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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32节

  别打了!
  他只是晚一点回京,又没有真的做出谋逆的举动,朝廷就算要讨伐,总该听他说两句话吧。这上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要将他杀死在这里,这算是个什么道理。
  赶紧别打了。他愿意回到朝中请罪。
  眼见敌船上的弓弩忽然一停,像是发觉了他的意思,准备接收他这个战俘,王恭的脸上顿时闪过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可就是在这时,十多把三百步的强弩自军营这头的岸边发射出了利箭,就在王恭乘坐的战船急急后退之时,朝着他发起了致命的一击。
  王恭缓缓地低下了头,正看到一支巨大的弩箭从后方穿透了他的胸膛,只在前端露出了一点箭矢尖端。
  而在他的前方,有短暂停下的箭矢,像是再度收到了信号,铺天盖地地朝着他落了下来。
  巨大的冲撞力,就这样将他从船上带翻了下去,砸在了浑浊的江水之中。
  “皇后有令,此战不得令王恭苟活,以儆效尤!”
  ……
  火再度燃了起来。
  江上的血色与明火,烧作了一团,又很快随着江水东流慢慢冲散开来。
  这场战争的残迹,也在慢慢以水流抹去。
  仍旧泡在江里的士卒正在被陆续捞上船来,王恭的尸体被人以邀功的方式勾上了甲板,至于其他的东西,等到次日便会变成下游飘荡的散碎木板。
  只是此刻,两岸之人还能听到战场上未尽的声音,敬畏而胆怯地等待着朝廷的下一步指令。
  往西望去——
  上游的建康正在等待着此地的战果,等到伤亡统计一出,便会即刻送去。
  那里的江水里没有这里的血与火,只有建康士族仍未用尽的敷面白。粉,因近来的肃正秩序、募兵入伍,以及先前天幕带来的亡国预言,才稍稍收敛了几分。
  而在大江更上游的地方,也就是历阳以西的地方,江水要更显清澈得多,落木秋风里说不出的清冷。
  或者说,是肃杀才对。
  一片江中沉浮的木枝本该顺江而下,却先一步撞在了一艘战船之上。
  倘若顺着这片被拦住的木头往上去看,就能看到,舟楫横江,旌旗招展,高悬着的“桓”字大旗,昭告着这一众荆州军的归属。明明战鼓未起,却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挥兵东进。
  但此刻的桓玄只是披着大氅,站在主舰的风口之上,遥遥望向东方,仿佛这样就能让他看到建康的风云。
  更准确的说,他在等。
  等他派遣去建康探查消息的使者,将那头的消息带到他的面前。
  忽然之间,桓玄的眼睛眯了一眯,望向远方的神色里有了一瞬的变化,“……那边是什么人?”
  同在船上的卞范之骤然听到这样一句,快走两步到了船边,顺着桓玄看去的方向张望,果见那头的江面上,出现了一个与先前有别的红点,向这头靠近而来。
  那个靠近的红点很快变得清晰了起来,变成了一艘江上小舟,伴以一面用于通告旁人的红色旗子,俨然是一位信使。
  只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当这位信使被接到船上后才发觉,这竟是一位身着缁衣的尼僧。
  她一脸平静,仿佛是来此地讲授佛法一般,将一封锦书下拉条送到了桓玄的面前。
  桓玄心中隐有一个猜测,眉眼间先摆出了迫人的冷意:“江上战船陈列,这个时候送信,不怕我先杀了你?”
  女尼比了个佛礼,“令我送信的人说,晋朝以孝治天下,桓将军杀了前荆州刺史,似有心举兵,必定是认为自己比他们要强。起码也要多一些信义,也多一些不斩来使的礼数。”
  桓玄:“……”
  这话他没法接。
  所谓的晋朝以孝治天下,大概应该说,是除了用于“举孝廉”的孝之外,真没什么剩下的礼义廉耻。甚至就连这个孝到底有多少分量,也当真不太好说。
  现在对方一句要比晋朝强,总得多点美好品德的说法摆了出来,他能怎麽办!
  桓玄沉声改口,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将信拿来吧。”
  那张下拉条很快在他的面前展开。
  桓玄的眼帘一动,手上的力道忽而加重了几分。
  只因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这封特殊的来信之上,有着和天幕上一模一样的字迹。
  那是——永安大帝的字!
  第23章 我何惧于养虎为患
  不是因为字有缺笔,而是字形风格,都足以让桓玄做出这个判断。
  这就是永安大帝的字。
  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
  方今品评书法的风气盛行,当日天幕上展现永安大帝手书的时候,王珣的第一反应是“字如其人”,今日桓玄乍见此信,也是同样的反应。
  但该说不说,这字端庄稳重,一点也不像是会说出“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人应有的性情。
  桓玄心中思量,这会不会是永安习惯性披着的圆滑伪装。可惜,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也还是难以揣度出对方的身份。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一点也不怕我顺藤摸瓜,从你这里查下去,告发到朝廷,让他们将永安揪出来。”
  那女尼没有回话。
  “行。”桓玄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在对方的沉默中,他自己其实已经有一个答案——
  是,他不会告密的。
  或者说,他还有一种近乎直觉的预感,从这女尼的身上打听不到多少与永安有关的事情,这二者之间也大有可能不是直接联系。
  那他的告密,除了平白给自己惹出麻烦以外,没有任何一点用处。
  还不如……
  好好看这封信呢。
  锦书墨字,运笔沉稳,看得出写信之人的认真。
  甚至让收到此信的人,都有一种无端生出的与有荣焉。
  “……”桓玄眉峰一颤,深觉自己根本不该有这样的表现,继续看了下去。
  但不看也就罢了,刚看数行,他便陡然意识到,永安和他先前接触过的任何一人,都大不相同!
  他本以为,自己就算收到了永安的书信,也会看到对于天幕提及的楚王封号以及他被杀一事的解释,再不济,也是为了收服他这个曾经的手下,于信中拿出驯服的手段,给出未来的承诺。
  可这封信,却是一封切身站在他视角上的分析。
  仿佛此刻信中人的身份,不是他的对手,他的未来上司,而是他的朋友。
  不,更准确的说,是他的谋臣。
  永安说:“君为良才,愿为将军筹谋,特送上中下三策,请君品评。”
  他听不听的无所谓,反正我就是来给你出个主意的。
  桓玄已暂时顾不上那个送信人了。他倒要好好看看,对方能给他提出什么样的三条建议。
  永安说,下策,便是归顺朝廷。
  天幕所说的永安大帝还未现身,朝廷上的世家势力防备起“永安”,远胜过防备桓玄这个逆贼。
  近来,朝廷也是宁可先进攻京口以东的王恭,夺回由先帝分散出去的兵权,也不对桓玄这个更为明目张胆的人动手。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投向朝廷,不仅不会被人计较他先前杀死殷仲堪的悖逆,反而会被厚礼相迎。
  天幕往后如何说,都不重要。
  他与朝臣抱团,以士族累世积淀,训练出数支强兵,足以趁着北方彼此吞并的间隙武装南北防线。
  长江天险在前,苻坚率领十余万铁骑南下,也终究折戟沉沙,现在的拓跋圭比起苻坚,还差了太远,更难以做到大举挥兵南下。
  起码在桓玄有生之年,他都能以“晋臣”的身份,充当拦截北方铁骑的中流砥柱。若是有朝一日病故,朝廷还要如同他父亲桓温当年身死时候那样,追赠他为丞相,奖励他一个上谥,再以霍光旧例举行丧仪,赠予九旈鸾辂、黄屋左纛。
  好,真是臣子之中的第一流!
  但同时 ,他也需要面对一个难题。
  他在朝野之中的声望远不如他父亲当年。在他的手中,也没有一份“辅政”大权。
  名分不足,就容易为人所制。
  若是世家门阀有心对他动手,他就是“卸磨杀驴”里的那个驴。
  必要时,需效仿桓温当年所为,虽敬奉天子,但该不入朝的时候就不入朝。
  “呵,这确实是下策。”
  若是操作得宜,确实能给他换来桓温当年的地位。但向朝廷俯首这个举动,本身就是在为自己戴上一层枷锁。
  而枷锁一旦戴上,就不是那麽容易去掉的。
  他没有父亲那样的好耐性,不喜欢这样虚与委蛇。
  所以,桓玄不曾在这一条的末尾有片刻停留,就已往下看去。
  只见随后写道,中策,便是归降永安。
  “……”桓玄绷着嘴角,险些蹦出一句“图穷匕见”的吐槽来。
  但往后一看就见,这里写着,人的性情与志趣,往往不是那麽容易改变的。
  就算有天幕的提醒在前,该找死的人还是会花样找死,该聚在一起的人,还是会因为同样的目标而携手。
  换句话说,天幕上的桓玄桓将军愿意为永安所用,直到一个登基一个为楚王,想必如今也能彼此欣赏投契。当然,也会同样走向陌路,反目成仇。
  这条中策,就是让桓玄投效永安,一旦得到楚王的位置,便即刻急流勇退,以免重蹈韩信覆辙。
  到时候,名也有了,命也有了。
  至于为何只是个中策,桓玄自己心里清楚。
  他不会接受这一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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