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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44节

  没想到,徐景回是回来了,却到今日晚间才回。
  湖下山庄灯火璀璨,白翎倚在露台的栏杆上,捧着小妖药茶暖手。他俯瞰下方的客栈广场,发现一件怪事:魔修们的脸色都不太好,落单的眉头紧锁、同行的窃窃私语,好像出什么事了。
  恰好徐景归来,搂着崭新的剑匣。
  他神色兴奋,迎面撞上准备去找他的田师妹等人,喊道:“我买到剑了!仙级剑胆铸就的,属性完全合适!”
  白翎过去贺喜,问:“多少钱买的?看起来不错嘛。”
  徐景道:“嘿嘿,要价不高,才一千两。因为是有过主的,打了折扣,不然肯定不止这个数!”
  剑修若想让手中剑出神入化,必须认定本命剑。人剑相连,福祸同当,才能使剑法登峰造极。如果要认他人赐名的剑作本命,非常困难,剑的价值也会有所下降。
  好在对徐景而言,先顶上手头的空缺才是要紧事。能买到属性契合、品质非凡、价格实惠的仙剑,已经算他撞大运了。
  但不知徐景扎到哪里去买的剑,身上犹有魔气。
  田师妹忍不住数落他,而徐景还在兴头上,给白翎打开剑匣看了一眼,便跑去找大师姐展示了。
  在剑匣开启的刹那,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白翎被熏得打了个喷嚏,不禁胡乱猜测:是什么花来着?月季,芙蓉,还是兰花?
  可惜裴响在房中静修,不然问他的话,肯定知道。
  匣中的寒光惊鸿一瞥,的确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白翎不理解,为何要给剑匣熏香,但他们身在魔域,或许本地人有这种无伤大雅的风俗,也不一定。
  田师妹叉着腰说:“徐景回来得太晚了。裴师弟定的客房明天才到期,提前走又不退钱,咱们明早再走吧?”
  “好啊,山庄的早膳不吃白不吃。”白翎一边回身答应,一边走上自己与师弟的露台。
  田师妹质疑道:“你起得来吗?”
  “啊这个嘛……一定一定!明天见。”
  白翎背对她和另三个师弟,挥了挥手。近日长途跋涉,飞剑劳顿,连他这个通宵好手都犯困得早。
  白翎打着呵欠推门,见裴响仍在茶案后端坐,少年人的侧影挺拔,一滴金虹灵泉飘动在他前方,熠熠闪光。
  白翎无声地道了句“晚安”,倒头就睡。
  —
  “嘀嗒”一声,钟漏多走了一格,将白翎惊醒。
  他把眼睛眯开一条缝,不知怎的,意识十分模糊。或许,是半梦半醒的缘故。
  但白翎闭上眼,怎么也无法重新入睡。同时,他感到身下的触感异样,好像不是温暖柔软的大床。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扎着面颊,颇为刺人。
  此感受似是而非,白翎不得不睁开双目,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一枚草叶沾在他脸边,正是刚才刺挠他的罪魁祸首。
  而他之前听到的“嘀嗒”声,也非更漏发出,而是叶尖凝聚的露水,自上方滴下,砸在青石的浅坑里。
  花香袭来,与徐景新剑匣里的味道如出一辙,迷离得像能致幻。白翎呆坐片刻,心神始终懵懂,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而且独处于一片幽森的树林间。
  确切地说,梦境是一片兰花林。
  树影葳蕤,枝叶间漏着荧蓝的微光。根系之间,芳兰密布,花色艳如桃李,寒气冷若冰霜。
  一条年迈的石径从白翎身后经过,蜿蜒向上,深入山野。白翎站起来,竟好像魂魄一般轻飘飘的。
  “奇怪……”
  他嘟囔了一句,反正也不知去哪,身边又没有旁人,索性拾级而上,看看路的尽头是什么。
  拨开横生的枝叶,诡异的幽蓝色光晕在叶间晃动。白翎一动步子,便听见窸窸窣窣的细响,他停步回头,却见满地兰花静悄悄地开放,那响动又消失了。
  白翎继续前进,游魂似的脚不沾地。
  一阵缥缈的喜乐传来,他侧耳倾听,确实是敲锣打鼓的动静没错。然而在深山老林里办红事,可能比白事还吓人。
  白翎被勾起了好奇,循声走出林子。霎时间,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星空花谷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白翎站在山崖上,被风吹得晃荡。入目是广阔的谷地,兰花不疏反密,在月下争奇斗艳。夜空高远,繁星璀璨,如此美景似画卷飞展,令人心醉。
  白翎正欲感叹两句,背后突然响起踩断树枝的声音。他下意识拔剑,却摸到了一柄不属于他的卷刃刀,刚拔在手里,刀锋就断了。
  白翎不得不提着这把破刀回身迎敌,不料看见来人,立即把刀放下了,惊讶地唤道:“阿……阿响?”
  不怪白翎迟疑,因为此时的裴响,上半身几乎变成了骷髅。别说皮肉了,他的心肝脾肺肾全被掏空,仅剩半副骨架子。
  可是,裴响的神态如常,甚至在看清白翎眉眼的刹那,松了口气,好像他乡遇故知似的。
  师弟快步走来,一向整洁的道服破破烂烂。幸好他腰封扎得紧,才没有太失礼。
  而白翎的脑海里仍一团浆糊,梦境压着他的思绪,不让他苏醒。望着裴响流畅的步伐,白翎面露怔忪,骤然意识到了别的——
  他撩起道服下摆,发现下面空空如也。
  难怪他像鬼一样飘动,原来是没有腿呀!
  第47章 四十七、兰林
  “是在做梦对吧?”白翎戳了一下裴响的肩头,似乎碰到了,又似乎穿透过去。他喃喃道,“为什么会梦到阿响……”
  裴响不太真切的声音响起:“是梦。你听见喜乐了么?”
  他垂着眸,细细观察白翎的神色,见白翎也没有痛苦的样子,才道:“我们都是残尸。”
  白翎眨眨眼睛,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问:“阿响不是我梦到的?”
  裴响道:“我们在做同一个梦。”
  “太奇怪了吧,我不信。除非你喊我一声‘师兄’。”
  裴响话少,“师兄”也喊得少。虽然他称诸葛悟一直是很有礼貌的“诸葛师兄”,但对白翎,几乎从没有喊过。偶尔数次,除了初见面尚且拘谨的时候,便是在阴阳怪气。
  裴响张了张口,果然喊不出来,微微恼道:“如此古怪的关头,你……你还任性。”
  白翎嬉笑道:“好啦,好啦,验明正身!都怪徐景买的剑。”
  裴响:“剑?”
  “不知道他哪买的,打开新剑匣的时候,我闻到了和林子里一样的兰花香。那把剑有问题。不过,只有我们梦到这吗?要不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其他人。”
  白翎习惯性地伸手拉师弟,看见他透风的上半身,不忍卒视,龇牙咧嘴地问:“看起来好痛……阿响,你真的没事么?冷也不冷?”
  “没事。”裴响与他找到一条绕下悬崖的小路,又道,“不冷。”
  是了,在梦里会淡化意识与感官,否则就要醒了。
  喜乐声愈发清晰,从花谷的中心传来。一座破庙隐匿在繁盛的兰花间,门口贴着褪色的楹联:“情真意假梦中身溺水,似是而非局外人观火。”
  横批长达八个字:“爱信不信,爱来不来。”
  裴响蹙眉道:“平仄不工整。”
  “是吗?”白翎飘进院子,见左右摆放着许多小像。木雕泥塑什么都有,高矮林立,参差不齐。
  每尊小像都是精心打理过的,穿紫披绿,像是来赴宴的宾客。雕刻它们的手法很拙劣,许多小像眼歪嘴斜、甚至忘了捏出耳朵,乍一看,跟化形还不熟练的妖精一般。
  小像们点了黑眼珠,全部咧嘴笑着,望向法堂。喜乐声更热闹了,在法堂里锣鼓喧天,震得房梁上簌簌落灰。
  白翎大喇喇推门,差点被吵成聋子。喇叭声近在咫尺,冲着他耳朵吹,白翎往旁一闪,才发现屋里的小像是活的。
  法堂里没有人,只有欢天喜地的小像们。石块做的脚在身下滚动,满屋子小像跑来跑去。细看之下,喇叭不是喇叭,而是一大捧牵牛花,朝两位不速之客“哔哔卟卟”个不停。
  红光照面,烛火满堂,墙上贴着双喜字。筵席夹道,小像们觥筹交错,树枝或者泥捏的手拿不稳酒杯,洒得满地亮晶晶,酒香浸润了花香。
  而在法堂尽头,一对新人正在举行婚礼。
  穿着大花袄的媒婆人偶嘴角点痣,绕着他们手舞足蹈。司仪木雕的脸上刻着笑容,甚至涂了一口大白牙,不过画出界了,脸上也沾满白灰。还有敲锣的泥人,其实在敲一个破碗;打鼓的石像,“咚咚咚”以头抢地。
  白翎纳闷道:“它们在玩过家家吗?”
  裴响:“什么?”
  “就是小孩儿的游戏。我演爸爸,你演妈妈……举个例子啦阿响,总不能说你演儿子吧。”
  白翎试着走进法堂,梦境并未被他扰乱,小像们仍旧各干各的。不过庙宇早已荒废,他每走一步,地板都微微下陷。
  白翎观察着背对他的新婚夫妻,发现他二人的身形与正常人一致,而且刚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他们的动作灵活,应该不是捏造的。
  但白翎还想往前走时,周围的小像们忽然发生了变化。
  它们画的或刻的脸不笑了。白翎一动步子,它们便回头来齐刷刷地盯着他,一对对漆黑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白翎后退,它们又转回去有说有笑;白翎前进,它们再倏地转过来,安静不语。
  梦境有限制。
  想让入梦之人当旁观者?白翎倒是不急,索性招呼裴响过来,同他入席。
  席面都是按小像的尺寸打造的,一块老树皮铺在地上,煞有介事地摆两片树叶、搁几枚野果,便是丰盛的菜肴。
  两个身姿高挑的男人挤在一处,白翎没有腿还好点,裴响收拢四肢,仍快把靴子踩到隔壁的席面上去。
  恰在此时,变故陡生。
  两位新人进行完“夫妻对拜”,新郎官的袖中寒芒一闪,竟然拔出了一柄锃光发亮的仙剑。
  他沉声道:“放心,阿眠。只是一瞬。”
  下一刻,剑锋直刺新娘的胸口!
  满堂哗然,白翎也愣了一下,倏地飘到半空。他窜得太厉害,险些撞上屋顶,或许撞上了,只是不觉得痛。
  幸好,仙剑顿在半空——却不是新娘子有所格挡,而是什么尖利无比的东西,“嗤”地洞穿了新郎胸口!
  新郎官面露惊愕,仙剑“锵啷”落地。他的生机迅速流逝,刺穿他心脏的东西隐约是怪物利爪,猛地一划,将他开膛破肚。
  戴着红盖头的新娘察觉不对,喃喃唤道:“萧郎?”
  她正欲揭开盖头,法堂尽头的墙壁忽然爆裂,什么仙尊贴画、魔王金身,全部打得稀烂。
  烟尘滚滚,顷刻间吞没了新婚的二人。破庙不堪重负,轰然坍塌,白翎忙钻回裴响身侧,小像们失去了灵气,一个个倒在地上。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怪物在大力撕扯皮肉。它畅快地茹毛饮血,片刻后,新娘声嘶力竭的惊叫传出废墟。
  浓烟与扬尘实在厉害,倒下的茅草顶挡住了路。白翎急得乱飘,幸好裴响发现了一处空隙,向他示意:“这里。”
  白翎立刻跟过去,果然有一条缝。
  透过缝隙,只见鲜血横流。新郎官早已气绝,头都被啃掉了半个,更别提淌了一地的肠子,以及到处乱飞的脏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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