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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途一片抽象啊 第172节

  “这就是极少有鬼能重获新生的缘故。逆转阴阳,哪有那么简单?且看你的执念,到底在你心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随着宁雪一声厉喝,鬼火从黑暗中显现,幽灵般汇聚到了一起。
  “嗤”的一声,住生香被点燃了。
  青烟袅袅,不偏不倚,飘向茫茫然不知深浅的天际。
  细雨和阴风不断地袭来,却无法动摇其分毫,直至青烟接通上下,在顶部的黑暗混沌当中,融化出了一个缺口。
  道道天光从缺口漏出,仿佛永恒黑夜里刹那的黎明。霎时间,整个阴间皆为之沸腾!
  新鬼哭、旧鬼叫,满树寒鸦狺狺笑。躁动若潮水般铺天盖地,连阎王的宫殿都开始震颤,四处抖落瀑布般的积灰。
  白翎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景象开始腐败。在阳光照进阴间的这一刻,与死亡相关的一切都如蛇鼠虫蚁,无所遁形。
  墙壁上浓艳的涂画迅速褪色,甚至像蜕皮一样,剥落一片片的墙皮。地板也在朽化,从光滑冰冷变得斑驳,裂隙里甚至溢出了血,透着炼狱的寒气。
  白翎正想转头问萧缘,就见身侧的楚江王也变了一副面孔。骨骼在皮肉下发生了形变,狰狞地往外暴突,将本来温和的容貌转为了青面獠牙。
  可怕的是,萧缘仍然谦卑地袖手而立,他露出罗刹鬼真容的脸上,亦保留着恭顺的微笑。
  再看宝座上的宁雪,芙蓉如面柳如眉,却是依旧。不过白翎凝神再看了一眼,便发现她的肌肤白到透明,薄如宣纸——
  忽然,美人的面颊凹陷,仿佛皮囊撑不住了,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枯骨。
  宁雪素手轻沾,抹平了表象的裂痕。
  她问:“如何,没见过画皮鬼吗?”
  白翎不语,盯着往生香。
  这种香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燃烧速度也极快,才一会儿时间,已烧掉一半了。
  他的心隐隐作痛,不知为何。明明是魂魄灵体,按理说五感尽失,怎么还会有心,还会作痛呢?
  白翎神思不属,下意识伸手进怀中,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并没有想起来这是什么,只感到是个盒子,小巧精致。
  在碰到盒子的瞬间,白翎突然呆滞了须臾。往生香烧得太快,萧缘不禁提醒:“白师弟?”
  白翎却和入魔了一样,攥着什么东西,半天没动。
  宁雪亦面色凝重地起身,道:“一点都想不起来?你在干什么?白翎,执念无非几种,我与萧缘,所念皆是故人。你——没有放不下的故人吗?”
  白翎终于把盒子拿出来打开了。
  他看见两枚铁环——不,这是一对戒指,其中一枚的内圈,刻着他的名字!
  那另一枚上刻着的是……
  白翎心神震动,无意识地上前一步。天顶的缺口张得更大,洒落的金光更多,一道道倾泻而下,照亮了当中笔直向上的青烟。
  宁雪逼问道:“那人是谁!我问你那人是谁?”
  “那人是……”
  模糊的天光蓦地映在戒指上,白翎看清楚了。
  他喃喃道,“裴响——阿响!”
  在唤出名字的霎那,阴间的乱象停止了。白翎浑身一轻,顿时若不系之舟,飘摇而上。
  一道红线浮现在他指间,缠绕着他的尾指,不曾松开。
  白翎捻着这根细线,染得一手猩红。他抬头仰望,看见漫天阴雨变成了纷纷血雨,他蹭掉红线上的血水,露出皎洁的银丝!
  一声初春的惊雷唤醒了天地。
  阳和启蛰,万物复苏。
  白衣青年猛然坐起,发现置身于一尊青玉案上。四周种满了白玉兰树,莹白的花朵沐浴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满地乱琼碎玉。
  第185章 一百八十五、倏忽
  落花纷纷扬扬,芬芳似曾相识。
  院中无人,静悄悄的。白翎一眼认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遇见裴响的地方,裴家别院。
  青年立即下地,回头看了一眼古老的青玉案。他身上并无不适之感,胸口的伤不复存在,白翎往领子里摸了一把,连疤痕都没有。
  灵气由他体内散发,形成自然屏障,隔绝了雨水。白翎凝水成镜,拉开衣襟确认,伤口的确消失了。
  他顿时被一股强烈的不安压住了心头。
  上回一睡,睡了百年,还是在没死透的情况下。这回死得透透的,他该睡了多久?
  白翎又找遍全身上下,发现准备用来向师弟求婚的对戒也不见了。
  他更是生出隐隐的焦躁,快步出了别院。
  果不其然,白翎正位于洛东裴府。他看见了熟悉的锦簇花团,遍布宅内。
  但离上一次到访,不知过去了多久。裴府的格局无甚变化,种的花却与以前大不相同。
  多数林木适值荣期,花开正艳,然而像无人莳弄似的,一味疯长。叶片与枝条未经修剪,葱茏地积压在花朵旁边,姹紫嫣红和欲滴苍翠堆作一处,竟如荒废了一般。
  白翎走出别院,仍没碰到任何的侍从。
  宅内空虚,无人值守,人都去哪里了?
  当他来到裴声居住的主楼外,终于听见了许多声音。医师模样的人进进出出,提着装满血水的木桶,或者沾满血污的绷带。
  里面的声音也变得清晰,竟然是伤患的哀嚎。白翎心下收紧,登上台阶,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他想拦住路过的医师问明情况,对方却满面麻木地摆摆手,示意赶时间休要多言。
  白翎只好三步并作两步,亲自进大堂查看。
  当他走进去后,那个挥手不语的医师倒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呆立片刻,蓦地回头看他。
  此时的裴家主楼内,全无当年的金壁辉煌之状。从屋顶垂落的帐幔还在,但成了分隔伤患地铺的纱帘。
  所有的名贵器皿、奢华桌案一概撤下,空出地方,让病人与家属落足。医师在其间奔忙,看着不像医修,只是凡人街市上开药房的郎中罢了。
  可是地上痛呼或气息奄奄的伤者们,并非修士,而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们的伤口溃烂严重,难以愈合,冒着黑腾腾的魔气,触目惊心。
  主楼共有三层,塞了近千名医患,几乎没有空闲处。
  日翎一时愕然——怎么会同时出现这么多被魔族所伤的凡人?而且,这里可是远离魔域的南方!
  一股药味混在血腥气里,飘过鼻尖。
  有个小童蹲在角落熬药,白翎问她:“小朋友,请问裴家家主在哪儿?”
  小丫头愣了一下,稍后,脆亮的童声穿过了整个大堂:“姨奶奶——”
  大堂尽头的帐幔后,放着一张桌子。有人在那儿批阅物资清单,因为被人团团围着,白翎刚才并没有看见。
  直到小女孩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回头看来。
  他们发现白翎时,无不呆滞了一会儿,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震惊地傻在原地。
  重重人影中央,裴声也站起来了。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她快步来到白翎面前。
  多年不见,当初蕴光内敛的家主已垂垂老矣,鬓边星星。白翎眼看着她走近,一时无法相认。
  不过,裴声纵使年迈,精气神不曾衰弱分毫。她满头银丝分毫不乱地绾着,以荆为钗,面容清瘦严肃,待确认真的是白翎不假,终于动客。
  白翎看着她朴素的黑麻袍服,道:“家主,请问现在是……是什么时候了?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哪一年,我睡了多久?阿响他……他在哪里,怎么没看见他?”
  凡是能活动的人,都聚拢到他们身边,难抑激动之色。连地上躺着的伤患也忍住痛楚,含泪望着他们。
  白翎说:“大家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是魔物造成的伤口?”
  裴声的声音亦含哽咽,放轻语气道:“白真人,你刚醒来,问题一定很多,我一个一个回答。现下是你长眠后的第十年——从你被各位仙长和阿响送到洛东开始。”
  “十年……太好了,这次才睡了十年!”白翎几乎有些惊喜,问,“然后呢?”
  “在你‘死’后,展月老祖着手准备飞升,意欲成为修真界首个飞升成圣之人。可是,他已经没有耐心等待了。而修习《太上迢迢密文》者,须以血气和死意祭炼,他……他撤去了人魔两界间的秘境,令整个修真界充当祭坛熔炉。”
  白翎:“……什么?”
  操控秘境隐现的权柄在拜日神教手里,此境一关,群魔倾巢南下,且大部分没有了魔尊统辖,只会肆意残害凡人。
  其后果可想而知。
  白翎沉默良久,道:“那现在形势怎样?修真界……人们还好吗?”
  话音未落,人群中响起了哭声。
  这声没忍住的呜咽像是打开了泄洪的匣门,接二连三的泣音响起,裴声容色灰槁,良久才说:“洛东只剩下我们了。白真人,所以没人守着你醒来。抱歉……我们真的没人了。”
  自手张了张口,由于过度震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中不可置信地想:
  怎么可能?曾经有数十万人口的繁荣城郡……如今只剩小几千人?
  怎么可能!
  “凡人面对魔物,如同蝼蚁面对象群,只能任其践踏。”裴声长叹一声,道,“每至夜晚,城内城外、各处邪祟横行,夜不安寝。若非有一群善炼丹药的小妖千里迢迢来助我等,恐怕我们也早陷入了弹尽粮绝之地,与其他诸多城池一样,沦为魔物肆虐的废墟了。”
  “小妖?”白翎一怔,问,“他们是不是叫‘大君鼎’??”
  “对,正是这些能妖异士,不知怎地感应到你命悬一线,一路从魔域找到了这儿来。不过,他们现在已更名为‘老君鼎’了,他们说你有什么……”
  白翎愣了愣,道:“我有新年限定发行的‘大君鼎’翡翠票折?”
  “没错,正是此物,时刻关切着你的命脉。”裴声说,“小妖们原本只是来为你炼丹的,不过仅数天之后,秘境作废,北方的数座大城沦为老祖飞升的祭品。于是,他们留在了洛东,为民众炼丹。因魔潮势强,道场反扑,太徵道君率领的义军不得不持续后撤,眼下只剩洛东、新河、莞州、株陵几座孤城,在魔物的围困下苦苦支撑。”
  良久无人说话,白翎忽然不敢继续问了。
  裴声道:“还有阿响……”
  “他怎么样?”白翎眼瞳轻颤,脱口而出。
  “他在十天前离开,去往霁青道场,主动献祭给老祖,愿作他飞升的替身。阿响以此换取老祖在飞升之后,驱逐人界的群魔。”
  最后一个字落下,满堂皆寂。
  裴声终是不忍地别开脸,泪水染湿了眼角细细的纹路。
  白翎的双目近乎空洞,轻声道:“阿响他去……找老祖了?”
  他顿了顿,情不自禁地追问道:“他一个人去的?!为什么!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去???去……去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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