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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116节

  她也看得到,因战事所需,城中百姓有不少临时被征调进了军队中。交战的时候可以这样,但不能作为惯例,兵役要如何执行,都需要更清楚明确的条例。
  还有……
  林林总总的景象出现在她面前,也都被她记在了心中,提醒着她,何为道阻且长。
  “陛下陛下——”道路旁忽然有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王神爱循声看去,就见有个女童跨坐在家人的肩头,在费力地向她伸出手来。
  明明她还不能理解亲人此刻的欢呼,或许也不能理解陛下二字的意义,但她依然咿呀学语,模仿着周围的声音,在对上王神爱视线的那一刻,露出了婴孩所惯有的不谙世事的笑容。
  像是这片混战过的冻土之上,提前绽开了一朵春日的蓓蕾。
  让人忽然之间就觉得,已经真正从前线的战场,回到了后方的大本营中。
  也让先前紧绷的情绪,理智的头脑,都变得柔软了下来。
  ……
  但当先一步在城中响起的,不是庆功宴的礼乐,而是一片惨烈的哀嚎声。
  “我要见陛下——”谢重撕扯着喉咙,发出了一句呼喊。
  他本已面如死灰,只等着陛下折返建康后对他们这些人做出处置。
  长子身死的结局,本应让他知道,自己会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结果的,可在听闻陛下得胜消息的刹那,本能的求生欲又让他猛地一把拉扯着锁链,试图抗拒自己被直接推出处斩的结果。
  “我还有话想要对陛下说!”
  “可陛下并不想听你说。”
  谢重循声而望,只见牢房的一线光亮中,站着提灯而来的刘穆之。
  “陛下有令,严惩谋逆之人,除了先前参与守城、愿意忠君效命的,其余人等格杀勿论,由户部查抄家产。”
  “你说再多的话,难道就能将你做过的事情一笔勾销吗?”
  谢重哑口无言。
  “既然不能,那就速速领死。”刘穆之懒得和他废话,抬手示意士卒把人拖拽出去。
  谢重仍想垂死挣扎,“可我背后还有其他的人!若是我将他们供出来——”
  “你觉得,陛下会放过他们吗?你也没有这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谢重刚被带出监牢,被外面的天光照得眼睛一阵刺痛。
  才缓过来,就瞧见另一面有一张熟悉的脸,同样被困缚在刀兵之间。
  平日里闲谈观花的长者早已没了云淡风轻的形象,被士卒推搡着向刑场而去,仿佛神情里还能找到一份不可置信。
  刘穆之方才的那个问题,有了答案。
  陛下会放过他们吗?
  当谢重的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已不必多说了。
  不会!
  不仅不会放过那些幕后主使者,也不会放过——
  “……我没谋反,为何要连我一起抓!”那厉声辩驳的年轻人满面写着愤慨与绝望,试图死死地抓住自家的门户,以免被士卒直接拖走。
  士卒的动作一顿。
  他也顿时觉得自己又看到了求生的希望,高声喊道:“我难道说错了吗!被王愉等人诓骗着行动的,是我兄长和父亲,不是我!我还参加过陛下先前组织的考核,得了个上调的官职。”
  可下一刻,便有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那撕裂的剧痛并不是他的错觉,此刻也正有一把染血的长刀从他的身体中抽离出去。
  “你们……”
  这是足够致命的一刀。
  一刹那间,那些士卒的声音也慢慢地变得有些缥缈了,竟让他有些听不清楚……
  “按照名单上的划掉了吗?”
  “划掉了划掉了,刘尚书亲自做的名册,一定不会错的。”
  “他在说了一堆什么呢?陛下都说了,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最忌讳摇摆不定,坐着不管,看家人谋反,那也是谋逆啊。像是桓夫人这样杀夫以全忠义的,就没被牵连,说不定还要加官进爵呢。”
  “说一堆自己没做的狡辩,还不如真做一点实事。”
  “……就是就是。”
  “……”
  后面的声音,他听不到了,只是在最后的知觉里,感觉有什么人冲到了他的身边。
  那比他还年轻几岁的兄弟满面悲痛,涨红了脸色喝道:“你们为何就这样杀了他!他是朝廷的官员,若要处斩也该先将人下狱,定夺判刑,再论处斩!”
  哪有用这样的办法杀人的。
  荒谬得让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官员?”其中一名士卒听着这话,忽然将一张布帛,举起在了他的面前,“那你看看清楚,这查抄的诏令是如何写的!”
  那抱住兄弟遗体的少年抹去了眼泪,艰难地定睛向布帛上看去,就见其上写道:“谋逆者非大应之臣……”
  这查抄之事要遵循的,便是以下原则——
  不必顾及士族与姻亲关系。
  不得令人走脱。
  带到有司校对之时,不一定非得是活人。若有反抗,当街格杀,以儆效尤。
  “你们不尊礼法,肆意妄为,迟早要——”
  那把刀上的血迹未干,就已再度捅进了这少年的胸膛。
  动刀的士卒一点也没被这所谓的兄弟感情所打动,也浑然没将这少年临死前的诅咒当回事。“说得好像如果他们的父兄谋逆成功,他们就能不享受到一点好处一样。这建康要是真落到了他们的手中,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啊。”
  “就是……还说什么不尊礼法,那为何不在陛下登基的时候就跳出来反对,说不定还能落个晋朝忠臣的名头,总比现在强得多。”
  “他还指望我们同情他?嗤,别开玩笑了。我同情他,还不如同情同情被迫跟着他父亲行事的私兵。”
  几人一边说,一边互相看了一眼,各自叹气摇头。
  是啊,这些人还知道为自己狡辩,那些已经被圈养到不知反抗的私兵大多徒然战死,连为自己叫冤的机会都没有。
  而他们原本应该是永安陛下最为忠实的臣民啊……
  谁来同情他们呢?
  “走!”随着那少年的断气,两颗头颅都被一并取下,对照着名册送至最终统计的地方,而这群负责执行的士卒则继续向着宅院之中行去。这一看,就瞧见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将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藏进了木桶之中,再将装着人和少量吃食的木桶放入枯井之中。
  但还没等她做完这一切,就已被人给发现了。连带着那被放下去一半的孩子都被捞了上来。
  她死死地抱着怀中的妹妹,牙关打颤,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出求饶的话来。她眼神闪烁了一阵,终于还是跪了下来:“求你们,若要充公为奴,可否让我们被分到一处……”
  “没有什么充公为奴。”士卒打断了她的话,“陛下有令,罪臣家眷,不论性别一律处死,严防后患。”
  世家门阀在战乱之中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何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既然如此,除了自救成功、聪明而有觉悟的那少数人,牵涉进谋逆大案的,统统处死。
  早年间还有些律令,能让男丁之中不如车轮高的保全性命,女眷也大多是没入掖庭或是流放,在这一次却无人能够幸免。
  “一律处死吗……”那年轻姑娘的眼神在一瞬间充斥着绝望,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刀越来越靠近。她怀中的孩子仿佛直到此刻方才意识到了危险,嚎啕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处境。
  可当刀锋快而迅疾地抹过脖颈的那一刻,在涣散的意识里,她又近乎下意识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被人这样明确地断定,和她的那些兄弟都是一样的人,都是会威胁到朝堂社稷的罪臣之后。
  那麽倘若她有幸还有来生,能够转世回到这世间的时候,她会不会也能变成一个不必被人所拖累的人……
  “应该没有活口了吧?”虽然名册上的人名都已被划掉了,这些尽职尽责的士卒还是几乎将院子翻了个底朝天,确定全无遗漏,才将这府中的账簿和财货一并运送了出来,预备将这些东西送到刘穆之那边去。
  有个士卒眼看着一颗宝珠将要滚落在地,伸手捡起后,本能地就想要将它揣进自己的口袋里,但还没等他做完,就见一把刀架在了他的手腕上。
  拔刀的士卒冷声提醒:“你最好别做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别忘了陛下的命令。”
  如有趁着查抄家产,诛灭宗族之时趁火打劫,对女眷行不轨之举,窝藏财宝,甚至是窝藏人口的,一律也按照谋反论处。
  在陛下所达成的强势战果面前,没有人会怀疑,这句严令到底能不能被准确地执行。
  这士卒连忙将那颗宝珠放了回去,但仍被心有余悸的其余众人打翻在地,等再度往下一户走去的时候,已顶着两个青紫的眼圈,脸上还有几道伤痕,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先前必是被自己的同伴“监督”了。
  他低下了脑袋,跟着同伴迈进了高门。
  举刀之际,又有人在骂,有人在哭……
  这样的画面,在建康城中的各处都在发生,也让惨叫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声音。
  王神爱站在宫城的门楼之上,望着远处的群房,虽未亲眼看见那头查抄的场面,却完全能从风中的声音里,想象出那边的画面。
  她垂眸望向了自己的指尖,见它搭着的那块石砖之上似有一二道若隐若现的指痕,便知与她同行的人应当也没少从这个位置俯瞰整座建康,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心中的压力。
  “令姜会觉得我过于残忍吗?”
  谢道韫摇了摇头,“牵连三十七家的谋逆大案,若是轻拿轻放,才真是一种残忍——对陛下自己的基业残忍!”
  当她想要救更多人性命,彻底打碎世家崛起的希望之时,她就必须把一些没必要的仁慈抛在脑后,也不必被过往的规则所束缚。
  至于将女眷与幼儿尽数处死,完全不留一点活路,也是这出颠覆贵胄特权的大业中,势必要迈出的一步!
  “我想,陛下也不会惧怕那些声音的。”
  此刻在接受查抄处决的,何止是建康城中的涉事之人,还有在建康之外的宗族世家。
  还有一部分人,或许会在这不留余地的血色之中再度做出不理智的行为,随后引发新的捕杀,试图让永安大帝知道,倘若她想要灭绝世家的话,只会面临一次又一次的反击。
  可那又如何呢?
  谢道韫听得明白王神爱的潜台词。
  或许,就连这句问她是否残忍的话,听起来也更像是一句闲谈,而不是会被答案所左右的征询意见。
  果然,她已随即听到了陛下的答复:“你说得对,我不怕拓跋圭与姚兴联手,想要攻向我的软肋,想要趁着我还没成长起来,夺取我的地盘,我也不会怕因为今日的杀戮而为人所诟病,只会继续往前走下去,直到真正实现天下永安。”
  “这些人自己将把柄送到我的手里,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将他们以谋逆罪诛杀,将家产充公,我高兴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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