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还是檀儿大着胆子近上前来,搀住她的手臂,
“娘娘,咱们走罢。”
“嗯。”
沙琳娜应了一声,将手搭在檀儿手臂上,托扶着腰上的饺状垫子转身缓缓往慈宁宫外走去。
偌大的慈宁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沙琳娜心中却孤寂落寞的很。
其实太后与那些妃嫔的刻薄话语,并不足矣伤她分毫,这世间的人情冷暖,早在上一次她骤然失宠时,便体会的一清二楚了。
她们对她的敌意并不重要,不过都是些旁人罢了。
真正令她担忧的,是顾衍的态度。
原本以为顾衍近来几乎已经没有再将她当做卿卿了。
他待她宠爱有加,呵护备至,甚至令她以为,自己在他眼里,已然是一个独立的人了。
她就是沙琳娜,
而不是什么卿卿的替身。
她忽地自嘲笑笑,
叹自己何其天真。
自己甚至想要将怀有身孕的消息第一个告诉他。
自己打心底里,应是觉得他会喜欢这个孩子的罢。
可是……
方才他那样甩开她的手,毫不犹豫地走向了卿卿,是不是说明,她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可以随时抛弃的玩偶罢了呢。
忽地有什么事物砸在了手背上,
沙琳娜俯首望去,原来是一朵晶莹的水花儿,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气息。
她恍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抬手去揉了揉眼睛,却发觉面上不知从何时起,早已湿漉一片。
啊,
不哭不哭。
她抽噎了一瞬,试图用指尖抹去那眼眶里盈不住往外滴落的泪珠儿。
可不知怎地,那泪珠儿却似断了线儿似地,怎么也抹不尽。
她抿紧唇瓣儿,越抹越用力,染着殷红丹蔻的尖锐甲尖划过娇嫩的眼睑,立刻便浮起道道红痕,看上去触目惊心的很。
檀儿见了,忙不迭地拉下她的手,掏出自己的帕子替她蘸了蘸面上的泪痕,
“娘娘这是做什么,仔细划伤了眼睛。”
“刚才那个郁晚晴,便是卿卿么?”
沙琳娜哽咽问着,檀儿手中的动作滞了滞,叹息了一声,低低应了,
“是。”
“她怎的突然来了,不是连顾衍都寻不着她么?”
“谁说不是呢,奴婢也不知道她忽然从哪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沙琳娜眼框红红的,看上去活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她拉过檀儿,执拗地问她,
“你且告诉我,她同顾衍,究竟有什么过往?”
檀儿犹豫的很,但见沙琳娜如此情状,实在于心不忍,只得叹了口气,幽幽开口。
那还要从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开始说起。
彼时正值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那年顾衍还是个颇不受宠的落魄皇子,空有一身才学和俊朗外貌,却无任何母族势力支持。
顾衍的母妃仅是先帝酒后在热河行宫随意临幸的一个小宫女,不想却一朝有了身孕,便母凭子贵地封了个宝林的位份。
宝林才区区六品,在后妃云集的后宫里,比伺候人的宫女也高不了多少,顾衍母子,在这拜高踩低的宫廷里,可谓是备受欺凌。
在这后宫里,没有母族,没有圣宠,便是众人的活靶子,顾衍的母妃自服侍过先帝一回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先帝的面儿了。
连带着顾衍也不得圣心,丢在热河行宫自生自灭地养着。
顾衍的母妃经不住这孤寂的长日光阴和明里暗里的算计迫害,终是郁郁而终,留他一人挣扎在这吃人的世界里。
于是他从小便学会了自保,他渐渐变得乖戾孤僻,谁都不相信,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他可以不择手段弄死任何试图欺辱他的人。
小小年纪,便已心如顽石,刺猬一样将自己裹的紧紧地,一旦有人靠近,便立刻警觉地竖起浑身的尖刺,随时准备搏命。
而那天接近他的,却是那样一个琉璃般纯净的女孩子。
那天他刚和几个给他送馊饭的小太监打了一架。
原本这也不算个事儿,他们怠慢他也不是一两日了,送来的饭食鲜少有新鲜热乎的时候,他早已惯了。
可那天那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却见财起意,想要抢夺先帝随手赠与他母妃的一块玉佩。
那块玉佩,
已然是他缅怀母亲唯一的物什了,他如何肯让他夺去?
少不得争夺间动了手。
那小太监见了血,登时恶向胆边生,呼唤来好几个同伙儿,一齐将他围在房里,就要整死他。
他虽年少气盛,愤然应战,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怎能敌过七八个太监的拳打脚踢。
就在他轰然倒地,眼眶充血模糊了视线,意识昏沉即将要晕厥过去的时候,恍惚听得一声娇喝:
“住手!你们要打死他了!”
小太监回眸,却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来到了窗畔,仅露出个小脑袋透过窗缝儿正往里头瞄。
那小姑娘模样漂亮极了,一双眸子更是奇特,竟是湛蓝色的,小太监被唬了一跳,回头啐了一口,
“去去去,哪里来的小宫女儿,少管闲事儿,滚一边儿去!”
说着伸手使劲儿掰开了顾衍死死握着的拳头,从他手心里抠出了那块儿冰透晶亮的翡翠玉佩。
“放肆!”
小姑娘板起脸来,丝毫不怯场,
“你敢这样同我说话?我是当今丞相的女儿,今日随皇贵妃来行宫避暑,你信不信我奏明皇贵妃,立刻发落了你们!”
“哟,我好怕呀~”
小太监丢下顾衍,随手挥舞着玉佩的挂绳儿,起身吊儿郎当地往窗边走来,
“你说是丞相的女儿就是啊?哄你爷爷我呐?爷爷我在宫闱多年,从来就没听说过丞相爷膝下还有女儿的。”
“你要是丞相的女儿,你爷爷我就是当今圣……”
后半截儿话随着他猛然拉开的窗扇儿,生生断在了喉咙里。
方才窗扇只开了一条缝儿看不清,如今推开了才看见,那小姑娘身侧,正赫然站着皇贵妃宫里的掌事公公。
小太监如被点了穴道一般,顿时僵在了当场。
“哟,您是当今圣什么呀?”
管事太监笑笑,一甩拂尘,
“咱家是不是还得给您磕一个呐?”
小太监登时三魂丢了七魄,膝下一软,忙不迭地扑倒在地,
“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我,我这就是狗眼珠子,我瞎了我……”
“当着小姐的面儿,污言秽语什么呢,滚。”
“哎!哎哎!这就滚,这就滚……”
小太监见管事公公并不欲追究他们殴打顾衍的事儿,心下狂喜,踉跄爬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就要跑。
屋里的几个太监见了这形势,立刻也纷纷掩了脸面,匆匆往外跑去。
“等等。”
小姑娘喝道:
“玉佩拿来!”
“是,是是是,给您。”
小太监回转身来,双手托着玉佩,捧到了小姑娘面前,待小姑娘伸手拈了,这才又屁滚尿流地跑远了。
“哼!”
小姑娘撇了撇嘴,睨向身畔的管事太监,
“他们这样打他,你就这么轻易放他们走了?”
“这……”
管事太监尴尬笑笑,俯首下来,
“表小姐还是别理他的闲事儿了,那些恶奴如此作为,背后都是有势力撑腰的。”
“表姨也管不了么?”
小姑娘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管事太监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她,
“表小姐还是快随咱家继续往前走罢,娘娘还在等您呢。”
小姑娘看了一眼手里的玉佩,想了想,
“你先走罢,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说罢她捏着玉佩,转到门前,跨进了房间里。
顾衍只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恍然艰难睁开眼睛,只看见一双秀巧的粉色缎面绣鞋,那绣鞋上绣着星星点点的繁花,漂亮极了。
忽地,小姑娘蹲下身来,姣好的面容撞进了他的视线里,湛蓝如海的眸子里流淌着细碎的光,笑盈盈地朝他伸出了手,白皙柔嫩的掌心里躺着一枚碧盈盈的龙纹玉佩。
“这是你的罢?给你。”
她清浅笑着,宛若一股细细的涓流,淌过他早已枯竭的心田。
他挣了挣,却浑身痛的不行,根本抬不起手来。
小姑娘见状,怔了怔,随即捉起了他的手,将那枚玉佩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她柔嫩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指尖,使他修长的手指弯曲起来,彻底握住那枚玉佩,这才将他的手放回他身侧,笑睨着他,
“好啦,以后可别再弄丢了哦。”
顾衍有些动容,拼尽全身的力气握紧了那枚玉佩,仿佛握住了一丝希望。
小姑娘忽地伸出指尖,去抚平了他紧蹙的眉头,开解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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