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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你其实是觉得我能和她说上话?”
  席英跟在陈京观后面问,而陈京观点了点头。
  “她对一般人都不信任,但我见她对你倒是亲切。我们想办法混一张去画舫的船票,我觉得有些事情得问问清楚。”
  陈京观逆着人群朝泯川楼走,一路上总能听到有人谈论刚刚的花车游行,他大致听了一耳朵,多是在谈论霜栽。
  这一次游行,是她消失许久后的第一次露面。
  其实早在年初就有人传说她回到了泯川楼,可是泯川楼对外一律不回应,几个老主顾登门时也吃了闭门羹。
  陈京观算起来,霜栽的确应该在年初的时候就回来了,刑部的人做事很严谨,他也没有听到关策报告相关的传闻,那证明至少在外界看来霜栽应当是被直接送回了泯川楼。
  可是为何她等到了陈京观来崇州之时才重新出现?
  这个想法不是第一次出现在陈京观脑海中,他回想起每次遇到霜栽的时机,都太巧了。
  蒋铎怀疑他的身份时,她出现了,陈京观缺少最后的证据时,她又出现了,此时陈京观被贬官,她甚至大张旗鼓回到了天下人的视野中。
  他毫不怀疑,刚才霜栽一定看到他了。
  一次巧合是巧合,若每一次都不期而遇,那便是蓄谋已久。
  陈京观骑在马上从外围绕进城,泯川楼在丰水县的地界,他提前把赴任的官书拿在身上以防不备。
  等到靠近那红楼时,陈京观被眼前的景象一惊,他来之前听说过崇州人喜好闲散玩乐,所以这里的娱乐行业十分发达,可是他没想过一整条街都是形形色色、花红柳绿的铺面,他走过时被门口的香气闹得晕头转向。
  “你不能这副打扮就进去,太正式了。”
  席英叫住了陈京观,陈京观狐疑地望了她一眼,“你去过?”
  席英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我父亲是军营里的,纵使他没去过,他手下总有人喜好这一口,我见了很多半人半鬼的家伙。”
  说罢席英下马,顺手牵过陈京观的马匹,将他们托付给了一家布店的伙计。
  不知道她同那伙计说了什么,只看到她招手让陈京观过去。
  “我一个女儿身进去也太奇怪了,走吧,一起换身行头。”
  陈京观摇着头哭笑不得,片刻后他由那伙计搭出来了一身浪荡公子的装束,而席英出来时俨然一副面容姣好的小少爷样子。
  “我的名字分不出男女,倒是你,不能用真名吧。”
  席英整着领口的头发,将它们全都塞进了发箍里,陈京观望着她笑了,但是没有对她的行头作出评价,而是应了一句:“黄三余,景州茶商。”
  席英了然地点头,然后从包袱里拿出一枚碎银子递给那伙计,伙计笑着接过来,立刻默契地转身走了。
  “你同他说了什么?”
  席英笑而不语,示意陈京观可以走了。
  不得不说席英的这一套动作很熟练,也很有效,他二人出现在泯川楼前的时候老鸨立刻迎了上来,像是看见了财主一样恭维他们。
  “两位公子今日想干点什么,听曲儿?还是歌舞?”
  陈京观没说话,席英便粗着嗓子应声:“我刚才在花车上看到你家花魁了,能点吗?”
  老鸨愣了一下,稍微压低声音,“能点是能点,但是霜栽的事她自己个儿做主,等她回来您亲自问问?”
  席英故作疑惑地看了老鸨一眼,问:“她不是你的人?她赎身了?”
  老鸨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地答道:“她没签过卖身契,正经来说,她不算我的人。”
  闻言,席英与陈京观对视了一眼,那老鸨看他们身价不菲的样子,并不想要失去这两个大客户。
  “这是我们这公知的事情,想必您二位刚来还不知道,那我便与你们说说?”
  第68章
  那老鸨说着就将他们往店里引, 刚进来就见一群姑娘围了上来。
  老鸨并不打算替他们解围,而陈京观也知道她的意思,随手点了两个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客房。
  老鸨看他如此上道, 立刻喜笑颜开地吩咐下面的人上酒上菜, 自己躬着腰把两人请上了座。
  “她当时是我们这一位嬤带进来的, 但是刚进来那位嬤就替她赎了身, 所以她充其量算是住在我们店里的艺子, 连妓都算不上。”
  “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待在这儿?”
  陈京观的言外之意老鸨当然明白,她笑眯眯地替他斟酒。
  “她长得漂亮,那一手琵琶更是绝妙, 她在我们这可以当头牌, 可出了这门,她就是男人们眼里的猎物。”
  陈京观轻轻挑眉,那老鸨就奉承着说:“我见公子面相和善,定不是个表面君子,等会儿她回来了, 我替您引荐。”
  陈京观端起酒杯道了声谢, 但是只轻轻抿了一口。
  “其实要说在这世道赚钱,我们这个行当是最容易的, 不能说旱涝保收,但是年轻的时候努把力, 是能存下一辈子的花销的。人嘛,活着最重要,脸面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
  老鸨继续说着, 而席英脸上的表情却复杂起来了,片刻后她开口:“那她住在这,能给你带来什么?”
  老鸨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转瞬间又恢复如常。
  “她带来的名气啊,人脉啊,这些看不着摸不着的东西,虽说不好估值,可是我心里清楚那帐面的流水有多少是她挣来的。我也说了,人总不能和钱过不去。”
  陈京观身边的两个姑娘想要贴过来,他便巧妙地避开了,从怀里掏了一枚银子放在桌上,那老鸨就挥手让两人先走了。
  “你刚才说的是公知,那我这枚银子,能不能买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老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虽然她眼馋桌上的银子,但依旧气定神闲地说道:“能是能,但是不一样的消息有不一样的价格。”
  陈京观听了她这话,便又从身上拿出来一枚银子,但是这次他没放到桌上,而是不停拿在手里掂量着。
  “你先说,我看值多少。”
  老鸨眉眼间乐开了花,她先收下了桌上的银锭,然后给陈京观递过去一个靠腰,有一种说来话长的感觉。
  “像她这样的人我们当然愿意收,但是我们也肯定不会随便收。那位嬤把她带来的时候压了一枚银子在我这,说是两个月内让她成我楼里的头牌。那嬤的技术我见识过,要不是她为人太过谨慎,不愿抛头露面,说不定她的名气要更胜过霜栽呢。”
  陈京观抬手打断了老鸨,“那位嬤的信息,你能说多少?”
  老鸨没有得寸进尺,因为她自己也摸不透那女子的消息。
  “我只知道她艺名青衣,是东亭来的,好像还给宫里的人弹过琴,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就一个人离开了家。她来到崇州的时候我发现了她,给了她一口饭吃,她就留在我这免费教琴了。对了,她还带了个弟弟。”
  弟弟,老鸨这话一出,陈京观想了很多人,但是年龄对不上。
  “她大概多少岁?”
  “来的时候我估摸着也就二十,而她手里牵着的小男孩看起来五六岁了。”
  老鸨的话应证了陈京观的假设,他没说话,继续听老鸨讲。
  “她在我们这其实很安逸,她的琴技好,平日点她的客人很多,没活的时候她就带着弟弟四处玩乐。对了,她中间离开过几年,就是她回来的时候带来的霜栽。”
  “她离开过?是何缘故?”
  陈京观眉头紧锁,而老鸨见他的反应便有些迟疑。
  “因为她是偷着过境的,所以在我们这一直没法登记,后来遇到了真心人,领着她去官府告了婚书,她也就顺势得了个南魏的身份。凭她赚的钱再加上一张合法的身份,她的确不该再留到这了。”
  “那她离开后的消息你知道多少?”
  老鸨瞧了陈京观一眼,本来觉得他追问青衣的行为有些奇怪,可是转头看到席英的手握在了刀上,便咽了口唾沫继续说。
  “她嫁的是个短命鬼,没几年就死。据说男人还在外面欠了很多债,他死后青衣就被各路人追杀,她是没处去了才回来的,也是个苦命人。”
  陈京观微微点头思索着老鸨的话,“那她后来一直待在这?”
  “霜栽出师后她就被家人接走了,虽然我瞧着,接她走的不像好人。”
  老鸨神色紧张,微微靠近陈京观,“他们各个手里拿着刀,凶得很。但是青衣让我放心,我便没再多问。”
  虽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霜栽所说的姑姑就是青衣,可陈京观的直觉告诉他错不了。
  “那霜栽这些年就一直待在你这?凭她的样貌,再加上你们这公知的清白,应该能寻个不错的人家。”
  老鸨笑着摇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京观。
  “也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男人。况且她师父就是个失败的例子,她凭自己就能在我们这活得很好,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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