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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91节

  所以这也不是两支用于传信的箭。
  “我知道。”拓跋圭伸手接过了箭,端详了片刻,又将其递交到了一旁的将领手中,“看看这个。”
  左将军李栗将其接了过去,神情也凝固在了当场,“这箭头,不是南方惯用的冶炼手法吧?”
  拓跋氏正式立国,虽是在淝水之战后,崛起于南北交战最为频繁的那段时日之后,但对于南方的军备器械也并非全无所知。
  昔日晋朝的兵刃与箭头大多为黑银之色,可眼前的这一枚,却稍显发青。
  若观其锋利程度,竟还胜过先前接触到的南方箭矢不少。
  拓跋圭抬眸:“你再看她用的武器呢?”
  发出这两支箭的武器此刻被她挎在手边,看似只是一张三尺来长的弓,但以这一箭二百多步后入地的穿透力,比起弓,更有可能的还是弩!
  一把拓跋圭没见过的弩!
  这让他不得不做出一个猜测,这两支警告一般的箭矢,到底是在向他宣告,天幕剧透将会弑君的贺兰氏与拓跋绍,已经成为了永安的部将,或许将来也有这个机会取下他的首级,还是在告诉他,永安带来的改变绝不只是民心而已,除了天幕提及的农具,还有在争霸天下之中最为重要的武器。
  “大王不可轻率。”李栗已经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呵,连你都这麽说。”
  作为跟随拓跋圭从贺兰部落起事的二十一比特从之一,李栗凭借着自己的统兵能力深得拓跋圭的器重,但此人向来心高气傲,甚至有时在拓跋圭面前也不太礼貌。
  连他都难得没用随意的语气说话,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拓跋圭握住了这支冰冷的箭头,再度对上了远处的那片船帆。
  却听不到那头传来任何一句威胁或者嘲讽的话,只有江流滔滔,伴随着烈风卷过耳畔的呼啸,作为两方之间交流的声音。
  他不得不承认,天幕对永安的赞赏吹捧,确有其凭据。
  这是一个太过可怕的对手。
  提前十多年的登基,也没让她露出什么破绽,反而是不疾不徐地越境河东,留下了那块令人如鲠在喉的碑铭,又在退到江上后,用那个最为特殊的人,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崔浩所说的弱点,或许没有一条从真正意义上能够限制住她的脚步。只有在战场上正面击败这个对手,才能赢得胜利,而不能指望内乱让应朝四分五裂。
  但这个正面战场,不在此地,不在洛阳!
  “取酒来。”
  当即有士卒手捧一坛烈酒送到了拓跋圭的身边。
  他一把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拍开了酒坛,将酒水尽数倒在了头盔之中,朝着远处河对岸能看到的一线邙山举了起来,随后将它倾倒在了地上,像是在表达着他对阵亡于洛阳的魏国士卒的祭奠。
  做完这一切,拓跋圭挎着那满是酒味的头盔,最后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一勒缰绳喝道:“我们走!”
  来了又走,像是只为了这样远远向洛阳方向看一眼,向永安看一眼,与被人吓退的,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可对于素来强硬而果决的拓跋圭来说,这不是一个他无法接受的决定。
  至于要如何重新创建他在部将之中的,要如何继续他的称帝大业,他自有打算。
  随军的士卒一向很清楚,在拓跋圭亲自领兵的时候,不必质疑他的决定,沉默着迈开了脚步。
  他们心中是如何想的不重要,起码从王神爱所在的方向看去,魏军的撤离和落荒而逃没有半点关系,而是一种绝对有序的撤兵。
  倘若她贪功冒进一些,选择在此时向魏军的后方发起突袭,出事的大概率会是她。
  不过怎麽说呢,她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和拓跋圭分出高下来。
  她只是收回了远眺的目光,问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贺娀又有片刻的沉默,才回:“我在想,原来他也会惧怕。”
  “你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行事过于出格的本质一定是惧怕,起码从天幕中所说就能看出,他有畏惧的东西。”
  “不……天幕上说的,和真正看到他后退,感觉是不一样的。”贺娀的眼神里隐约有火光迸现,“也是我第一次正面看到,他不是一个无所不能的霸主。”
  洛阳战局与这支恰到好处的利箭,能够将拓跋圭逼退回到太行山以北的地方,那麽当这支箭真正射向拓跋圭,射向魏国士卒的时候,她有底气相信,那会带来更多的改变!
  ——这是在她与拓跋圭“重逢”时,从来没想到的收获。
  “可惜还是太便宜他了。”贺娀冷声说道,“函谷关那边有刘将军主持,崤函道的特色又便于发起追击,秦国那边若真大张旗鼓地向洛阳迫近,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拓跋圭却因南北之间有黄河界限得以逃脱……”
  “他现在必定要庆幸了,损失的这两路人马对他来说,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贺娀既然出自拓跋圭的母族,对他麾下的部落与人员构成,都能说出些门道来。公孙兰和于栗磾身死,对拓跋圭来说虽是不小的损失,但依然能在三两月间恢复过来。
  再加上慕容氏败落,拓跋氏成为北方唯一的胜利者,要填补先前交战的损失并不算难。
  “便宜他了!”贺娀颇为气闷地说道。
  在那张乍看起来柔弱而沉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了一道更为清晰的杀意。
  显然还有些郁闷,为何拓跋圭不能再大胆一些,往河边多走几步,试一试她的弓弩能不能取他性命。
  “那就姑且让他便宜一阵吧,我们还要做好自己的事呢。”
  王神爱抬手下令,这些陈列于河中的渡船立刻调转了船头,向着孟津的方向行去。
  今日用于恫吓拓跋圭的弓弩与箭矢,都是成立斗魁卫后的试验品,远远没到量产的地步。洛阳的重建、应朝的内部秩序整顿,还有荆州官员的战后清算,没有一个可以轻易完成,全都是她即将面对的大工程。哪有那麽多空闲去管,拓跋圭到底是如何训诫士卒、如何补充兵力的。
  就在昨日,函谷关方向已经送来了最新的战报,那位秦王姚兴会做出何种反应,也是她需要仔细观望的事情。
  拓跋圭这边……
  下一次,必定要给他一场更大的打击!
  ……
  在此刻,无论是调头折返的拓跋圭还是退回洛阳的王神爱都没想到,这场交锋居然还没到结束的时候。
  因为就在此刻,这条南北边界上还有一处仍在交手。
  “将军——”
  “不能再追了!”
  后方士卒的声音刚一发出,就已被扑面而来的风给吞没了下去,以至于并未传入前方那人的耳中,就已被吹没了踪影。
  那当先带头追击的将领,倘若细看便会发现,在五官中依稀能见到一些拓跋圭的影子,只是年纪比他小上几岁,又因少了几分上位者的气势,故而显得更为稚气。
  但若细算起来的话,他比拓跋圭也小不了两岁。
  同是拓跋圭元从,他和李栗一样,很早就跟堂兄拓跋圭起事,先后承担过出使、征战、屯田的大任,而这一次,他要担负起的责任是——
  戍守邺城。
  拓跋圭退回平城,选择在更接近魏国腹地的位置登基,并不代表他要放弃太行山以东的这片土地。恰恰相反,因为在他看来,等到自己地位稳固之后,迟早还要回到此地,便留下了器重的堂弟拓跋仪在此坐镇,把守南北战线。
  等到时机合适,他便会重新回到这里。
  在最开始的这数日里,拓跋仪做得都相当出色。
  他虽然身材魁梧,但不是个只知鲁莽的人。堂兄已经做完了悬首震慑的要事,也派出了一路军队往西北去剿灭后患,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清扫战场,对当地百姓释放魏军善意的信号。
  小范围的作战交锋之中,他也占据着绝对的上风,让慕容氏苟延残喘的势力几乎彻底没有了声音。
  说“几乎”而不是“全部”,就是因为,他此刻追击的这一路人马。
  为首之人名为慕容德,乃是前燕文明皇帝的小儿子,后燕皇帝慕容垂的弟弟,也就是已被杀死的慕容宝几兄弟的叔叔。
  他的母族乃是辽东公孙氏,但在邺城被破后,他竟然没选择向辽东遁逃,而是就地隐藏了起来。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为安全,这麽一来,他竟然真躲过了拓跋圭的第一轮搜捕。
  但当拓跋仪接手此地后,他的行踪还是被暴露了。
  拓跋仪旋即调兵,发起了对慕容德的追击。
  慕容德也算是个人物,竟然一路交手一路逃窜,眼看就要被他抢先一步渡河了。
  拓跋仪仍要再追,被部下拉住了。“将军,追过黄河,到了南方,情况便不由咱们把控了。”
  “可你没听天幕说吗?我拓跋氏会与燕国残部屡次交手,打成持久战,这对我们来说有弊无利。慕容德若在,以他们慕容氏的习惯,又会多出一个燕国来,到时候大王怪责,咱们谁来担负这个责任?”
  拓跋仪的脸上也有一阵的犹豫,但仍是咬牙做了决定——
  “咱们追!反正黄河以南百里之内,已有多年没有南人驻扎,那慕容德更已是强弩之末,必能为我们所擒获,到时再向大王为这冒进之举请罪,又怎会被怪责!”
  拓跋仪信誓旦旦,势必要将慕容氏的最后一点星火彻底掐灭。却不知,当他越过黄河继续追击之际,有一双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这双眼睛的主人得到了王神爱的派遣,来到这边南北交界的缓冲地带探查情况,竟见到了这样一路特殊的敌人。
  “刘将军……”斥候低声打断了刘勃勃的沉思。
  少年略显凶悍的眉眼间,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他本以为,自己错过了往洛阳方向的交战,会落后其他刘将军。却不料,他既能活着逃亡到建康,能在永安陛下这里得到一份官职,也理当有这样的运气,看到再进一步的机会。
  就看,他刘勃勃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幸好,为了探查方便,他此刻的身边除了离开京口时所带的人手,还有他狐假虎威打着永安陛下的名目,在徐州一带招募来的一批流民。
  他一边做出了决定,一边朝着其中一人招了招手:“替我带一封信给慕容德,就说永安陛下候他多时,请他与我配合,带上一份投名状!”
  慕容德骤然收到这句“候他多时”是何等的震惊姑且不论,贸然越境的拓跋仪可算是撞到一块铁板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当他抵达黄河以南的时候,不是由他先擒获慕容德,而是慕容德与刘勃勃联手,设置了一出钓鱼的陷阱,将他给擒获了。
  这位野心勃勃的小将本该得到岳父的青睐,被举荐到秦王姚兴的面前得到重用,直到自己建国自立,现在却成了永安手下的将领,明明是来当斥候的,却搞出了这样的一个惊喜。
  他也更没想到,在做成了这件事后,刘勃勃仍未满足,而是在将那个最重要的人质连带着慕容德一并请去建康后,又带着两名拓跋仪的部将、几名慕容德的下属一并北上,向邺城方向进发。
  拓跋圭在邺城的根基未稳,城中四面的隘口也大多是慕容氏先前所留,在拓跋仪带兵离开后,此地何止是用空虚二字能够形容的。
  在夜深人静之时,从这邺城的中央烧起了一把大火。
  这把大火虽然没有战火助燃,却在这干燥的黑夜之中,很快烧得异常炽烈。
  虽然被驱赶到城墙下的百姓和驻扎在城边的魏国士卒还有逃命的机会,但这把燃烧起来的大火已没有了扑灭的可能。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魏卒来不及去河中取水灭火,也是因为,刘勃勃就赶在这火光之中,朝着失去城墙庇护的魏卒发起了突袭。
  火光与刀光交融在一起,融化了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与刀兵碰撞的声响。
  刘勃勃一刀砍断了面前那名鲜卑士卒的脑袋,忽然想起,当年这些人入侵铁弗部落的时候,他虽因在外狩猎不曾亲眼看到,但必定也是如此杀伐肆意。
  但这一次,是那群鲜卑人变成了猎物!
  当鲜血喷溅到脸上的刹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着那邺城之上冲天的火焰看去,试图再看清一些自己达成的战果。却惊见,在这城头,不仅有着城市焚毁中浓烈的黑烟,还有一张徐徐亮起的天幕。
  重新出现的天幕显然不会因下方的征伐血色而有所停滞,只是接续上了消失之前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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