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可这不是我们共同的愿望吗?”
陆韶怜笑道:“那是陆将军和太子的愿望,你我如今已是帝后。”
陆韶怜顿声后继续说,“我嫁了你这许多年,怪了你这许多年,如今想明白了,不过是我自欺欺人。那元衡你呢,一意孤行非要打这一仗,是为了什么?”
“为了儿子,也为了我自己。一统天下,已经是我的执念了。”
元衡没有告诉陆韶怜,他做皇帝的这些年常常午夜惊醒,他梦见过去将血溅在他脸上的人就站在他的床榻前,他想呼救,可是叫进来的却是那人的帮凶。
只有一统天下,让这天下都姓元,他才能睡个好觉。
“你今日来找我的意图我明白了,陆栖野是我北梁的好儿郎,我不会放任他平白无故死在沙场。但是我要做的,你别拦我。”
陆韶怜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固执得可怕,她以为纵使她与元衡不再是并肩而行的战友,至少她该是他的体己人,但是这些年的疏离将他二人隔开,相见不相亲。
“今日若没事,就歇在这里吧。今早元煜还送了他去禹州猎来的鹿,明日我让人炖了你尝尝。”
“他去禹州做甚?”
陆韶怜心头闪过一丝怀疑,但很快被自己抑住。
元煜虽没有元焕的才能,但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他本性不坏。不过就是有些骄横,倒也随了她。
“说是去沧州看了看林家,顺路从慕江逛了逛。孩子大了,这深宫锁不住他,由他去吧。”
陆韶怜没有再说什么,元煜长成如今这般潇洒性子,是元衡和她一手调教出来的。
一山不容二虎,元焕是既定的君王,那元煜就该少些锋芒,做个快乐的王爷就好。
元衡后宫人不多,还都是陆韶怜选过的,除却元焕元煜,就两个公主和一个刚十岁的小皇子。
这么多年元衡有意避着,那后宫里的多是大臣塞进来讨赏的,他不想让任何人觊觎元焕的皇位。那个十岁的小皇子,还是他母亲行了些不可说的事才留下的。
“别操心小辈了。明日上朝,我会让孔肃看着办,不会伤着小野的。”
元衡见陆韶怜还是不放心,又补了一句,“孔肃你也不必担心,他掀不起风浪,他手上不会拿兵权。”
陆韶怜看了元衡一眼,元衡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
那一夜陆韶怜对着元衡说了很多压在心里的话,那些话说出去,也就松了她心里的一口气。
第二日清晨,陆韶怜着人送了一套锦绣去陆府,说是给方夫人的赔礼。方荔收到后从衣服的夹层看到了陆韶怜的信。
“没想到当初我的意气用事,竟困了你我这么多年。我只是不服这天下为何男子要活得更容易些,若哥哥没有你的马场,这昌安营的将军理应是我的。可我也佩服你,是越来越佩服你。方荔,哥哥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也是我陆家的福气。小野我定会保下,她这个姑母是养尊处优了半辈子,可也曾是这北梁赫赫有名的将军。”
第88章
“诸位臣功, 如今东亭拿下南魏的崇州,此地位于泯川三界,可谓要塞之地。这关于东亭征讨一事, 你们可有新看法?”
元衡坐在高位, 声音带着上位者的漫不经心。或许别人一时间听不出他的意思, 可这底下的孔肃却与他迅速通了心意。
“禀皇上, 此事正是臣今日所要提报之事。”
孔肃说着向前走到大殿中央, “这南魏多年未有屯兵之势,如今面对风头正盛的东亭自然不可相抗。如此的确是落入我们先前的计划,只是, ”孔肃一顿, “若放任东亭军就此膨胀,无异于养虎为患,我们也是时候要收收线了。”
孔肃说完抬头对上了元衡的视线,虽然元衡没说什么,但他眼中的情绪骗不了人, 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昨日方荔宫门前撒野, 而后陆韶怜宿在元衡的寝宫,孔肃思前想后都觉得该是因为陆栖野的事情。
“那依孔大人之见, 该当如何?”
“臣听闻南魏少将军陈京观已有起兵之势,不过他是想先平反还是直捣黄龙, 尚未可知。依臣愚见,陛下可先按兵不动,做下部署之势, 且看陈京观如何作为。”
元衡点头道:“其他人还有意见吗?”
朝堂上的人面面相觑。如今陆林两家一朝失势,元衡在面子上将孔肃捧得很高,这朝堂仪式大多是他二人的戏台, 其余的大臣也就是应和鼓掌的份儿。
“那孔大人对带兵之人,可有想法?”
孔肃深吸一口气,“如今陆大人父子尚且有疑罪在身,自是不便领兵,现昌安营一切事务皆有陆栖川的副将桑柘代管,臣认为这无不妥。只是此番前往兹事体大,我认为这领兵之人该选个清白的。”
“清白之人,”元衡不禁失笑,“孔大人这意思是朝中武将多与陆家有关,我这皇上名存实亡?”
“臣不敢!”
孔肃连忙俯首叩头,将这大殿敲出鼓点。
“我只是说笑,孔大人不必如此。那你觉得,谁是这北梁仅有的清白之人?”
孔肃眼神飘忽,元衡正了正神色,“你且说,我自当定夺。”
“臣认为,这三皇子元煜最为合适。”
孔肃这话一出,朝堂上的议论声立刻大了起来,元衡未做理会,示意他继续。
“如今煜殿下刚满二十一,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遥想陛下二十一岁,已经为我北梁立下赫赫战功。此番出兵旨在控制态势,不在消灭东亭,将此次出征作为对煜殿下的历练,正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你很看好元煜?”
元衡轻声问,孔肃立刻明白了其中的试探之意,他答道:“焕殿下自是我北梁之未来,若煜殿下能为之辅佐,自然能保我北梁千秋大业。”
元衡笑而不语,立在他一旁的内侍见状宣了退朝,却唯独留下了孔肃一人。
“孔大人,陛下邀您去花园共赏春色。”
孔肃笑着应和道:“那有劳公公带路。”
这赋阳宫地势高,冬日里冷些,可春日的阳光照着,这花园里的花却是全北梁开得最好的。
不过此时的孔肃无心春意,他跟在内侍身后思索着自己刚才的一言一行,觉得自己提起元煜的时候太过仓促,估计是在这里留了元衡对自己的猜忌。
“来了,坐。”
内侍将孔肃带到一个小亭下面,元衡正由身旁的宫女服侍用茶。
“谢陛下。”
孔肃低着头坐到了元衡对面。
“这快到六月了,天也快热了,春日的花败了夏日的又要长起来了,真是万芳共赏,”元衡笑着往远处的花,突然转过头看着孔肃,“不知孔大人这一路可有觉得哪朵花入自己的眼?”
“臣望着满园春色只觉惶恐,”孔肃弯腰轻笑,“陛下这花园里的花自然是各有各的美,可臣这一路过来不敢多忘,怕污了陛下的景色。”
“你这张嘴当真是厉害,不愧是能让林均许败下阵来的。”
元衡若无其事的提点着,孔肃一惊,忙跪下,“陛下哪里的话,臣对丞相只有敬慕之情,断不敢做对丞相不敬之事。”
“你起来,开不得玩笑怎么行。我是说啊,你比林均许更胜一筹,是我北梁之福。”
孔肃笑着,额角却渗出汗来。
当初他让下头的小官检举林均许,他在这之中也就是时不时提上一嘴,如今看来元衡对此事很是清楚,明白自己是这一切的主导。
可元衡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好似并没有打算拿此事做文章。
元衡瞧孔肃面色如雪,浮上一层淡淡的笑意,“孔大人家是凌州的?那对于东亭该是很有了解。”
“劳陛下挂心,臣确是凌州华亭县人,不过我对东亭算不得了解。臣幼时父亲就举家搬到了澄州,以便感沐天恩。”
元衡轻笑了一声,“是吗,但我听孔大人说话带着些东亭的味道,我以为你家里有东亭逃难过来的。”
孔肃悻悻地笑了,“估计是被家里的老仆带偏了。少时父亲见他流落街头,便把他收进了家,我从小由他负责饮食,久而久之可能就染了些气息。”
元衡故作了然地点头,又与孔肃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孔肃在一旁陪着,不知道里衣湿了多少。他虽说入朝也有十年,可面对元衡还是有一种记忆里的惧怕。
元衡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像是能伸出刀子来。
“方才在朝堂上孔大人说令元煜带兵去驰援,为何不派元焕?他做事更妥帖些。”
“焕殿下自然是更有经验,可他与陆小将军多年老友,时常往来昌安营,如今这陆少主随陈京观走了,臣担心焕殿下下不去手。”
“下不去手?”元衡的语调不自然地升高,“不是派兵驰援陆栖野吗,何来的下不去手一说?”
“我们自然不能放着陆少主的安危不管,可驰援是真,反扑也是真。待鹬蚌相争,后一网打尽。如此一来,我北梁统一之事,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