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徐应初面对面时,她犹疑着保持多少距离,却被对方一把搂进了怀里。
没有意料中的烟草味道,只是有些凉,衬得他骨子里渗出的雪松和冷竹味越发清晰。
易微任由自己再一次沉溺在他怀里,她闷闷道:“我以为你不抽烟的。”
可刚刚的动作太过熟练了。
徐应初很轻地笑了声:“嗯,不抽,只是有一次章孟州把我带去了电影投资方的饭局,对面的老板吞云吐雾,强行教的。”
易微突然明白后来他为什么很少再参与这样的活动,那样的气质与他一点不搭。
“你怎么来了?”易微问。
“距离你上一次生理期结束才半个月。”徐应初轻易拆穿了她的谎言,他偏头想将唇贴近她的皮肤,想到口腔里的劣质香烟味,又换作以脸相贴,“情绪是有声音的。”
他突然低喃了一句,但却没去深究原因,只是接上她的问题道:“只是很想见见你。”
他突然很紧地搂住了怀里瘦弱的女孩:“有时候真的很想把你困在笼子里。”
看着易微眼睛睁圆,他忽地又笑,松手将她松开:“不过我更宁愿你做自由飞翔的鸟。”
第44章 认同 是你在认同?还是徐应初在认同?……
这是一场脱离预料的雨, 云层被染成了深邃的墨色,挤去了大片亮色,天不过逝去一半, 便已着了夜色。
大颗的雨珠坠落在残缺的青石板砖上,声音清脆得像是夏季滚落的冰雹, 敲得人心砰砰。
徐应初敛着眉,耐心细致地擦拭着啾啾浮在皮毛表层的雨水, 尽管他刚刚已经尽可能将小狗裹在自己的外套里了,但到底抵不过这场来势汹汹的侵袭。
桌面的手机短促地嗡叫了一声,男人手中的动作滞了片刻, 才从狗身上腾出一只手拿起手机解锁。
同这场毫无预兆的雨一样, 消息也并非来自预想中的人,跳过唯一的置顶联系框,徐应初点开了来自梵洁的信息。
她说自己花了几周时间去学了拼音,还跑去市里的公共图书馆偷了师,觉得自己或许拥有了一些管理书籍的浅薄技能,问他的店里还需不需要她来。
这是一封占了屏幕整页的长内容,用词有些恳求和小心翼翼,与徐应初印象里总是乐观开怀的梵洁并不一样, 想来是生活上确实有难以言说的苦楚。
徐应初回复她急需。
孙松月进店时便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周身泛着湿意的男人全然不顾自身, 只全心全意照料着还算干燥的小狗。
她拧着眉轻咳一声:“这种时候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比较重要。”
徐应初循声转身, 正对上孙松月那张面色稍冷的脸,她身后跟着易良平, 神色寡淡不似从前热切,一副欲言又止的艰涩模样。
同这场来势汹汹的雨一样,想来他们的到来也并不安定。
徐应初站起身, 朝两人微微颔首:“叔叔阿姨,你们好,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孙松月看到一颗滚珠顺着墨色的发尾淌至他的眼睛里,微微蹙了蹙眉:“是有点事,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先去换件衣服吧,这种天气最怕着凉。”
徐应初眼睫颤了颤:“好,那劳烦你们先坐一会儿。”
他搬过来两张椅子,又倒好冒着热气的茶水安顿好两人,才抬脚往楼上走,往常待人热情的啾啾始终亦步亦趋贴在徐应初身后,似还记着孙松月上回表现出的不喜。
大概是怕他们久等,徐应初只换了衣服,草草擦干头发,就迅速下了楼,那只备受宠爱的柴犬没跟着下来。
孙松月瞧着年轻男人发间还冗余的水色,没再多说,只干脆地切入了正题。
“你在跟我女儿谈恋爱?”她问。
“嗯。”徐应初点头,“我很喜欢她。”
“是吗?”孙松月平静地抬眼看他,“你觉得你在这段感情里能为她提供什么?”
大抵是因为自己从未踏足过职场,面对这种酷似面试的拷问,徐应初竟有些无从作答。
其实他可以说良好的情绪价值、还算富足的生活条件、不错的厨艺很多很多……
但,不够。
列举的种种只是他单方面想带给易微的,纵使没有他,她的生活也并不欠缺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他始终觉得,比起易微需要自己,其实是他离不开她。
这段感情,需要付出的终究是易微,而他是索求者。
孙松月见他闭口难言,开口替他作答:“我听微微说了,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在过去那样困难的境地下,你把学业和事业都干到了极致,这说明你是个心理非常强大的孩子,很令人敬佩。”
“但,”她适时地跳转话题,“我不认为你是多么适合组建婚姻的对象。”
“说实在的,我不喜欢你不稳定的职业,不喜欢你不健全的家庭环境,不喜欢你把待狗高于人的处事行为,不喜欢你寡言少语不去表达,甚至不喜欢你过于出众的外貌。”
“你可能觉得我这种说法实在太过片面,一旦不喜欢一个人,连外表都能成为我诟病的方向,但很抱歉,这些都是我考量后放不下心的地方。”
徐应初并不完全认同孙松月的那些话,但他有时候也不得不认同他人格里的劣势。
记得章孟州在得知他潜伏在自己和易微的感情周遭良久时,给出的第一个形容是好可怕。
他隐忍地潜伏在四周,像见不得光的低级动物,阴暗又扭曲。
倘若易微没提前踏出爱情那一步,他大抵永远会被困囿在原地。
感情多是主动方在消耗,尽管徐应初后来在竭尽全力地补偿,却依旧觉得不够,他在感情这处做得实在不够好。
但他太需要易微了,就容许他再贪婪一回吧。
徐应初抬起头看向面前那张同易微有七分像的脸,语气坚毅:“阿姨,我会尽可能做出改变,请你相信我。”
孙松月不置可否,她从丈夫手上接过手提袋放到桌上,脸上挂起似有若无的笑:“承诺是最简单的事。”
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手提袋里是徐应初那件被扣留的卡其色西装外套,被叠放得板正,疏离的像是孙松月不近人情的态度。
那场汹涌的雨才停罢在两小时前,凹凸不平的地面积攒了一片又一片的水洼,被秋风一次次卷起涟漪,这夜的温度在冷风的加持下奇低。
徐应初望着女孩逐渐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散了些,他脱下这件裹不上易微气息的西装外套,修长的指节微微蜷起,将这件并不便宜的衣服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内。
就让上天容许他自私一回,让他永远属于她吧。
易微脚步一转,扭头去了外婆的房子。
前几年外公去世,孙松月不放心母亲一个人过,于是提议让她搬过来一起住。
外婆不想打扰这个小家庭原有的生活习惯,但又耐不住女儿的恳求,于是卖掉原来的房子在同小区单买了一套小两室自住。
外婆的作息并不和寻常的老人一样,大抵是沾了网瘾的缘故,她睡得并不早,这个点正是她刷短视频的黄金时间,所以易微很轻易敲开了外婆的家门。
“怎么这个点过来?跟你妈吵架了?”外婆打趣道。
“嗯,果然瞒不住您。”易微依偎在老人怀里,“这种时候只有您才是我的避风港了。”
“你那对象不行啊,这种时候居然都派不上用场。”外婆笑眯眯道。
易微猛地抬起头:“您怎么也知道?”
“你妈告诉我的。”外婆说。
易微有些丧气:“她不喜欢我的男朋友。”
外婆用苍老的手掌轻抚着她染了凉意的发丝:“嗯,听说了,你妈这些天总在问我怎么拆散你们,毕竟我有经验。”
她说这话时有自嘲,她当初很看不上易良平,棒打鸳鸯的事自然没少干。
“您也觉得我该分手吗?”易微有些迷茫地问。
外婆摇摇头:“不,我后来想通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们是成年人,有为自己的人生做决策的权利,旁人的建议说再多也不过是建议而已。”
易良平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人格的建立几乎有八成照着父亲复制,他谨慎畏缩,优柔寡断,得过且过,少做决定性的建议,在事业上掀不起风浪。
而孙松月是个完全相反的人,尽管她对工作有过唾弃,但总能重拾信心再战,所以很早就有了人生上升期。
感情在褪去激情之后变得无比寡淡,生长环境带来的人性劣势尽显,想来母亲也不止一次萌生起后悔的想法,易微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