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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232节

  钧天殿里,沈庸辞、沈雅言早已就座等候,雅夫人放心不下,也跟着入席。这三派来访未说原由,然而众人心知肚明,又听说这三派同时抵达,更是不言可喻。
  沈雅言怒道:“这摆明了是勾结一气。”
  沈庸辞忧心道:“诸葛副掌这般明目张胆,也是示威之意。”
  沈雅言冷哼一声,雅夫人也自不住咒骂,责怪顾青裳拐带小小,惹出这等祸事来。沈庸辞劝道:“顾姑娘是衡山使者,衡山是青城盟友,你别把人家骂跑了,面子上过不去。”
  雅夫人觉得有理,这才不说话。
  等诸葛然一行人入席,宾主各述姓名,寒暄几句不相干的。沈庸辞道:“犬子正在待客,稍后便来。”
  又过了一会,沈玉倾领着顾青裳来到。诸葛长瞻在诸葛然耳边低声道:“我下午见着的漂亮姑娘就是她。”
  诸葛然挑一下眉毛,点头道:“确实是个美人。”
  忽听“哇喔!”一声惊呼,众人望去,却是苏银铮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沈玉倾。苏亦霖恼她失礼,拿手肘撞了她一下,问道:“又怎么了?”
  苏银铮低声道:“他比你跟姐夫都好看!”
  顾青裳鞠躬行礼道:“晚辈顾青裳,谨代表敝派衡山,家师李玄燹,贺祝沈掌门贤伉俪一家和雅爷贤伉俪一家福泰安康。”
  沈庸辞点了点头,笑道:“也请代祝衡山李掌门福泰安康。”
  诸葛长瞻心中一惊,低声道:“是衡山的?”
  诸葛然翻了个白眼,道:“你以为是少林的和尚?”
  沈庸辞请了座次,诸葛然正要说话,沈庸辞又道:“还有几位客人稍后便来。今日难得青城如此热闹,在下便突发奇想,让大家同聚一堂,也好说话。”
  果不其然,又有一名下人在沈玉倾耳边低语几句,沈玉倾当即告退离席。
  等沈玉倾领着唐绝艳走入时,楚夫人与雅夫人都皱起眉头,只觉得身为堂堂唐门兵堂堂主,这姑娘穿着也太不庄重。
  诸葛然问道:“还有其他客人吗?”
  沈庸辞沉吟半晌,不知觉闻为何至今未到,只得道:“还有一位客人,是少林寺觉闻住持,不知为何耽搁了,且不等他。不知副掌这次拜访,有何指教?”
  苏亦霖道:“二妹,这青城的花园漂亮,你去走走。”
  苏银铮知道他们要谈正事,恋恋不舍起身,楚夫人唤来侍女陪她离开钧天殿。
  “终于开始了。”沈玉倾心想。
  只听诸葛然拄着拐杖站起身道:“今天是初五,我年夜饭一吃完就领着我侄儿从昆明一路赶来,路上可没耽搁过一刻。这话原本难以开口,因着有些唐突,但喜事嘛,总要趁着喜庆的时候提才好。”
  “喜事?”沈雅言讶异问道。他本以为此番三派联合是来兴师问罪的,没想诸葛焉却说是喜事。
  “雅爷掌上明珠,点苍派斗胆,还请割爱。”诸葛然说完,深深一鞠躬。
  沈雅言霍然站起,道:“你要娶我女儿?”
  诸葛然笑道:“当然不是在下,是我这位侄儿。”
  诸葛长瞻弯腰行礼道:“还请雅爷成全。”
  沈庸辞也没料着有此一招,不由得一愣。
  诸葛然道:“不知雅爷是否愿意割爱?”
  雅夫人望向诸葛长瞻,见他相貌丑陋,让小小嫁给这样一个男子,只怕委屈女儿。可话又说回来,点苍二公子的身份完全足以匹配沈未辰,不由得犹豫起来。
  沈雅言沉声道:“这我不能做主,得小小喜欢才行。”
  诸葛然道:“沈掌门,您的意思呢?”
  若与点苍联姻,跟华山的恩怨必可一笔揭过,沈玉倾自然明白这道理,不由得望向父亲。若是父亲与楚夫人都赞成,雅夫人也不反对,说不定雅爷会让步。
  联姻若成,青城这一票无论如何都得投给点苍,与其说他们是想娶小妹,不如说是用一纸婚约绑住一个人质。
  沈庸辞还未开口,严旭亭猛地站起身来道:“副掌,使不得!”
  华山竟与点苍当场叫板,这不反了吗?只听严旭亭道:“沈二姑娘在华山勾结彭小丐,若不是铁剑银卫赶到,在下险些遭擒!在下今日正是要追究这件事!”
  严昭畴也起身道:“沈掌门,雅爷,沈公子,我想二姑娘是名门闺秀,断不会干出勾结马匪之事,我们今日具帖拜访,原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天下间会用峨眉刺的女子有许多,许是舍弟认错了也未必,还请二姑娘出面对峙,也好让我回去对家父有个交代。”
  沈庸辞还未回话,苏亦霖也起身道:“数月前,敝派副掌门遭人刺杀,凶手是拿了青城名帖拜访。沈掌门,这事也该有个交代。”
  苏亦霖虽欣赏李景风,但此番威逼青城,事关四个月后的昆仑共议点苍华山成败之局,华山与嵩山交情甚笃,且不是点苍与华山那样的利益联盟,而是世交,当年少嵩之争也唯有华山支持嵩山,自不能为个人交情罔顾两派之情。
  不过总算他顾念李景风,没把他与沈玉倾结拜之事抖出,在场也唯有严烜城知晓此事,不然青城更难开脱。
  顾青裳听了这话,正要开口,沈玉倾起身道:“景风确实是我派去的使者,却非是青城门下,他所作所为也与青城无关。青城既未包庇,更不会说情,诸位若是抓着他,也不必顾念青城,杀了便是。”
  顾青裳料不到沈玉倾说出这等话来,不由得一愣,转念又明白,李景风坚持不与权交,若是青城包庇他,反倒使他束手束脚,倒不如推个一干二净,也是全他之志。更何况今日涉及沈未辰,李景风更不会希望因自己害了小妹。
  严烜城正要缓颊,刚站起身来,严昭畴道:“大哥,你别说话,这事让我来。”
  严烜城犹豫了会,只得坐回座位。
  沈雅言冷笑一声,道:“你们三派同气连枝,就是要图我家闺女?何必这么费事?点苍、华山,几万名弟子,过来抢人就是。”
  诸葛然笑道:“莫胡说,点苍是真心求亲,还望雅爷成全。”
  严昭畴道:“副掌,别为难我们小辈!”
  诸葛然道:“为难便为难了,难道你们华山还能飞过青城,来点苍抓我侄媳妇吗?”
  楚夫人起身怒喝道:“小猴儿,你别太过份!”
  沈庸辞捧起茶杯,慢慢喝了口茶,缓缓道:“都坐下吧,别把气氛闹僵了。副掌,你也坐下。”
  楚夫人怒道:“不用坐了,反正也是一般高!”
  诸葛然脸上一红,忍下一口气,坐下道:“沈掌门怎么说?”
  沈庸辞道:“小小年纪轻,不知轻重。她抓严三公子原是替哥哥报仇,当初要不是她舍命,肩膀上挨了斩龙剑两记,今天汉水上的尸体怕不会只有船匪那几百具吧。”
  他这话不温不火,说得恰到好处,把严非锡擒抓沈玉倾的事抖了开来,又接着道:“华山若想追究,青城岂不是也要追究?照我看,这事就算两清,咱们再定个协议,以后互不侵犯就是。”
  严昭畴道:“家父做得过了,侄儿代替父亲道歉。但华山与彭小丐结的是仇名状,沈姑娘义助彭小丐,是也想与华山结仇吗?”
  众人心想:“难怪严非锡不来,原来是要回避这桩事。”
  “而家父之所以劫持沈公子,是因心伤爱子惨死,以致一时糊涂。”严昭畴话锋一转,望向唐绝艳,冷冷道,“我四弟死在唐门,唐门始终给不出一个交代。舍弟年轻愚昧,卷入唐门内斗,就算有罪,也该是交由华山处置,而不是不明不白死在唐门。”他戟指唐绝艳,言下之意便是唐门恼怒严青峰涉及内斗,明里不杀他,却趁他离开唐门时暗下毒手。
  “家父劫持沈公子是希望青城能给条道,让华山能派人进入唐门调查真相,以昭冤仇。”
  “莫怪唐绝艳要来,是怕青城出卖唐门。”沈玉倾心想,口中却道:“严四公子离开唐门时确确实实平安,人是死在唐门境内,该由唐门调查才是。”
  “唐大小姐可是你婶婶。”严旭亭道,“你的话能信吗?”
  “唐二小姐人就在此处。”沈玉倾道,“何不问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他话锋一转,把难题抛给唐绝艳,这下唐门便不能置身事外了。只见唐绝艳起身道:“你四弟想对我干些龌龊事,被我赶跑了。他是被谁杀的,唐门一直在追查,始终没有线索。”
  严旭亭冷笑道:“查了一年多没点线索?唐门查不到,让华山来查,说不定马上就有线索。到时,不知要赔上多少人命。”
  唐绝艳道:“今天是在青城,唐门的事情,到唐门来解决。”
  沈玉倾接着道:“那就谈今天的事情,二姑娘,你觉得这事青城可有理亏之处?”
  唐绝艳咯咯笑道:“我分不出来。我只记得我姐姐嫁给谁,谁娶了我姐姐而已。”
  她这一番话讲得清清楚楚,唐门自是支持青城的。说起来,若青城失陷,华山立刻有路通往唐门,被包围的便是唐门,到时拿这桩事威逼唐门,唐门也不好受。
  严昭畴又道:“父亲有过,儿子不敢替他隐瞒,但路上有人斗殴,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一剑,两人验了伤势,就说公平,门派便私了,有这说法吗?”
  沈庸辞道:“难道华山真要与青城开战,方肯罢休?”
  沈雅言又要开口,沈庸辞挥手阻止,又转头问诸葛然道:“副掌,点苍该不会想帮华山吧?”
  诸葛然摇头道:“我跟唐二姑娘一样偏心得很,谁亲我就帮谁。不过,遇着这种事,应该交给盟主裁决才是,不然要昆仑共议做啥用的?”
  严昭畴道:“那也得盟主公平裁决。盟主裁决若不公平,也难叫人信服。”
  沈玉倾自然听出话中道理,这个他们信服的盟主自是点苍无疑。而若华山不服,华山点苍南北夹击,对青城十分不利。
  沈雅言冷冷道:“今日我若不嫁女儿,华山跟点苍就打算开战了?”
  诸葛然道:“我是求亲,青城与华山的恩怨,与点苍无关。照我说,都是自己人,不用争。”
  沈玉倾望向顾青裳,至今为止,顾青裳始终一言不发。衡山若不表态,单靠唐门青城仍不足以镇慑点苍华山,嵩山虽然鞭长莫及,派些支援总是能的。
  然而顾青裳紧抿着嘴唇,却是默然不语,沈玉倾不得已,叫了一声:“顾姑娘?”
  顾青裳道:“师父交代过我,衡山感……感激青城仗义。”不知为何,她声音竟有些冷硬,“无论青城遭遇什么事,衡山都会帮忙。”
  诸葛然道:“顾姑娘是?”
  沈玉倾道:“她是李掌门首徒。”
  诸葛然微笑道:“这么重要的事,就只是交代一句?有没有顾掌门令牌?手喻?”他早注意顾青裳,见她久久未发声,料是得不到师父允诺,插手不得这次争执。如今听顾青裳这话,虽是说了衡山支持青城之意,可既无手喻,传话人身份也不足——衡山若是真要插手,绝不会只派一个弟子前来,是以这话难以判定真伪。青城与唐门唇齿相依,却与衡山无此关系,只是口头允诺,沈庸辞不会相信。
  只听唐绝艳咯咯笑道:“求亲跟报仇一席子上说,还真是罕见。太婆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以前不少人瞧不起太婆,可太婆说,九大家的姑娘跟妓女一样,都靠张了腿才能成事,谁又比谁下贱了?”
  以唐门立场,绝不希望青城倒戈,她这番话自是故意激怒沈雅言。沈雅言闻言果然色变,起身怒斥道:“你说谁的女儿下贱?!”
  唐绝艳笑道:“我姐姐不也嫁给沈家三爷了?太婆也没觉得她孙女下贱。在唐门,没人敢说妓女下贱。雅爷你年轻时一堆风流糊涂帐,难道你瞧那些女人都是下贱的?”
  沈雅言怒急交加,却又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赤红。
  沈庸辞道:“副掌,承你心意,然而沈家高攀不上。不过……”
  诸葛然闹腾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不过”。
  “两个少年人,让他们认识认识倒也无妨,兴许看对眼了,也不用我们老一辈瞎操心。大哥,云南风光明媚,找些人带着小小,去看看风景也好。”
  沈玉倾急道:“爹!”
  “就是个中道。”诸葛然心中冷笑,“去他娘的中道!不损失女儿,也不引起战乱,就是委曲求全。”
  说到底,沈未辰娶不娶不重要,要的是一个人质。逼得强硬些,就算退一步也能要得更多些,只要沈未辰到了点苍当人质,这一票就十拿九稳了。
  忽听顾青裳道:“沈掌门,我有些话要说!”
  顾青裳说着一咬牙,起身走到沈庸辞面前,递上一封红色书信,道:“这是师父允婚的婚书。”沈庸辞顺手接过,正要再问,顾青裳已站到大殿中间,道:“师父赐婚,许我嫁给沈公子!”
  诸葛然“喔”了一声,甚是讶异。
  又听顾青裳道:“沈公子,你是极好的,可我不喜欢你,我也不想嫁人。”她转头对严旭亭道,“你那日被马匪袭击,有两名蒙面姑娘帮了彭小丐,一名是沈姑娘,另一名你还不知道是谁吧?”
  严旭亭一愣,仔细打量顾青裳身形,讶异道:“是你?!”
  他话刚出口,诸葛然脑中急转,已然阻止不及,只冷冷道:“顾姑娘,想想你师父,想想衡山!”
  这话正中顾青裳要害,她之所以始终不说清楚便是顾忌着师父,顾忌着衡山,可现在,师父要的那个由女人做主的天下,眼看就要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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