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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63节

  至此,问鼎一脉的三代、四代、五代所有传人,甚至包括一代祖师爷,除唐棠以外,尽数死在了展月一脉手上。千年前展月老祖埋下的祸根,姑且算是斩清了。
  只剩问鼎道君——如今的他已经不能称为道君了,修为跌至金丹期,便是问鼎真人:凭借老祖赐下的护身符苟延残喘,不知藏进了哪个耗子洞。
  白翎收好礼品,将林暗熬的松花茶酿倒出两杯,摆出笔墨,等着唐棠上山。
  不多时,小姑娘伶仃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她这两天都在问鼎一脉的山头收拾同门遗物,估计没一年半载清理不完。白翎也不可能跟着她去,不然好像对小孩继承的遗产有想法似的,所以,便由着唐棠慢慢挑拣。
  茶酿清苦,入口却觉回甘。浅褐色的茶汤上,点点松花若明漆,散发着安神的木叶香。
  唐棠脸晒得红扑扑的,捧起茶杯一口气吸干。白翎窝在斜对面的软垫里,听着她吨吨吨的抽水声,不免又有些出神。
  一瓮茶酿够四个人喝,他与唐棠喝了一半,给诸葛悟留一杯,还有一杯。
  唐棠喝完一抹嘴,冲白翎露出一个皱着眉的冷淡表情,再疑惑地歪歪脑袋。意思很明显,她问裴响怎么样了。
  白翎哼哼道:“他……他还是老样子。”
  唐棠对师兄弟的矛盾一无所知。她之前浑浑噩噩的,等回过神来只晓得裴响最近很忙,几乎不回仙去山。
  唐棠点点头,用桌上的纸笔奋笔疾书。
  不幸中的万幸,她会写字,虽然水平和白翎不相上下,但能让人看懂。
  唐棠写一张就塞一张给白翎,白翎念道:“好东西被偷得差不多了。不过还剩一些,我慢慢送过来,谢谢你的照顾。你之前问我的,我认真想了,我要去蓬莱一脉,改修医道。白仙长,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最后一个字念出,白翎微显愕然。
  可他放下纸页,见小姑娘已经搁好了毛笔,端端正正地跪坐着,神色平和地望着他。
  唐棠不再扎花苞头,现在她与道场的年轻女修一样,梳着普通方便的发髻。午后的日光有些晃眼,角落的香炉静静地焚烧。
  “问鼎一脉冉冉升起的新星”,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小姑娘依然背着双肩竹筐,但已褪去宗门老幺的稚气,即将融入道场的芸芸修士之中。
  或许,正合宁雪的期望。
  白翎也露出了微笑,只是透出少许怅然,说:“好啊。我记得刚见你的时候,你就是带着自己炼的丹药,去请章真人指教。阿花,医修才是你的兴趣吗?”
  小姑娘郑重地点点脑袋。
  白翎便没再说什么。他问过诸葛悟能不能收唐棠为弟子,但他俩一个三代,一个五代,辈分差太大。加之两脉的罅隙过深,并不如白翎所想,轻易便可消弭。
  好在唐棠更想当医修,若是她拜入蓬莱一脉,从此脱离打打杀杀,也算不错的结局。
  小姑娘站起身,在桌上放了个芥子袋,准备走了。毕竟相识一场,白翎就这样把十三四岁的小孩送走的话,放不下心。
  他解下腰间的铃铛,递给唐棠,道:“阿花,以后你把它带在身上吧。只要注入灵力,或者它碰到了魔气,都会引起我师兄注意。他会看情况帮忙的。”
  唐棠听话地接过,知道是白翎的好东西,郑重地行礼致谢。她临走前,却在犹豫什么似的,出门又跑回来,涂涂改改,写了一句话。
  白翎好奇地凑过去看:“还有什么事?……咦。”
  唐棠写的是:“我在山下遇到了裴仙长,他在看着你们的房子。”
  白翎双眼微睁,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唐棠见他呆住,担心自己做错了事,赶紧又添一句:“他不让我告诉你。”
  “啊……哦!”白翎不自在地眨眨眼,说,“没事的阿花,你做得很好!关于阿响的事情,就、就该告诉我。”
  唐棠放心地离开了。
  白翎送她到门边,却在挥手之后,还倚门出神了好一会儿。
  小姑娘的身影已经缩成了一个点儿。而白翎飘忽的目光在下方山林间游走,不知唐棠偶遇裴响是在哪里。
  原来师弟还在意着他,却令白翎长长地叹气。
  以前看话本子里酸掉牙的“黄连浸蜜,亦苦亦甜”,白翎还不屑一顾,寻思就是上辈子烂大街的什么“甜蜜的烦恼”嘛,写有情人不长嘴,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陈词滥调罢了。
  现在落到自己身上,才知什么是喜忧参半。又因师弟没有真与他一刀两断而高兴,又怕师弟走岔的路回不去了。
  回不去怎么办?
  白翎行尸走肉一般飘回了屋内,试图以忙碌麻痹内心。唐棠放下的芥子袋里,是她给白翎的谢礼。
  打开之后,白翎险些被四射的宝光晃花眼。小姑娘太实诚,几乎把库房里剩下的宝贝全薅来了。
  即便在问鼎道君陨落的消息传扬开后,问鼎一脉的山头便被“霁青盗圣”、“顺手牵羊真人”之流光顾过,亦有许多稀世奇珍,未被窃走。白翎挨个清点,好些是在老祖笔记上见识过的宝物,现在拿在手中、灵气四溢,简直像做梦一样。
  然而,正当他对着满桌华光这摸摸、那戳戳之际,白翎忽然感到,自己的衣服被谁拽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却并没有发现异样。白翎把碧落残幡当腰封,恰好围了两圈,用玉扣别住,垂下两绺细带。他以为是起身的时候卡到哪了,并不在意,没想到继续视察宝贝没一会儿,感觉又有谁拽他。
  这次白翎确定,决不是错觉。
  他倏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折雨洞天由展月老祖布下禁制,堪称修真界最安全的所在,除了他们几个内门弟子,还有他们介绍给古石门楣的人,任凭哪方魔尊驾到,也不可能闯入。
  那还能是谁?
  白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差点生出冷汗。可是眼下全无旁人在场,外边风和日丽,艳阳高照,也不会有什么倒反天罡的刺客,大白天跑来刺杀啊。
  直到白翎细细地观察自身,忽然发现不对——他的腰封怎么变长了!
  碧落残幡原本是一幅画卷大小,被他折两折缠在腰间,没有魂魄寓居其中,便和一挂寻常的布条差不多。
  但此时此刻,腰封不仅变宽,还往下延展了。幡布的光泽如碧,比之前更加潋滟,仿佛一件法宝罩衫,被白翎随便系于腰上。
  白翎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前逃走的碧落幡本体,竟然偷偷溜进了唐棠的芥子袋,跟着她来到这里!
  他知道以碧落幡的品级和年份,定有器灵,当即叫道:“你跑都跑了,还回来干什么!你……你怎么还带着鬼回来的??”
  三抹极淡的白影出现在幡面上,碧落幡与残片融合,宝光大盛。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凭空出现,穿着一身漂亮的绿袄子、虎头帽和缀珠鞋,雪白的脸蛋似粉琢玉砌而成,发髻上还簪着一团毛茸茸的碧缨球。
  光看脸绝对无法让人相信,用以请鬼上身的神级法器碧落幡,居然是他。
  男孩儿一把抱住白翎的膝盖,道:“你身上有刀嘴棺材脸的气息!快帮我把他们赶出去,他们赖着不走——”
  “刀嘴棺材脸?谁姓刀啊,我不认识姓刀的!”
  白翎想把男孩甩掉,对方却跟八爪鱼似的吊在他腿上,说:“就是蠢驴自大狂和窝囊丝瓜瓤的师妹呀。我回家等眯眯眼倭瓜,可他好像升天了,我只等到一个呆子小哑巴,悄悄跟着她,没想到又碰见你啦!你,你当初还扯掉我一把头发,痛死我了!快帮我把这三个无名鬼弄走。”
  白翎明白了,碧落幡的器灵给问鼎一脉所有人都取了外号,不过没一个中听的。它作为容器,无法使用自己,必须找会驾驭它的人,才能把留在它里面的三缕幽魂抖掉。
  但幡面上的魂影极淡,面目都模糊不清,瞧着年代久远,难以辨认身份。
  问鼎真人没回过问鼎一脉的山头,器灵左等右等,最后瞎猫碰上死耗子,跟着唐棠找到了白翎。它趁白翎不备,恢复完整,现在缠着他帮忙。
  白翎没好气地说:“我为什么要帮你,帮你有什么好处?”
  器灵惊讶道:“全天下只有你会用我了呀,你不帮我,谁能帮我?”
  “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能帮你咯。太好了,我再问一遍,帮你有什么好处?”
  白翎得到提醒,从脑海中搜刮出一页道卷,正是驱使碧落幡的咒术。他现学现卖,呢喃数语,怎么都甩不掉的器灵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提溜到半空,挣脱不开了。
  男孩着急地扑腾,大叫道:“你、你这混蛋!我记住你了——你个黑心笑面怪!”
  白翎呵呵两声,权当它在夸自己,不紧不慢地拍拍手,拈起腰间的幡布观察。
  虽然神级法宝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疑似天上掉馅饼,但碧落幡着实阴邪,他不会掉以轻心。
  此时的幡面上,三缕白影静静的不动。可凭身形判断,他们是一女二男。除此以外,一概不知。
  说到底,碧落幡是当初问鼎道君的遗物。幡中的古老亡魂,或许也是他的遗物。
  白翎本不喜欢多管闲事,但碧落幡于他而言,另有大用。所以,白翎向器灵道:“你与他们说过话么?”
  第68章 六十八、诸情
  器灵叫道:“当然没有啦!谁要和他们说话啊?”
  他顿了顿,又小声道:“再说了,他们仨跟聋子似的,根本不理我……”
  白翎心下了然,后半句才是真相。看来器灵尝试过发起沟通,但三个亡魂不给面子。
  白翎问:“你之前不是把所有魂魄都放出来了么?怎么会拿他们没办法。”
  “你就当我是个茶杯!我一使劲翻过来,能把茶水全洒了,可是这三个家伙怎么倒都倒不出去,像几滴水黏在杯子底一样,是不是很古怪?快帮我把他们赶走!”
  器灵被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说话仍颐指气使,跟大爷一样。
  白翎露出友善的微笑,道:“好啊,谈谈条件。我可以帮你调查这事,不过你要把头发留下给我——就是之前的残片。”
  碧落幡纳闷道:“只是调查?不能清除他们?”
  “人家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的岁数,都比我大上几轮了。我区区一个金丹前期,当然要查清楚才能动手。如果随便让他们上身对话,我被夺舍怎么办?”白翎非常坦然。
  碧落幡咬牙切齿地说:“你……你太没用了!”
  “对呀人家就是没什么用的。”白翎阴阳怪气,“你等我修到化神期再来找我嘛。”
  碧落幡:“……”
  碧落幡气得溢出了眼泪,怒道:“黑心笑面怪!!!”
  白翎左耳进右耳出,继续打量幡上的魂魄。他轻轻拭过三道白影,霎时间,一股极深寒的凉意刺进指腹,像盛夏天气里的一根冰针,扎了他一下。
  十指连心,白翎心窝一冷,倏地蜷起指节。
  仅仅是刚才的刹那,他竟然感到了极强的吸引力,三缕魂魄在引诱他,迫不及待地要上他身,供他借力。
  白翎定一定神,问器灵道:“他们跟你待着很碍事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赶走?茶杯不会因为装水烦恼吧。”
  器灵说:“高人都是独来独往的!”
  白翎笑笑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少跟他来这套。
  根据刚才短暂的相处,白翎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器灵外观是幼童,心性也幼稚得很,凡事以面子为先。
  果不其然,见他不好糊弄,器灵的嘴角撇了下来,嘟嘟囔囔:“他们是聋子,我又不是……每个鬼都吵得要死,我再也不想听他们的牢骚了!每个鬼、每个鬼!说的全是那几句话——我死了吗、我怎会这样死掉、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器灵的声音越来越大,双手抱头使劲抓挠,呈现出一种与外表年龄不符的扭曲。
  白翎道:“所以你之前放出所有魂魄,不是因为无聊……?”
  器灵呆愣了一瞬,旋即更要命地扑腾起来,大骂白翎不是人,竟然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白翎有点心虚。他以前那样想,大概是因为他自己无聊过头了。不过一直让器灵嚎叫不是办法,他找到了一则新的咒术,可令器灵无故不得出声。
  器灵发现自己没声音了,悲愤交加,眼泪哗哗直淌。白翎看小孩儿哭成一滩的样子,于心不忍,又给他解开:“算了,你消停点就……”
  下一刻器灵便咆哮道:“黑心笑脸怪和眯眯眼倭瓜没一个好鸟你们全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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