  一道单薄纤弱的身影蓦然拦在了宫人们身前。
  “等等。”
  “?”
  闻声的安萱刚要发怒,就对上女子那张有些苍白而惊艳的脸庞,那似曾相识到几近刻骨的五官轮廓,叫她脸色骤然一变:“姐……”
  第二个姐字被咬断在唇齿间。
  “…大胆,”安萱颤着声,给宫女使眼色,“还不把她拉开——”
  “三皇子是中毒昏迷,贵妃若不惜他性命,便径直叫人将他抬走便是。”
  戚白商面色苍白,但眼神清冷,不退不避地望着安萱。
  声音所传之处,众人哗然,一时也再顾不得旁的动静,纷纷望来。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中毒!我皇儿何曾——”
  “我下的。”戚白商轻言道。
  安萱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女子。
  戚白商却未曾停,她上前两步,在所有人未及反应也来不及阻止时,蓦然抬手,掀开了那张遮丑的石麻衣。
  昏迷的三皇子谢明的脸庞,赫然曝露在百官面前。
  “你——!!”安萱骤然醒神,目眦欲裂。
  戚白商却未看她一眼,侧身转向那抹矗立原地的龙袍,屈膝跪地。
  “臣女戚白商,今日与家兄戚世隐,受安家奸人所害,骗入启云殿中,险些罹难——请陛下为家兄与臣女作主!”
  安萱几乎要发狂了:“你休得胡言!安家何曾害过你?!你——”
  戚白商冷然抬眸:“将臣女迷昏,送入启云殿中的,不是旁人,正是三皇子殿下。”
  “……!!”
  殿内大火已经扑灭了。
  殿外,却似有一场更大的火熊熊烧了起来,清晰露出那片焦黑的空地,和空地中间单薄却决然的女子身影来。
  闷雷暗哮,黑云翻涌。
  百官亲眷与宫人们退避,戚婉儿也被宋氏死死拉着向后,让出了戚白商与皇帝谢策一跪一站的空阔地。
  谢策低头,望着地上昏迷的谢明:“你是说,三皇子加害于你,而你给他下了毒?”
  “臣女为求自保,情非得已。”戚白商叩首作礼,“还请陛下恕——”
  “你可知,谋害皇嗣,该当何罪?”谢策戾声打断。
  “……”
  伏地的戚白商心中一惊。
  谢策虽非多么仁慈心软的君主,但至少不该是个昏君,尤其此刻当百官之面,他何故一反常态,如此——
  戚白商尚未想完。
  “歘。”
  谢策随手一抬,便抽出了身旁禁军侍卫的长剑。
  他眼底狰狞杀意几乎难抑,死死扫过战栗不已的安贵妃、看似淡然实则袖中指节颤握的宋皇后——
  最后,如万钧山,压落在戚白商身上。
  “谋害皇子、你安家有几条命够偿?!!”
  “轰隆!!”
  惊雷再落。
  身后,百官与宫人们哗然跪地,纷纷叩首。
  戚白商跪直身,对上了谢策那发红的、几乎已无多少理智的眼神。
  她心头微凉。
  ——裴氏皇后,与那位惊才绝艳的大皇子,皆是死在她身后启云殿,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里。
  她终究低估了这件事对皇帝的影响。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哪管什么无辜不无辜,迁怒不迁怒,皇帝便是要杀了她,以祭裴氏和大皇子。
  她能如何。
  她敢如何。
  谢策提着长剑,踏过空阔地,杀意狰狞地走向戚白商。
  戚白商心口生寒,却矗身未动,她看向了被宋氏死死拽着,跪在栗然的百官间的婉儿,微微摇头。
  就像在护国寺那方狼藉庐舍中,她在屏风后,与谢清晏说的那样。
  此行入京,她本便是向死而生。
  为了母亲身死之真相,她要不遗余力、追缉真凶。
  可若死于中途……纵有不甘、绝无悔意。
  “……”
  戚白商缓缓合上了眼。
  令人窒息的死寂里,谢策一步步踏近,他带着刻骨的恨意望着戚白商,手腕抬起。
  “刷。”
  秋雨如丝,冰凉地落在戚白商身前。
  与秋雨一同拂落的,是那道似曾相识的,雪后松木似的薄凉冷香。
  她曾在一枚玉佩和藏着玉佩的鹤氅上嗅到。
  再熟悉不过的——
  戚白商倏然睁开了眼。
  就在那冰冷长剑挥斩下美人头颅前的一瞬间。
  谢清晏几步踏至,侧身转向,铿然跪地挡在了帝王刀锋之前。
  “谢清晏!!!”
  回神的长公主撕声裂肺。
  望着那柄堪堪架停在谢清晏颈侧的剑,她的心一刹那被死死揪紧,眸子颤栗难抑地望向了握剑的人——
  “皇兄,不可……”
  “——咔嚓!”
  惊雷裂空。
  谢策眼底的怒意如墨海翻澜,势欲吞天。他侧了侧颤着的手腕,长剑压在谢清晏颈上。
  一线血色逼出,沁过三尺青锋。
  “谢清晏。”
  冷彻秋雨之下,帝王低语声戾然森寒——
  “你想替她死、是么?”
  第47章 红颜 朝那颗小痣咬下去。
  “你想替她死、是么?”
  “……”
  薄刃在悬,杀意冽然。
  戚白商颤眸望着那柄抵在谢清晏致命处的长剑,只看都觉着心口惊栗欲碎。
  “谢——”
  话音与她阻拦的身影还未起,她的手腕就被那人死死扣在了掌心,禁锢得不得寸挪。
  而直面着无人敢阻的帝王之怒,谢清晏清身玉挺,岿然未动。
  于再次劈落的惊雷间,他抬起了漆黑清绝的眼。
  “陛下。”
  “天子之威,不可不存。”
  “——”
  惊雷骤寂。
  谢策被噬心的痛意与恨意蒙蔽了的理智终于在此刻回转。
  文武百官在列,他若亲手斩了一个受三皇子戕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家女子,殉了的又岂止是天子之威?
  只怕十五年前那场行宫大火,更是要烧穿史书,给他落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
  谢策紧握着剑的手慢慢松开了些。
  值此刻,长公主拂开两侧阻拦她的宫人,扑向前来,少有地失了端庄仪容,眼圈通红地在剑旁跪下来。
  “皇兄!晏儿心仁,不忍见未来妻妇之姊受难,这才一时情急而失礼,还请皇兄恕罪!”
  长公主向来有驾前免跪之尊,此刻尽行大礼,字字恳切欲泣,显也是忧心至极了。
  从方才便惊默的二皇子这会回神,他就着跪伏在地的姿势,悄然扭过头去,对着身后宋家党派中的一名官员使了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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