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120节
但是白翎,就如田里上蹿下跳的地鼠似的,顾怜不瞪眼时,他就探出脑袋笑吟吟,顾怜一瞪他,他就缩回裴响背后,把顾怜气得倒仰,直挺挺倒回了座上。
尹真见缝插针地说:“这灵堂也不必收了,给梦微道君备着吧。”
叶家家主举着一支糖画回来,两手呈给顾怜:“道、道君,您请用。”
好歹给了顾怜台阶下,他又立起来了,边接糖画,边对白翎喝道:“你们怎地现在才回来!”
白翎面露无辜,说:“去取识海钥了嘛。”
“抢个东西要这半天?!我都把是非老儿的破黑片子打烂了!”
白翎想了想,是非道君是戴着副瞎子墨镜儿。他连那玩意儿都没保住,看来昨夜一战,神教落花流水。
果然,有顾怜在,打架还是不用操心的。神教势力铩羽而归,至少十天半月都不会回来,新河郡得以休养生息。
白翎道:“你是不清楚,我们在河底见到了什么。识海钥供养着旧河郡遗址,和里面一大群冤魂。它们镇压了一具怨灵,一具大乘期的怨灵!”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唯有太徵道君神情凝重,但并不意外。
叶家家主自觉地退了出去,关紧门户,让丧事收场,改成祝贺大捷的流水席。
顾怜的灵焰渐熄,众人心知肚明,此事若传扬出去,会令修真界何等惊骇。
在场的展月一脉所有人,都看向太徵道君。
白翎也站了出来,掸一掸衣袖,问:“前辈,您引我们南下,究竟是为什么?虽说我要恢复阿响的记忆,必然借助您的‘两不疑’,但您不会无缘无故地帮我们吧。现在事情已成,您可以提报酬了。”
太徵道君幽幽道:“那具怨灵,是我千年的心腹大患。但若想进旧河郡的遗址,光有‘两不疑’不够,还须‘灵台枷’校准。所以,必须是你们。”
顾怜点头,觉得在理。
白翎却笑了,说:“何必是我‘们’呢,灵台枷在阿响身上,有他不就行了吗?他九十年前便被钉了灵台枷,道君不用等到今天吧。”
顾怜一梗,发现自己是一群人里最笨的,恼火地眯起眼睛。
裴响也向老人道:“前辈,师兄身上,可有玄机?”
“事到如今,我会对诸位和盘托出。若非事态无可挽回,我亦不想如此行事。可惜,天意总与愿违。”
太徵道君一声轻叹,却未即刻说明真相。
她宣布在今夜此地,会用一种众人多有体会、明白其绝对权威的方式,展露多年来所作所为的原因。上溯至三圣前尘,下关乎近日种种,都将得到解读。
而这种方式,就是搜魂——她让几人同时进入她的心境,去她的记忆里亲眼见证过往、亲身经历答案。
话音落下,老人不愿赘述,缓缓地走出灵堂。
她背影清寂,院子里则气象一新。短短半刻钟内,变得火树银花,张灯结彩。戏班子奏起了喜乐,吹拉弹唱,歌颂仙长们保卫新河郡。
留下屋里几人,面面相觑。
许久后,顾怜冷哼一声,道:“我倒要看看,千年以前,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拂袖转身坐下,剩另外三人对视。
白翎说:“要是进了太徵道君的心境,就是任她宰割了。阿响,你还记得观心的时候,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吧?”
裴响颔首,道:“任你抉择。”
白翎陷入沉思,并不想立即做决定。
他碰了碰尹真的胳膊,问:“尹兄来不来?多个人手多份力,给你加钱。”
尹真瘫着脸说:“先把我凑的份子钱还我。”
白翎:“多少?”
“你们两个,各十两。”
“什么?”白翎惊讶道,“凭我们的交情,怎么才十两!”
尹真面不改色,只是视线往后面一飘,落到啃糖画的顾怜身上。
他道:“吃他的席,我花一百两。”
白翎:“你好赖不分啊——”
“花一百两去吃山珍海味。”尹真冷冷说罢,把烧秃的花圈往地上一放。
白翎:“……”
裴响递给尹真一张银票。只有一张,但尹真接到手里,眉毛一扬,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精神多了。若是不知道的来看,定以为裴响是个神医,妙手回春。
尹真果断道:“今晚不见不散。”
第132章 一百三十二、故梦
叶府上午还人头攒动,下午便恢复了安宁。只剩家仆们进进出出,洒扫庭院。
太徵道君要为夜间的观心筹备,在人们酒足饭饱之际,化出法相。
她弹指挥出了千万枚柳叶,当人们情不自禁地抬头仰望时,自然透过叶心,对上了她的视线。
于是大伙儿都忘记了昨夜的惊心动魄,亦不知何故聚在叶府,在叶家家主的安抚下,纷纷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数千人散了个干净,新河郡似与此前并无不同。
在叶府的前庭中,搜魂师们紧锣密鼓地铺设着新法场。黑白石子的图画再度改变,灵泉游走,绘制出让多人一同观心的阵法。
白翎单手支头,一脸郁卒地望着他们。
裴响站在他的八仙椅后,看一眼他,又看一眼远处的顾怜。
他们本想抓住今夜观心前,这半天的空余时间,跑到无人的地方去,再好好地、慢慢地厮磨一阵子。
不必寻戏园画舫,也不必找酒楼茶社,只要两人还和百年前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伴而行,就足以抚平心间的褶皱了。
在裴响恢复记忆前,那是一道道伤口,在他恢复记忆后,如有神助,迅速地愈合。
可是不够,余悸总在发痒。不知要搂着对方睡多少安稳觉,才能彻底养好。
然而,两个人还没走出叶府半步,就被门后冒出来的“暮春”敲了脑袋。
顾怜从天而降,左手白翎右手裴响,举着两个逆徒丢回了后院。
他大概知道两人的感情了。但是,顾怜不属于开明的师尊。
白翎和裴响在折雨洞天关起门来做什么他不管,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他决不允许两名弟子手拉手出门。
顾怜也不管白翎要说什么,反正他流露出一星半点跟师弟出去玩儿的意思,顾怜就指使剑影抽他俩。
裴响抽一下,白翎抽两下,路过的狗都被削掉一撮毛。
之后裴响也表达了和白翎一样的请求,于是两人挨的抽数一样了。
白翎有《喜乐诸天奇经》在身,被打倒是不痛,就是麻麻辣辣的。
可他想和顾怜讲道理,顾怜却吃了他无数堑后终于长了一智,听到不爱听的就弹剑,用剑鸣盖过白翎的声音。
白翎无计可施,只好把他这种棒打鸳鸳的行为归因于多年独居导致的心理变态。
当然,顾怜不知道“变态”是什么意思,一时安静,狐疑地瞪他。
裴响却知道得很,神情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当即被顾怜发现了。
最后他们被赶去监工。
时值傍晚,法场终于大功告成。白翎只是打了个盹儿,忽一睁眼,竟是从床上醒来。
他监工监着监着,不知怎的睡着了,又不知怎的回到客房,好生睡了一觉。
一只净瓶摆在床头,许是没寻到合适的鲜花,就插了两枝细柳。叶尖沁着清露,柳条柔柔相依,垂在床头。
白翎伸手碰了一下柳枝,不觉弯起唇角。
他下榻披衣,推门而出,在长廊上迎面见到了裴响。
墨衣剑修缓步而来,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他看见白翎,冷冽的容色似在融化,低声说:“你醒了。”
白翎目光落在纸袋上:“阿响……?”
“师尊午后小憩,我去了一趟河对岸。”裴响拆出一盒酥饼,习惯性把裹的油纸剥开,递给白翎时却顿住了。
他已经递到了白翎面前,方觉得太过亲昵,略不自然地扫视别处,幸好并无旁人。
不待裴响收回视线,白翎便凑上去咬下一块,就着裴响的手,又咬了一点。
他捂着嘴边嚼边笑:“好香啊,还有吗?”
“没有买过,不知你喜不喜欢,所以只买了一块。”裴响睫毛轻颤,没有收手。
“那也没关系。你……你想不想尝尝?”
白翎稍一沉吟,把“你也吃一口”换了个说辞。
他们已经亲密到如今地步了,可是还没同吃过一块糕点。
要亲口覆盖掉对方的咬痕,似乎比以前先后喝一杯茶更刺激些。连白翎也没法坦坦荡荡地作要求。
裴响亦垂眸,手中的酥饼上,师兄的齿痕清晰可见。
他慢慢将其放到唇边,在白翎的注视下,即将咬下去,不过又望向白翎,忽然发现白翎的嘴角沾着一点碎屑。
白翎盯着师弟半张的薄唇,无声地咽了下口水。
听说凡间爱侣从双宿双飞发展到如胶似漆,就看能不能接受和对方吃同一件食物。
突破这道大关,就离真正的水乳交融不远了。
不曾想,裴响也正看着他。
白翎因为睡足了觉气血很旺,唇肉莹润,饱满鲜亮,是和他清隽面庞不符的诱人。
两个人同时往前半步,皆是一怔,旋即裴响放下酥饼,飞快地亲了下师兄,借机把他嘴角的碎屑抿掉。
白翎“哎呀”一声,直往后蹦,掩着唇睁圆双眼,半晌才说:“阿响,哪有这样逮着机会就亲的——你学坏了?”
“这方面我若有所进益,只可能师从师兄。”裴响语速极快,声音也低,不过瞧着无半分后悔,顿了顿说,“酥饼滋味不错。”
白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