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小姑娘被一群人推了出来,听着身后人凶神恶煞地说:“给这个臭崽子把药抹了,别让他死了。”
佘亦书无力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小姑娘一脸无措,但还是蹲在了他的身边,麻木地将药膏往他的身上抹。
伤口还带着血,和药膏混在一起更加疼痛。也不知道那药膏是什么法子得来的,没有起到一点缓解作用,反而让佘亦书更加难受。
他想让那个小姑娘别抹了,但张开的嘴里只吐了几口鲜血。小姑娘见状,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涂得更加用力,更加快。
伤口因为她的动作皮肉有些外翻,终于,在感受到佘亦书不断地颤抖后,她终于停了下来了。
“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小姑娘的手立马从他的身上拿了下来,声音也带着恐惧和颤抖。佘亦书闭着眼睛摇头,麻木的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他真的很想一死了之,总这样吊着一口气让他生不如死。
言灵的反噬作用其实很强的,只要他说上几句很难实现的话,只靠反噬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想说,他不想如了那些人所愿。说好听的,他嫌恶心,可说不好听的,他可能只说了两个字,就会被那些人堵上嘴,然后再打上一顿。
那些人会边打边骂他小畜生,掐着他的脸,让他说那些异想天开的梦。
他的嘴里咬着一根木头,那是那些人离开之后,防止他乱说话留下的。木头已经被他的牙齿咬了很深的印,几乎快要成三段。
痛感一点一点麻木,余亦书慢慢松开了紧咬的牙,牙齿从木头里拔出,又酸又涩,本就不坚硬的牙几乎快要断在里面。
第86章 迷宫
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不知道是从气管喷出的还是牙龈破损的原因,看得小姑娘心惊又害怕。
她下意识想拿来毛巾给佘亦书擦脸,但周围什么也没有, 除了那一堆杂草, 和佘亦书身上的破布。
鲜血染红了那一堆杂草, 枯黄染着鲜红,宛如篝火燃尽后的余骸。
跪在杂草上, 女孩的膝盖有些痛, 她身上也没多少衣服, 但相比较佘亦书来说, 已经很不错了。
两个小孩就这样在屋子里待着,一个默默地吐着血,一个默默地跪在一旁,手里的药膏因为用力流出了不少。
冰凉的药膏滑落在手上, 女孩才恍然回神, 她手忙脚乱地试图将药膏装回管里。这样浪费, 会被人打的。
最终,小姑娘还是将那些药涂在了佘亦书身上, 止住的血又缓缓流了出来,被她撕下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擦拭干净。
后来那一块布料被小姑娘洗了很多次,每次都用来擦拭两人身上的血迹。
佘亦书倒在地上,他知道这个女孩,在那群人打他的时在,总是躲在外面远远地看着, 尽管害怕,却还是要看。
如果不看,他们会是一样的下场。
村里的小孩很多, 很多小孩看着佘亦书被打骂,笑声和讥讽隔着人群都能传进他的耳朵,比伤口的疼痛更加难忍
之后的几天,人们似乎把上药这个任务交给了小女孩,佘亦书每天都能看到她。屋子里的血腥气味很重,混杂着药膏的味道,让人止不住发颤。
苦涩又黏腻。
佘亦书嘴里的木棍被换了一根又一根,终于有一天,小女孩看不下去将那个木棍取了下来。
牙齿的咬痕又快要将这一根新的木棍咬断,佘亦书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下巴,看着小女孩有些犹豫的手,突然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女孩被他这一声问得愣住,反应过来佘亦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后,她慌乱地摇头,想要将那根木棒塞回佘亦书的嘴里。
全村人都试图让佘亦书开口说一句造福他们的话,以此不劳而获收获自己的幸福。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她和佘亦书有这样的对话,那就完了。
佘亦书没有在意女孩重新将木棒塞回了他的嘴里,舌头因为对方有些慌乱的举动而压得有些难受。
木头上的倒刺因为长时间被人含在嘴木已经软了下去,佘亦书动了一下舌头,重新背过身去,坐在了那堆杂草里。
他还是不要把人牵扯进来的好。
这几天的时间,因为被人勒令待在这间屋子里,一方面看管余亦书,另一方面套话,女孩和佘亦书讲了很多她自己的故事。
从出生成女儿身被人厌恶,到后来的殴打辱骂。直到最近,村民们似乎发现了她和佘亦书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对她的态度才微微转和。
周围的人有说过让她和佘亦书套套近乎,然后从对方的嘴里说出些什么话来的。他们认为,八九岁的小孩,对同龄人有着不设防的亲近。
尽管佘亦书知道这一切有可能是陷阱,甚至带着罪恶的心理开口询问了小女孩。可在木棍被重新放回嘴里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变了想法。
他们都是无辜的,有罪的是那些贪婪的人。
又是几天的光景,每日里不间断的打骂让两人都有些疲惫,因为佘亦书不开口,连带着那个小姑娘都被人踢上了几脚。
女孩哭得撕心裂肺,因为自己身上的疼痛,因为佘亦书新添的伤疤。
她再次将木棍取了下来。
真的要按照村子里的那些人说的那么做吗?伤害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人,以此来换取自己的安宁。
取下木棍的时候有些颤抖,碰到了佘亦书的牙齿,带来了一阵酸涩。女孩的眼里含着泪,看向了佘亦书,但终究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
她听到佘亦书说了两个字:“不哭。”
眼泪缓缓止住,心里的烦闷情绪慢慢散去,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在看到佘亦书脸上柔弱又带着些笑意的神情的时候,再一次哭了出来。
言灵的话,似乎对人类的情感起不到什么作用。
等她终于哭得停了下来,眼睛已经肿得不行了,哭泣带走了太多的氧气,让她感觉头脑昏沉。
佘亦书从杂草堆移到了女孩身边,两个人彼此支撑着,他说:“睡一会吧。”
这一觉女孩睡得很沉,佘亦书听到了她在梦里喊着妈妈,喊着救命,到最后,他听到女孩说:“妈妈,不要走……项链,我不要了好不好……”
佘亦书不知道女孩梦到了什么,他靠在墙上,一点一点地恢复着力气。闭着眼睛,过往如走马灯般在眼前回放。
女孩醒来的时候,佘亦书已经睡着了,她的一只手里握着一条项链,另一只手拿着那根木棒。
男生睡得很沉,因为太累了,因为身边有人在,因为那刚生出的信任,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睡得安宁。
佘亦书长得很精致,尽管脸上带着伤,皮肤因为长年干涩而开裂,但闭眼时也明显可见的修长的睫毛以及优越的骨骼让人不难看出他长大以后的俊秀。
女孩想到了他们平日里的对视,男生无神的眼神却也炯炯有神发着光,与脏兮兮的面容格格不入。
那双眼睛像是尘埃里的明珠,尽管蒙了灰却仍然闪亮。
这难道是言灵独有的气质吗?女孩握紧了手中的项链,她刚刚才在梦中梦到了那条让她难以忘怀的项链。
项链害死了她的母亲,将她们困在这里。
但手中的这条项链不一样,这是佘亦书给她的,尽管他并不知道项链对于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女孩揉了揉因为哭注而紧绷的脸,冰凉的项链贴上脸颊,她打了一个冷战,嘴里喃喃道:“要是有点温度就好了。”
她的声音很小,身旁的人微微侧了侧身,发麻的手臂让佘亦书在睡梦中有些难受。
有人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女孩赶忙将木棒塞回了佘亦书嘴里,匆忙中,项链被她随便塞进了口袋,没有人看见。
之后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这件事情,女孩每天来都会将佘亦书嘴里的木棍取下,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佘亦书会不会突然说一些不好的话,不过大部分时间,佘亦书都不怎么开口。
他们像彼此依靠取暖的兄妹,感受着片刻喘息。
直到,他们这样的状态被村里的人撞见。
那群人勃然大怒,内心里确定这两个小崽子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固执地认为佘亦书说了不好的话,还将他们想听的话说给了女孩。
那个下午,黑喑再次袭卷了茅草屋,女孩被人拎着拖了出去,扔在了地上。
佘亦书看到了那个被女孩喊着爸爸的男人,他在女孩的身上翻找摸索,没有找到任何东西,然后将女孩狠狠扔了出去。
女孩的惨叫在门外响起,夹杂着棍棒的声音响在佘亦书的耳边,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被人像一坨烂肉一样丢进了那堆杂草中,身体被扎得生疼,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激得他浑身一颤。
等到众人骂骂咧咧地散去,神志不清的佘亦书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受伤,视野一片模糊。
他缓缓蹭到墙边,被绑在身后的手费力地在那堆杂草中刨着,他摸到了那个东西,那是一条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