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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84节

  “等等?”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道变调的叫声打断了。裴响眼眶泛红,白翎却满面呆滞,好像刚刚长出了一个全新的大脑,重复道,“等等!!!”
  裴响望着他不语,眼神微微闪烁,终是自厌自弃地看向栏外。
  “花谕”无声出鞘,悬平于他身侧,受主人心念召动,准备载他离去。裴响说:“师兄,告……”
  “辞”字尚未出口,坐在桌边放光之人一个飞扑,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白翎大声道:“我还可以解释一下!!!”
  第91章 九十一、推心
  白翎两辈子都没现在这样尴尬过。
  他想歪了,对师弟纯洁的心灵产生了不纯洁的猜测,还被对方察觉得明明白白。可是,他是由于不好意思直言“难道你赢了赌约就要我亲你吗”,很正常啊——裴响又是怎么回事,连要求他讲心里话也说不出口!
  ……师弟的脸皮果然还是太薄了。
  这下倒好,白翎成了大罪人!
  他以前也扑到过师弟身上,但从没感觉如此烫手,好像在拥抱一块烙铁。烫的不是师弟,他漆黑的发丝冰凉凉的,和丝绸一样贴着白翎面颊;烫的是白翎自己,他不仅全身上下闪闪发光,还七窍都冒着滚滚热气,大概是脑浆烧开了。
  白翎磕磕绊绊地说:“阿响,你先听我解释!我亲你确实是因为误会了赌注,但……但……”
  但什么?
  难道告诉裴响,他不是毫无真心的?
  白翎艰难张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忽然理解裴响提这个赌注的原因了,师弟很懂他:让他讲这种话,的确比登天还难。
  白翎鬼使神差地说:“但阿响你的嘴好软啊。而且一点也不干,要不是差点亲死我就更棒了。”
  裴响:“………………”
  怀中的身躯陡然绷紧,片刻之后,白翎大叫一声,猛地松开了他,拼命摆手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响我重新解释,你听我重新解释!!!”
  黑衣少年缓缓转回身来,惊愕地望着他。
  但在裴响的神情中,不止惊愕,因为他面上慢慢地晕开了薄红,衬着眸子里一星半点的水光,与其说是被登徒子调戏了,倒像是被心仪之人调情,全然不知如何应对,怔在了原地。
  许是羞多于恼,“花谕”锵啷一声砸在地上,又倏地飘起来,勉强稳在空中。
  白翎的脑子彻底停止了运转。
  他匆忙去抓幕篱,结果脚一崴摔倒在地,顾不得磕磕碰碰,手撑地膝行两步,将幕篱一把扯来戴上,拉过垂纱挡自己的脸。
  此刻他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有一道雷下来,要么把裴响劈失忆,要么把他劈死!
  隔着胡乱揉在一起捂脸的白纱,白翎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但依然掩饰不住崩溃的语气:“好了阿响,不管我误会了还是怎样,反正赌注是完成了!你提的赌约,你不说明白是你的问题,不能怪我!!快点聊正事吧,贾济,对,贾济还在等我们啊!!!”
  裴响却寻回了一丝理智,问:“师兄的意思是……虽然,你并非出于情意而……那般对我,但,你觉得尚可以接受……甚至体会不错,是吗?”
  白翎:“……”
  白翎将手一挥,道:“我才没有这样讲,你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他似是觉得区区一顶幕篱不足以保护自己,连滚带爬地翻起来,冲到了屏风后面。
  灯影幢幢,白翎的影子清晰地映在绣屏上。隔着精美的绸布,仍能看出他整个人簌簌颤个不停。
  裴响的惊愕一点点收回眼中,凝视着屏风相隔的人影。室内安静良久,白翎忍不住探出小半张脸,瞄向师弟,见他上前一步,立刻又完全缩回了屏风后。
  裴响停住不动了。白翎索性背对屏风、背对着他,什么都不闻不问,甚至紧闭双目,祈祷事情快点翻篇。
  他实在是大意了,赌注这么重要的东西没有求证到底,还贸贸然行动,实在有违他的作风。
  可是,一旦面对裴响,白翎总是像变了个人,没法游刃有余,做不到三思而后行,简直把脑壳置之不用,全凭心意和直觉处事。
  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了。
  他是喜欢师弟的,一直喜欢,从很早便开始喜欢。白翎从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这种奇妙中混合着甜蜜与疼痛的感情,就是喜欢。
  种子许久前已埋在心底,于此刻生根发芽,破土而出,刹那间郁郁葱葱,挤满了心扉。
  白翎滑坐在地,呆呆地望着墙壁。是的,他喜欢师弟……到现在说什么也否认不了了。
  裴响发现了吗?他其实一直能感觉到吧,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一定要白翎发现并承认自己的心意。
  白翎忽有些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阿响。”
  良久以后,裴响似经过调整与克制的声音低低响起:“嗯。”
  白翎说:“对不起。”
  没想到,师弟的嗓音泛起了一丝温度,他很快答道:“为什么?三十七天以来,今日最开心。”
  白翎一愣,旋即想起,三十七天前,正是两人在兰林之间,首次戳破心意那天。
  他眼睛发酸,苦涩地明知故问:“开心什么呀?”
  声线不自觉地放缓了。
  可是这个问题,裴响没有明确回答。
  他沉默一会儿,倏地轻笑了一下。
  白翎惊讶地冒出脑袋,,直勾勾盯着裴响,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星光稀薄但晴朗,柔和地镀了少年人满身。他走近一步之后,离开了呼啸的寒风,静静地站在灯下。
  一点幽微的笑影残留在裴响靥间,整张脸皆因此变得生动。画活了,天上星掉下来了,就落在白翎手中。
  纵使他对上白翎的视线后,立即将唇畔的弧度抿去,依然似初雪消融,留下了痕迹。
  白翎喃喃道:“……这么开心?”
  他其实知道,师弟是因他亲吻后的那几句表扬而高兴。白翎没过脑子冒出去的话,看似调戏人的浪语,实际却是最真诚的。
  无意间,他已经兑现了“讲一句真心话”的赌注。
  白翎面色微红,盯着师弟面上未散的笑意,只觉根本没看够。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以后再怎么嘴硬都没用了。
  亲完人家忘记抹嘴就算了,他还夸师弟嘴巴软亲着舒服……这和告白有什么区别?怪不得师弟会笑。
  不过白翎望着此时的裴响,竟觉得能让他笑的话,自己像被撬开的蚌似的表明心意,也没什么。
  他幽幽地说:“阿响。你听过一个故事吗?叫‘烽火戏诸侯’。”
  裴响在桌前坐下,重新沏茶。他道:“不曾听过。”
  “以前有一位昏君,非常爱自己的妃子……但他的宠妃不爱笑,可能因为不爱他吧。总之,为了哄爱妃开心,昏君点燃了烽火。这你应该知道了,是敌军进犯的时候才点的东西。”
  白翎也磨蹭到桌边坐着,不过没取下幕篱,念叨着前世的典故。
  裴响听得专注,道:“虞渊的塔楼上亦有烽烟。”
  “对。昏君的诸侯王——就是他的小弟们,看见烽火全跑来了,结果发现什么事也没有,气得半死。昏君快亡国了,但他高兴得很,因为他的爱妃瞧见诸侯们兵荒马乱的样子,终于被逗笑了一下。”
  新茶被推到面前,白翎拢着茶杯暖手。
  他郑重地说:“我现在好像那个昏君。”
  裴响静静地看着他片刻,问:“我像你的爱妃吗?”
  白翎:“……”
  白翎维持着高深莫测的表情,说:“大概是吧。反正,刚才看见阿响笑,我觉得总是因为你发疯都不算什么了。阿响,我希望……希望你以后每天都和今天一样开心。”
  “可是我不像典故中的妃子。”裴响也和他一样拢着杯盏,停顿片刻,才道,“她不爱昏君。”
  白翎:“………………”
  狂跳了许久的心脏又猛地鼓动,白翎倒吸一口气,忙别开脸。
  恰在此刻,檐下的雨铃转了。风铃因风而响,雨铃自然由雨而动,远处的天幕变得模糊,很快蔓延而来,一场秋雨无声无息地浸润了天地。
  全性塔外,在晴天隐匿的灵符,于此刻亮起,勾连成环绕塔身的法阵。雨幕被隔绝了,只闻潇潇夜雨洒山河,一时间融化了风声。
  白翎抿一抿嘴,又张了张口,良久才道:“真的吗?那确实……不完全一样。”
  他装模作样地挑起垂纱一侧,端茶来喝。茶水温度正好,冲散了秋夜的凉意。白翎自知不能这样下去了,良辰美景,佳人在侧,仿佛要让人无休止地沉溺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被贾济堵住,到底是为什么?”
  裴响说:“我以弓箭向沉音剑冢,射去了上百封请帖。”
  白翎愣了一下,问:“什么请帖?”
  “你与诸葛师兄婚典的请帖。请的客,是沉音魔尊。落的款,是他濯缨真人,贾济。”
  白翎好笑道:“这是为什么!”
  “很低劣的栽赃嫁祸。但是无妨,消息递出去即可。沉音魔尊必然有他的眼线,早知了此事,凭之前宿仇,他若有一丝机会,都不会放任诸葛师兄安然大喜。”
  裴响淡淡说道,“此事真正的关窍在于落款,也就是贾济。”
  白翎过热的脑子迅速恢复了灵光,说:“我明白了,你要借刀杀人,让沉音魔尊来大闹婚典,干掉贾济?贾济坚信他是展月老祖的门外之徒、不二传人,如果他能接下魔尊一招,就更加应验了老祖的事迹……他会中招吗!不,他们俩,他俩都会中招吗?”
  “他时常在虞渊追杀我,以前任他切磋,今日我却一再闪避。他见我往魔域射箭,认定我包藏祸心,势要抓我现形。所以,他命令修为较低的侍从不许跟随,以免被我察觉,而后独自追来。至此,先让他去掉了人证。”
  裴响道,“当他发现我射出的是婚典请帖,便先入为主地逼问我,是不是要引魔尊来过招,仿效师祖当年行径。其实,是他本人有类似想法,故而以此猜忌我。我并不答言,让他自认为猜得正确。而后,他不断顾左右而言他,试图撬出我更多的计划。我与之僵持,拖到曲映请来救兵。”
  白翎心念电转。怪不得贾济一反常态,发动了他的法宝“群锋阵图”,原来他以为撞破了裴响的大计啊。
  然而事实情况是,裴响完全利用了贾济对老祖病态的崇拜心理,为他策划了一条自取灭亡之道——沉音魔尊曾经以一敌三,力战偃鸣道君、诸葛悟、林暗三人,贾济一个元婴后期修士,修为堪比诸葛悟一人,哪里能接住魔尊的攻击?
  但白翎转眼提出了更多疑问:“魔尊要是能来,肯定会把婚典搅得天翻地覆。可他恨的是师兄,会给贾济接招的机会吗?应该直奔师兄而去了吧。”
  “贾济一旦中计,必然穷尽一切办法,与魔尊对敌。届时,师兄你便能欣赏,‘濯缨真人高风亮节,为新婚仙友抵御魔尊’的英姿了。”
  裴响面无表情地说着,像在讲冷笑话。
  白翎乐出了声,紧接着又问:“好吧,我等着看好戏。那该说说魔尊了,你怎能确保他进霁青道场?”
  多年前广寒道君的婚礼被魔修染就血色,但那时候的护山大阵尚未完善,近年来,再未有魔修上山的传闻了。
  裴响轻声说:“不必我确保魔尊进霁青道场,自有旁人代劳。师兄,你认为太徵一脉的二代弟子,贾济那位师伯,何故每日守在塔楼,观望他的所作所为?换而言之,贾济已半步化神,又为何像诸多金丹至元婴的弟子一样,在虞渊苦修?”
  他顿了顿,道:“诸葛师兄因进境一事,延请各位道君,共商宏图。贾济距离化神期亦只差临门一脚,想必急于求成。太徵一脉,或许已无计可施,所以不得不让他在虞渊除魔,追寻那让他进境的一击。”
  裴响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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