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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95节

  若是对洛阳局势知之甚少的,便往流寓州走一趟,寻来南渡后裔问询一二。
  虽然这些人不可能亲自在洛阳住过,但或多或少,也从祖辈口中听到过一些东西。能多出些“论据”就是好事。
  陛下有意取消流寓州郡的称呼,以新朝新州为其命名,想来等洛阳战局落定,此地也将有新的州府修建起来,空缺出来的官职不知凡几,正是他们这些人的机会。
  “若是对长篇策论没什么把握,那就落实于一地一村,这洛阳八关之内,昔日京畿之地,人口百万,村镇接邻,总能找到个冷僻的角度特立独行。至于随后如何,且待在陛下面前露脸之后再说。”
  这听起来像是个歪门邪道?
  不不不。
  要知道,读书多年仍旧一穷二白,只能依托于士族庄园而居的不在少数,要得到举官的机会,比登天还难,若真能切中陛下喜好,先从个小吏做起,总好过蹉跎岁月。
  ——这该算是人群之中最为普遍的想法了。
  再便是些家底殷实些的,已有了另外的算盘。
  为人捉刀一事,在方今并不少见。难以跻身官场的人常有受高门雇佣,为即将踏入政坛的年轻人代笔成文,以便给这后生晚辈图个好名声。
  现在陛下不爱空谈只爱时务策,大不了就是换一篇文章来默背就好。
  只是洛阳那地方,属实是距离交战前线太近了,还不知道陛下此次支持能否将其保住,这样说来,再记一些诸如江南吴会的治理,官阶吏治的改动等等,或许更为合适。
  还有一些人则是想到了另外的一条门路。
  天幕说,陛下需要的是可用之人,甚至格外欣慰地看到,在批阅答卷之时,有识文断字的女子站出来,请求亲自作答,向陛下回应。那麽以陛下如今的地位,或许会扛着压力,也要让女官选拔步入正轨。
  若是家中的男儿一时半刻之间还无法成才,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倒不如……
  “你此次回去,就给茜娘再请个先生,让她用心备考。”有人说道。
  就算没有女官选拔,若学问深厚,遇事裁决有度,这不是还有谢道韫这个案例在前可以作为参考吗?
  像她一般能得陛下青眼,进而出仕,未尝不是一条门路。
  先前他也不是没瞧见这情况,只是朝堂上官职空缺不少,迟早还有他们的机会。可这天下取士的消息一出,又要强行扭转过习性来,着实是难呐!
  还不如看看家中女儿有无这个机会。
  他刚叮嘱完了前来探问的仆从,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讥诮的冷笑。
  被人逮住想要走不寻常的门路,本是让人有些赧然的。
  可这男子回头就见,发出这声冷笑的不是别人,正是同在此地守墓的谢重,他刚有片刻尴尬的神色,顿时又变成了还回去的冷嘲。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有五子一女,可以各方下注的谢景重。”他拱了拱手,“您是不必如我这般叮嘱,令嫒都已在陛下身边了。”
  “……你!”谢重顿时额角一跳,面色难看了下去。
  在这里的谁人不知,他和谢月镜眼下到底是何关系!就算谢月镜得势,也与他和他的那几个儿子没什么关系。
  偏偏那先前说话之人无心同他纠缠,重新回到了位置上,向着天幕看去,继续听着这神迹阐述。
  ……
  【皇帝得到了自己的陪玩,得到了一批看似文采斐然、出口成章的士人,也从周围的声音里听到了兴复晋室的希望。多好啊。】
  【他先前不得不向太后妥协、向桓玄妥协,拿出楚王这个封号,心中倍感憋闷,但现在,总算在周遭新人的言语中,找回了自信。】
  【他也产生了一种很是错误的观念,觉得太后并没有把他当作是一个囚禁于深宫的傀儡,选择忘记太后之前几乎在京口另建“小朝廷”的事情。】
  【桓玄则自认为拿到了进一步争权所需的各方面人才,同样向永安表达了善意。他的错误认知和皇帝稍有不同——】
  【桓玄的想法是,永安的所作所为透露出了一个信号,南方内部会有政见分歧、谁主谁次的纠纷,但在同时还面对着蓄势待发的外敌,那麽在这个时候,就算她和桓玄不可能一个做谢安,一个做桓冲,有人先行放弃一些东西,但可以结成另一种攻守同盟的关系。】
  【在这种联盟之下,对抗北方的大方向是一致的,要暂时遏制住士族犯蠢的行动是一致的,要尽可能地从朝野之间发掘出可用的人才,这一点上也是一致的。】
  【现在各方分到了合适的人手,在正式撕破脸皮决出胜负之前,先要将该做的事情做完,免得被北方摘了桃子。】
  【有些东西说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消耗的时间并不短。】
  【比如说,永安费力支持刘裕在洛阳应战姚兴,前后合计大约有半年之久。】
  【再比如说,这场面向四郡的考核,从筹备到发出消息,就花费了三个多月,冬日不适于考试,最终选在了春日进行,也成为了春闱的由来。这大量的案卷经由妥善的密封送向建康,让阅卷官批改审核,又花了两个月。等到最后的各方瓜分人手完毕,是什么时候了呢?】
  【是元熙,也就是司马德文第一个年号的第三年夏日。】
  【对于永安来说,时间是很紧迫的东西,她来不及感慨时日匆匆,就已带着这一批新选出的官员折返了洛阳。】
  【桓玄有楚王名号,镇得住后方的一些声音,包括她在之前统领亲兵在扬州开凿的运粮水道,也被楚王很好地保留了下来。】
  【这让她能将更多的精力用在洛阳的重建上。】
  【清理废墟,重建新屋自不必多说,继续营建北方的防线是第二件至关重要的事,第三件,就是此地的农耕。】
  【民以食为天,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用现在的一些观念来揣测当时洛阳的情况,是很不合适的。洛阳经由数年的战乱,导致地广人稀,但并不代表当洛阳被保全后,这些无人占据的土地就能立刻变成肥田,让人在上头种出充裕的粮食。】
  【经历过大规模旱灾、蝗灾、兵祸以及无序种植之后的土地,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整顿恢复,达到正常耕地的标准。】
  【更麻烦的是,从东汉到三国再到两晋,按照后世对于气象的划分,一直处在华夏有记载历史上的第二个小冰期,在此期间频繁出现旱霜连年,八月飞雪的情况,对于庄稼的种植也极为不利。】
  【先前的统治者已经多次将这种气候反常、连年灾情的异样,归结到上天因某种原因降罪上,但永安显然不希望看到百姓继续持有这种认知,一旦天灾到来就等待朝廷请罪,放弃向天时发起反抗。尤其是对洛阳的这片土地来说,人的主观能动性必须被尽可能地发掘带动起来,才有可能挽回颓势。】
  【她要发动的还不只是洛阳的遗民,还有接下来要被填到洛阳的人口。】
  【得先让他们知道,洛阳没有因为战乱,被统治者抛弃的同时也被上天抛弃,才能办接下来的事情。】
  【这种宣传是需要人手的,还是大量的人手进行潜移默化的宣传。】
  【此外,洛阳的田地划分,不能完全照搬之前在修河道时用过的老办法。】
  【三长制的层层管理,在这里依然可以继续沿用,现在上面还多出了一批新来的官员,被永安一个萝卜一个坑地种在了一个个合适的位置上。这里没有什么问题。】
  【但均田制,需要变一变。】
  【我们先前提到过,在元熙元年的尾声,均田制被从男子授田四十亩,女子授田取半,也就是二十亩,变成了女子授田二十五亩。现在在洛阳,这个数值又发生了改变。】
  【元熙三年九月,洛阳发往建康的奏表中,提出了一条建议,或者说是要求。】
  【八关之内,女子授田同男子,同为五十亩。】
  “五十亩?”
  洛阳的民众望着天幕,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别看先前洛阳没有明确的秩序划定,官员还早早跑回了建康,让此地简直像是一片由百姓自己治理的三不管地带,但每家每户种植的田地还是有限的。
  他们会被其他的东西牵绊住手脚,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土地的耕作之中。
  耕田的条件有限,工具也有限,让他们就算已将手脚并用,也至多在十亩田地上讨生活。
  这个“五十亩”的提出,显然不仅仅是要将女子的待遇拉高上来,也释放着一个信号,那就是他们真能种这麽多的地。
  “这就是永安陛下的本事吗……”
  ……
  【永安的理由如下:】
  【洛阳先前的战乱,以及迎战姚兴的战事,让此地有相当一部分的遗民的家庭中是缺少男户主的,这些人要如何愿意留在洛阳谋生,而不是变成流徙的难民?如果她们愿意留下来,在度过了朝廷优待洛阳的三年免税之后,她们要如何上缴税赋?】
  【免税的政策,已经在流寓州的地界上证明了,不是一个可以长久持续的办法,反而会让一部分人落入更为困窘的境地。】
  【那麽,不如按照她们的人数统一分地。】
  【能不能开垦完这个面积的荒地,能不能将作物种下直到收获,那是她这位负责在前线坐镇的太后以及下面官员需要考虑的事情,不是约束百姓的理由!】
  【其二,洛阳之战,除了刘裕在调兵遣将上的能力得到了证明,洛阳百姓也被朝廷誓抗敌军的决心所鼓舞,用自己的方式加入到了战场中。在战事上的表现,未见得女子就有所逊色。她们需不需要接受嘉奖?】
  【以朝廷如今的财政情况,能确保军粮按需发放都已很不容易,额外的一应补给,几乎全靠“劫富济贫”,估计是拿不出来什么嘉奖的银钱。还不如将洛阳的地分给洛阳的人,以便将来能从此地得到税收的回馈。】
  【其三,洛阳人口大大不足,若是按照昔年汉武帝的做法,就应该移民戍边,把荆州、扬州、尤其是那几个流寓州的百姓都往洛阳挪,可放在当今这种南北对峙的局面下,当年这些人要往南边逃命,现在又怎麽可能会愿意被迁移向北。或许还没到地方,人就已经都揭竿而起了。】
  【那就只能先换一种方式,迂回着将人吸引到这里来。】
  【南方的均田在执行起来仍会受到士族的影响,名义上的四十亩地,最后经过各方克扣,经历边界模糊的情况,余下的也就三十出头,但洛阳确实有这麽多地可分,习惯于偏安南方的贵族也不愿意到这里来淌这浑水,会不会有人愿意北上冒险?】
  【当姚兴吐血而归,八关戍防更为严密的时候,这个冒险也显得没有那麽致命。同样是生存不易,怎麽就不能换一个地方?】
  【而当女子授田也是五十亩的时候,这些北上碰运气的人就不敢轻易抛弃妻儿,选择自己孤身来找机会了。】
  【这对于正欲恢复旧日景象的洛阳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毫无疑问,在永安的阐述中,这是一条对于洛阳而言因地制宜的政令,有其诞生的背景,司马德文与桓玄都对其做出了通过的批复,让其落定扎根在了洛阳的土地上。】
  【这条新的均田规则,在元熙三年秋正式宣告在洛阳的遗址之上,又经由有心人的宣扬,向着河东、河内、关中、汉中等地,发出了特殊的信号。】
  【当然,永安也很清楚,这条政令能否具备吸引力,还要看最开始推行的效果。】
  【她非常果断地将此次交战中收缴来的兵器,和一部分不明来历的金属,在洛阳开炉冶炼,将一半制成了新工艺下的精良军械,交到了戍守函谷关的士卒手中,将余下的一半都做成了真正的吃饭家夥,也就是农具和继续就地开采铁矿的工具……】
  王神爱唇角动了动,心中暗忖,这个“不明来历”的说法,是不是有点太过直白了一些。
  身在建康的那些人或许还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刚刚经历过洛阳保卫战的这些人,却一定会将它联想到某些地方。
  “……你在想什么?”王神爱状似无意地转头,向着发愣的陈希问去。
  她又怔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陛下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连忙回道:“我是在想,原来我们不是因为天幕的宣传,坚定了陛下会赢的信念,才选择向敌军发起反抗的。就算只是天幕上所说的那个时候,我们也敢响应募招,拿起自己的武器来。”
  所以让她愣住的,不是那个五十亩的数值,和勾勒出的吃饱饭的前景,而是她又比先前更进一步地了解了,何为人民的力量,何为人定胜天。
  天幕也说,洛阳的旱灾蝗灾还有寒霜灾害,不是因为他们被神明所抛弃,被天子弃之不顾,而是因受到了历史小冰期的影响,好像在突然之间,又揭去了心头的一层阴霾。
  哪怕前线的战事才刚刚结束,正值冬日,陛下很难在洛阳展开什么大刀阔斧的改变,她依然觉得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希望,即将降临在洛阳。
  真好啊。
  ……
  【通晓相关知识的人手不足,让洛阳地下的铁矿开采速度相对比较慢。】
  【但幸好,农具已经先就位了,让耕作可以先高速地推进下去。】
  【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位特殊的访客到达了洛阳,为永安又带来了一批可以视为心腹的人才。】
  【这个人,是张定姜。】
  【还记得我们先前说过吗,在司马德宗意外身死,司马德文继承皇位之前,永安曾经制定过一份为期三年的计划,叫做革命军海岛全面发展计划。】
  【这一年的秋日,距离孝武皇帝司马曜的过世,正好是三年,距离革命军的军师接到这份计划书,也已过去了两年。】
  【曾经和他们交过手的王恭已经在桓玄的讨伐中变成了地下的尸体,被天师道起义军杀死的王凝之,尸体上的皮肉估计都腐烂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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