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大军已经慢了下来,几个将军神色谨慎拿着窥筩看两方山,确定没有异状后,这才领着军队错步往前走,眼见着大军走过,后面粮车跟着前行,就在大军走出之际,轰隆隆的,有石头陆续滚了下来,山也微微摇晃。
嵇临奚还以为地震了,下意识扶住车壁,就要往外面跑时,视线看见扶住窗沿身形不稳的楚郁,想也没想地扑了过去。
“殿下小心!”
消瘦的身体,被他抱了个满怀,笼罩在结实硬挺的胸膛下。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马车摇动。
怀中人挣扎想从他身下出来,嵇临奚按住身下相较于自己略显单薄的肩膀,“殿下别动。”
几息之后,马车稳定下来,他一边抱着人,一边掀开了车帘,朝前方看去。
前方去往边关的道路已经被石头封锁了,运粮的队伍与大军分开了,就算大军想要搬开这些拦路石,也要好一段时间。
怎么回事?
是西辽的埋伏?
“嵇御史……”
“嵇御史、”
微微慌乱的嵇临奚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太子——对方发丝微微凌乱贴着脸颊,脸颊说不上苍白还是红晕,一声又一声呼唤他。
十分的迷人心窍。
至少迷了他的心窍。
他一下清醒过来,恋恋不舍松开了怀抱,手指离开前,不甘地想要捕捉些什么。
“殿下,你先待在车里,我下去看看。”回头说了这么一句,嵇临奚下了马车。
因为路道被封锁,运粮的马匹躁动不安地踢动着,下一瞬间,后面有大批西辽军叫喊着冲了上来,负责运送粮食的人们弃马车于不顾,慌乱逃跑。
嵇临奚一下就觉察不到了不对劲。
他是贪生怕死的小人不错,却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贪生怕死,眼下这批军粮送往边关,可见重中之重,理应有人愿意留下来用命守护,而不是全部如鼠狼一般逃窜。
“吁——”身后的马夫扬起了马。
嵇临奚猛然回头,却见对方驾着他的马车就要逃走,但太子还在里面——
“殿下!”
下一瞬间,轿帘掀开,一把匕首趁其不备,要了马夫的性命。
因是迅速割喉,血喷溅而出,有的落在美人面上,但因马扬蹄落地,楚郁亦是站不稳,眼看就要从上面坠了下来,嵇临奚忙奔着最快的步子,好在离得不远,在楚郁坠下来的时候,嵇临奚也伸手接住了人,充当垫在地上的沙包。
尖锐的石子抵住脊背,他强忍着痛感,慌忙道:“殿下,你没事吧?”
趴在他身上的人,撑着他的肩膀起身,那墨黑的发,就那样从嵇临奚脸颊上扫过去。
红润的唇瓣,脸颊上殷红的血迹,密长的眼睫,琥珀的瞳孔……
视线对视,从那双瞳孔中看见自己身影的嵇临奚,某处地方无声且激昂地起立了。
正要抬腿从嵇临奚身上下去的楚郁最开始略微疑惑,以为是藏了什么东西,歪头下意识看了过去,花了一个呼吸,同为男人的他终于明白过来何意,顿时又惊又恼又怒!
这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下流无耻的人!
他咬紧牙关,手都在发颤。
只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拆穿,他只能将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想以极快的速度从嵇临奚身上爬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但……
手好烫,也好软。
亲密的身体接触使得那些糟糕的梦境不合时宜地一涌而上,楚郁发现,他的手臂失去力气了,在他睁大的瞳孔中,他再度摔回在了嵇临奚身上。
一截雪白的脖颈,就那么埋在嵇临奚的脸上,鼓动的喉结擦过薄唇。
心跳如擂鼓。
嵇临奚本就觊觎美人美色许久,心里肖想了千万之遍,眼下香颈就在眼前,不,就在唇上,他不是君子,这么近的距离,香气入了鼻,色迷了心窍,他张了张嘴,想探出舌尖舔一截尝尝滋味。
“呃……”他猝然闷哼一声,牙齿咬在舌上,上下痛得他脸色发白了那么一瞬。
耳边传来心上人关切担忧的仙音,“嵇御史,嵇御史,你还好吗?”
魂魄出窍幽幽飞往天上,嵇临奚忍痛将之拽回,缓了过来,抬头看去。
肖想的美人公子愧疚不已地望他,从他身上下去后,扶住他的手臂,神色中满是恳切歉意,“抱歉,嵇御史,孤并非有意,以后……”短暂微妙地停顿,“你还能用吗?”
第90章
嵇临奚将所有痛苦忍在喉中,用意志力撑着自己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小臣无事,殿下不用忧心。”
两人站了起来,嵇临奚飞快瞅见逃跑的单良平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辽军已经冲了过来,他们冲着抢粮而来,马匹、粮食,什么都不放过。
将楚郁护在自己身后,嵇临奚此刻后悔极了。
若让太子与身边护卫按照原来设想的那样在前带路,现在太子就不会遭遇这样的危险,是他因为一己私欲,想要与太子同坐马车盛情相邀,太子才会面临如今的险境。
哪怕刚才目睹了楚郁简单利落的杀人手法,在嵇临奚心中,他的太子殿下依旧是柔弱需要人保护的人儿。
率领着军马的萧塔骑着马来到两人面前,视线落在楚郁身上,忽而大笑:“你们中原有句好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此时此刻用这句话刚刚好,”手中长矛一指,森冷道:“你就是陇朝的太子,楚郁吧!”
楚郁站在嵇临奚身后望他,“是又如何?”
“是又如何?!”萧塔厉声道:“如今你落到本将手中,本将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嵇临奚看着周围环境,思考自己怎么才能带太子殿下逃离出此番险境,为了防身,他袖中也时刻藏着匕首,若是能诱骗此人暂时放下心防,自己靠近,一刀伤了对方,把对方拖至马下,自己再带着殿下上马。
此计可行。
他正准备实施,身后传来楚郁波澜不兴的声音,“萧将军,你怎知孤站在这里,是孤掉了你和王相的陷阱,还是你掉进了孤与王相的陷阱?”
闻言,萧塔脸色一变。
“你胡说什么!”
“孤胡不胡说,萧将军心中清楚。”楚郁从嵇临奚身后绕了出来,他抬起映照着天光的眼,轻笑了一声,“萧将军,没有人会那么愚蠢,傻傻将军粮交到你西辽手中,今日,你们想是要失败而归了。”
萧塔震惊,忽地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声,他回过头去,却只见他自以为断掉的军马,从背后冲了上来,原本还在兴奋抢粮的西辽军见这阵势,顿时乱了阵脚,有的当即就想逃。
“你!你们!!!”他大怒回头。
难不成真是王相与太子合作,诱骗他与三皇子?!
嵇临奚何等聪慧之人,短短三言两语,立刻就明白过来今日这场抢粮是王相与西辽勾结,看来这粮食并非送往边关,而是想送到西辽手里。
而太子殿下也早有预料,有了对策之法,现在发生的场面,只怕已经在太子的棋盘上演绎过一遍了。
他肖想的美人不仅早有应对之法,甚至还想栽赃嫁祸到王相身上,让西辽与王相产生龃龉,如此聪颖,嵇临奚更觉神魂颠倒。
他钟情太子的美色,若太子怯弱无能,他便得寸进尺,利用一些计策妄想让对方依附自己让自己为所欲为。
若太子聪慧有勇有谋,他便免不得收起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换其它计策能让自己成为对方信任倚靠之人,提升自己的利用价值笼络太子的心。
何时当奸臣何时当忠臣,都只在嵇临奚的一念之间。
眼下,他就是忠臣。
身为忠臣,自然要配合自己效忠的主子完成这幕好戏。
嵇临奚振了下袖子,傲然道:“殿下说得没错,萧塔将军,我们相爷怎么会背叛陇朝呢。”
他说:“相爷乃陇朝的相爷,太子殿下乃陇朝的太子殿下,殿下正愁没有扬名的功绩在身,巩固自己的太子之位,你们西辽,再适合做殿下的功绩不过。”
“有了大败西辽的功绩,殿下回京,就连陛下也不得不避让殿下锋芒,而殿下也会成为军心所向。”
他邪邪一笑,“你们中计了。”
“你们再说什么,我听不懂——”萧塔视线扫过两人,嗓音阴沉,“什么王相什么计策,不过是扰乱人心之言!你们预料到我们的计划又如何?只要抓到你们陇朝太子,便是这些军粮全不要了我们西辽亦是大赚,一个太子,可比几百万石的军粮值钱许多!”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抓楚郁上马。
嵇临奚没想到这人不像自己以前遇到的那般蠢笨,不仅没被震慑住,反而一下抓住了本质,没错,眼前“敌国”太子就在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比不上俘获一个“敌国”太子。
既眼看萧塔的大手抓了下来,他忙捉住楚郁的手,拉着往对面军队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