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朝季无虞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你上级吧。”季无虞没有明说,“你该去和他打个招呼。”
望着宋年走向杨允义的背影,季无虞的脸沉了几分。
他能被特准上殿自然是摄政王下的旨意,而摄政王的旨意……自然便是季无虞的意思。
她与杨家的争斗,自她步入中堂开始,或者说……在明牌她与祁言的关系开始,便已然发生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季无虞极力促成的开办女学一事。
已得摄政王首肯,太学与礼部两大主管教育的部门又在她势力所辖范围,自是乐意为她奔走,杨允义也无权干预。
但很显然,季无虞并不愿仅仅止于此。
各部大臣陆续落座后,祁言也踏进殿内,季无虞随着众大臣同他躬身行礼。
祁言在路过她时,伸手捞了一把,在和她对视上一眼后,走向主位坐了下来,
“平身吧。”
刚一开始,杨允义便急吼吼地开了口,“女子从政一事,古往今来从未有明确规定过,重修?楚律?一事,还望王爷三思!”
季无虞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楚泠沅,两人视线一交织,便只差没翻个白眼。
楚泠沅先一步起身,神色冰冷,“杨大人这话说的,且不说北辰女官制都创立多少年了,我朝可还有两位女大人呢。”
杨允义却丝毫不在意她一般,面朝祁言,“正谓之阴阳殊性,男女异行。若将男子与女子并重,岂不是坏了纲常之道,乾坤之理!”
一直没说话的季无虞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随即起身。
“天之生人,未尝不各与完全之形体也。说什么阴阳,说什么异行,我瞧这女人和男人不都是一双眼睛,一个嘴巴,一对耳朵吗?杨大人却在这在将女子和男子陡然划出一条界,殊不知愚弱其女,便是在愚弱其家,更是在愚弱其国。”
“照季大人这意思,我南楚立国半年,莫不都皆归于女子的功劳?”
他这一招诡辩玩得确实厉害,在场有些本是季派之人在听到这话后也都有些动摇,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可她今日在这殿上和他论辩的重点从不是过去女子做了什么,而是未来女子能够做什么。
“杨大人这话说得有趣,可我想问杨大人,若非您母亲,又何来的你?若非天下的女子,又何来的天下之民?家为国之本,女为家之本。强国在教育,教育在蒙养,蒙养之始,在于母教。我提议办女学,同科考,是为开女智,更是为开民智。”季无虞话锋一转,“再者去年户贴重修,女子在我国占比四成近半成,这般大的基数缘何我朝栋梁不可出于此?”
“你……”
“够了。”
祁言打断了杨允义接下来的论辩。
“看起来杨允义你,”祁言扫下来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还是对?楚律?重修一事,颇有微词。”
“臣不敢有微词,只是还请王爷三思再而圣断啊!”
“既然杨大人这么不愿意领这差事,那刑部人才济济,换个人来便是。”季无虞看向祁言,“王爷觉得如何?”
律法修订照例是由三法司所负责,尤其是刑部,其长官尚书必为领统,此次重纂?楚律?若是杨允义不参与,他那刑部尚书之职,与架空无异。
杨允义瞳孔骤缩,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动,不知该说什么。
“本王觉得,甚好。”
祁言应完便将目光看向宋年的位置,他虽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位上,可腿已经全软了。
为何特许上殿,为何顾左右而言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有了解释。
“宋岁桉。”祁言点了他的名字,宋年立马站了起来,“这今后便由你与楚泠沅及晁祯之来主理?楚律?重修一事吧。”
“臣……”宋年好不容易才安了心神,“定不辱使命。”
楚泠沅和晁祯之也站了起来,“臣定不负王爷所托。”
季无虞功成身退,正打算转身坐下,谁知刚一迈步子,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片混沌,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往一侧倾去。
在意识完全被剥夺之前,她的耳边只余祁言的一声大喊,
“眉妩——!”
第1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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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无虞的思绪逐渐清明,她缓缓地醒了过来,刚一睁眼便见着了在床边候着的祁言,似是担忧又含有几分紧张,可见着她起来后便只有欣喜,
“眉妩,你醒了?”
季无虞点点头,下意识地看向周围,这陈列和布置,应该还是在宫里。
“我怎么了?”
祁言握住季无虞的手,话语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眉妩,你怀孕了。”
啊???
季无虞懵了。
她与祁言在扬州便行过云雨之事,可那会她俩的关系还不能公之于众,徒然弄出一个孩子来,实在说不过去,便一直都有用如意袋,久而久之即便如今成了亲,她二人也一直没把孩子的事放心上。
“这、这也太突然了。”季无虞还没回过神来,“难怪我这段时日觉得昏昏沉沉的,我还以为我是累着了呢。”
“已经两个月左右大了。太医说是因太过操劳而导致突然昏倒,所以这段时日千万得静养。”
季无虞叹了口气,“唉,你以为我不乐意清闲啊,我这次可比税改都紧张。”
“你放心,杨允义那边不会再来蹦跶了。”
“我在乎的,又不是他。”
季无虞说完便往后一仰,祁言拿了个软枕抵在她的脖上,“修法这事还只是刚开始,更重要的仗还在后头呢。”
祁言摩挲着季无虞的手,眼里满是心疼,“你毕竟还有身子,总归还是自己重要。”
“临弈,你还记得那封信吗?就是我娘写给朝翊长公主的那封。”
祁言一怔。
长公主府自谋逆一事后便被查封,而后来祁言从北辰回来后也只是收拾了他的房间住了进去,而祁肆的住所……别说祁言自己,就连府里的下人也被叮嘱了不能靠近。
只是成亲前时,季无虞提了一嘴祁肆,两人便决定去一趟长公主府给她磕个头。
景佑年间被好几位御史上书弹劾过用度过于奢靡的长公主府时隔多年,却只有一片萧索寂寥的景象。
走进后院望着满地的落叶,正要感慨之时,祁言推开了正房的门。
祁肆留下的东西不多,那些金银珠宝,古董首饰之类的值钱玩意基本上都充了公,寝房内干净得和从未有人来过似的。
那封信是在床旁边的暗格里找着的,藏得极为巧妙而好在季无虞对机关之术也颇有研究,不一会便摸着了。
里头藏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信,有的拆了有的没拆。
季无虞和祁言两个人随意翻了翻,却找到了一封封面上写着“季锦书”三个字的信,看着上头的痕迹应该是拆过却又被出现小心封存了起来,保存得很是完整。
“其实我和我义父问过几次我娘的事情,但只有看到长公主殿下那封信我才知道,那么多人爱慕我娘,钦佩我娘,但只有长公主殿下,真正懂得我娘。”
“为何?”
“因为她们站在一样的立场上。”季无虞说完顿了顿,“长公主殿下天资聪颖,论能力,从不在她那两个弟弟之下,可为何这么多年却只甘心当一个终日里放浪形骸的富贵闲人?”
“不坐在那个位置上,难道是她不愿意吗?”
祁言微微愣住,望向季无虞的眼神,却无不是赞同。
祁肆这一生,被包裹在花团锦簇里,人人见了都要钦羡一句将来无论哪个皇子登基,她都是当仁不让的大长公主,可安享一生荣华。
可祁言是她最为亲近之人,纵然当时太过年幼,如今回看,在那座碧瓦朱甍的长公主府里,仍旧隐藏着她微弱的野心。
“纵然尊贵如长公主,也有因为女子之身而无能行之事,更何况是我娘……所以我能到今天,终究还是运气更多吧。”季无虞笑了笑,眸中却闪烁着坚决,“所以我若还在朝堂上多站一天,这朝堂上的女子便能再多一人,朝堂上的女子再多一人,这天下女子的权力便能再进一分,这个时候,我怎么能退?”
“陛下复起杨家,其中不乏有牵制之用,曾经的储派旧人也都悉数归于杨允义门下,这段时日的郅都城,针对你的风波只会多,不会少。”
“那就杀,杀到他们无人敢反抗为止。”季无虞冷着眼,“古今变法无不有流血牺牲,朝中若有反对新政者永不复用,经年累月,他们便不会再问这是为什么,而只会觉得本该如此。”
“那这好办。”
祁言明白了她的决心,从腰间摸了摸又握住了季无虞的手,她感觉出……似乎是个什么符印。
“摄政王妃身怀六甲却突遭行刺,本王甚是担忧,故特遣亲卫,护卫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