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126节
在这一点上,他们都对他心存感激。就算知道他是为了稳固秦国的地位,可那一桩桩一件件确是惠民之事。
但若是他真如天幕所说的那样,会大兴土木,扩张僧侣,重压又迟早会落到他们的头上,现在的恩惠也不足以对其做出弥补,又让人不知该当如何评价了。
他们也不是傻子,听得出来这一次次对比中,关中已比江南那边落后了多少步。
若是可以的话,谁不希望自己从属于一位英明的君主呢?谁不希望看到天下统一呢?
可姚兴他……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偏偏天幕又在说——
【柴壁之战后,赫连勃勃等人独立,蜀中被永安重新夺回,姚兴不思悔改,反而继续沉浸在宗教的世界里。不仅如此,他还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柴壁之战和其后续的影响,对姚兴造成的打击非常大,他早年间因洛阳之战而造成的伤势又被引爆了,于是在第二年,他的部将对他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尽早立储,以防不测。】
【这一次,姚兴没像之前一样直接拒绝,而是在纠结了几个月后,给出了回复,行,立储。】
【他不能确保自己的身体能一直接受这样那样的打击。】
【这一年,永安和西方诸国进行海航贸易的消息,也终于通过陆上丝绸之路传到了关中,让他惊觉,对方的沉寂不是因为在与内部的各方势力争斗,而是猛虎在积蓄实力,随时会向着关中发出真正的进攻。】
【那就先确立一位继承人好了,一旦他倒下,这位继承人就要接过重任来迎接永安和拓跋圭的挑战,就如同姚苌死后,他挥兵覆灭了前秦。】
姚兴冷眼向着堂上众人看去,一点也不意外地看到,有几个年轻的儿子已经躲开了他的目光,唯恐这个不靠谱的父亲将他们推向台前,要去挨永安的毒打。
但这种时候生气有什么用!
他自己都在听到永安的种种行动时,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能接续上这继续抗争的决定,更何况是他的这些儿子!
可想归这样想,他不能容忍的是——
“泓儿,你退什么!”
他的长子,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姚泓,为什么要惊惧地后退了一步!
姚泓:“我……”
他总不能说,他怕的是天幕下一步就会说,姚兴做出的错误决定,正是立姚泓为太子,然后在当前这个内忧外患的局面下,他也不敢确定,这个有疯癫潜质的父亲会不会直接拿他祭旗。
这麽一看,竟不知道和立子杀母的拓跋圭相比,到底是谁更不做人一点。
他……他又怎能不怕呢?
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刻他就听到天幕说:
【姚兴最终将自己的继承人定为了姚泓,但姚泓很明显,不是一个合适的储君。】
【后秦的臣子对姚泓有一段形容,是在他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说的,叫做“有恭惠之德,乃社稷之福也”。说姚泓他恭顺贤惠,是社稷之福。这话懂得都懂,纯属没别的可以称赞了,最后这麽说。】
【放在太平盛世,什么贤德啊贤惠啊仁孝啊之类的词都还好,起码还能夸一句守成之君,只要别弄出什么被臣子玩弄于股掌中的事情就行。放在这种乱世当中,是认真的吗?】
姚泓两腿一哆嗦,直接就跪了下来,比之桓玄滑跪的速度也没差多少了。“父王,我可以不做这个太子!”
但这一跪,非但没让姚兴感到满意,反而让他更气了。
立长,向来都是最不容易出问题的立储方法,若如天幕所言,他在立姚泓为太子前,必定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可姚泓这一跪,不是在有理有据地拒绝这个位置,而是在把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
别管姚泓现在是不是还尚且年幼,分辨不出这麽多的东西。十岁上下的年纪该明白事情了!
姚兴的怒意已经满溢在了眉眼中:“你给我站起来,拿出点秦国王室的样子!”
“陛下!”姚崇连忙劝道,“泓儿毕竟年幼,不明白这麽多事情,您何必跟他生这个气。”
“我也年幼啊,我都知道这个时候应该为父王分忧。”堂前一个更年轻的孩子开口,来了一出火上浇油。此人正是姚兴的另一个儿子姚弼,只比姚泓小一岁而已,却比他约莫高出了半个脑袋,看起来要高壮得多。
“好了,别说了。”姚兴瞪了他一眼,迫使他闭上了嘴。
姚兴又咬了咬牙,重新坐了回来,可天幕好像一点也不希望他坐得安稳。
【但说实话,姚泓是不是懦弱无能,跟秦国被灭,最后走向末路没多大的关系,毕竟秦国只传了两代,在姚兴的手里就没了。简而言之,太子依然是太子,并没有变成皇帝,所拥有的决策权根本没多少,不必为亡国背锅。】
【我说的这个错误,最大的问题还在姚兴本人。】
姚兴刚刚平复了少许的面色又沉了下去。“……”
姚泓却是如蒙大赦地抬起了头,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听到这样一句救命的话。
一时之间,朝堂上的气氛又微妙了起来。
【他明明已经决定要传位姚泓,结果对自己的其他儿子待遇还是太好了。按理来说,应该把自己的儿子分为两类,一个叫太子,一个叫太子之外的其他儿子,但姚兴就不这麽做。】
【他干了什么呢?在册封太子的同时,他把自己的另外十一个儿子全部册封为公,其中最合他心意的姚弼更是在几年前就已经被册为广平公,现在又给加了不少封户与奖励,宛然就是第二个太子。】
【一个懦弱的太子配上一个文武双全、父亲宠爱的广平公,会有什么结果好像已经不用多说了。】
【立太子的次年,因姚兴忽然旧疾发作病重,广平公悍然跳反,带兵包围了皇宫,决定夺权谋逆。当然,这场谋逆没能达成任何的效果,反而如同“大秦神医”一般,把姚兴给刺激得康复了,姚兴本人还亲自拿下了这群谋逆乱党。】
刚刚开口的姚弼立刻脸色煞白。
姚泓这位准太子只是跪下,他却是差点要晕过去了。
也就是姚兴此刻面色沉沉地望着天幕,根本没有处置姚弼的时间,才给了他一点喘息之机。
他呆呆地看着天幕,听到那个好像在憋笑的女声说:
【但搞笑的事情来了,姚兴完全没有对姚弼做出应有的处罚,反而对他轻拿轻放了!】
【这才是最大的错误。】
【这件事的直接结果就是,姚兴的暂时康复没有变成秦国朝臣的定心丸,反而让他们感到了一种无边的恐惧。与此同时,各方朝臣看似都因姚兴的决定,对于这件谋逆案保持缄默,只有少部分直言的朝臣表示了反对,实际上,更大的风浪早已潜伏在了平静的外表之下。他们已无形中被划分为了姚兴党、姚泓党还有姚弼党三派,各自拉锯争取权力。在这种内斗中,他们要如何再和永安相斗?】
【而这件事的两年后,拓跋圭比姚兴还要好笑地死于拓跋绍的入宫救母,拓跋嗣还朝,处死弟弟和庶母后登基,但魏国也陷入了一段风雨飘摇的时日。】
【……】
姚兴颤抖着嘴唇,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头颅。
一阵阵钝刀子割肉一般的痛楚,搅和着他的头脑中一片混乱。
天幕随后提及了拓跋圭,也提到了那一条时间在线他的死亡,却一点也不能让他感到欣慰,找到什么同病相怜的感觉,只是忽然间生出了一种荒谬绝伦的想法。
永安在选择让自己的继承人并无明确的出身,甚至还会被人怀疑“捡来的”,是不是也是因他和拓跋圭的下场。
他有十几个儿子,却因一个立储和一场谋逆,带来了家国裂变,让人有机可乘。拓跋圭一代英主,更是因立储不当,死在了自己的儿子手里。
反而是一个出身不详,备受怀疑的孩子,成为了大应的景帝!
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他不如永安,就真的要处处都不如吗?
天幕没有对他给出答复。
交代他和拓跋圭各自的笑话,甚至带着一种对他们感谢的口吻。
因为正是他们的这种错误,给永安争取出了更多的时间。
这更多的时间,不仅仅是发展南方的人才,积攒北伐的军粮,训练出一批能够在北方作战的强兵,也是为她的登基做最后的铺垫。
她已经是无冕之皇了。
这天幕的第三个阶段已经走向了尾声。
曾经叫开城门的小皇帝司马德文变成了一个久居深宫,沉醉于美酒当中的糊涂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杀死,作为送给永安的投名状,终日惶惶之下,终于在一个深夜登上了宫城的城头,直接跳了下去。
或许他是希望用死来证明晋朝还有血性,或者还能作为对永安的控诉,可当 一个人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这样的手段也只是能轻易被风吹去的尘埃,就连史书中也只有一句记载,叫做“帝醉而失足”。
他摔断了手脚,却没死,更成了一个随时可以签署禅让诏书的吉祥物。
而永安的目光,终于带着累积数年的底蕴,看向了北方。
她还需要一份足够有力的战功,来完成最后的加冕!
这条路,她走得又难,又稳。
直到天幕又一次消失在众人的面前,天幕之下仍有许多人没有回过神来。
还是建康城中的百姓先一步醒转。
……
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中发了出来:“陛下,您那田税改革的后半段要说什么?”
这个声音立刻得到了响应:“对对对,您说什么我们照做就是!”
他们要赶紧筹措实力,向北征伐。
难道要让天幕先播放陛下如何南北统一,而他们在天幕之下干着急吗?
不,绝不能这样!
第88章 何为真正的天下皆敌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对如此大的改变,百姓能这样配合的……”
听到台下一声高过一声的响应,刘穆之忽然觉得心中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占据。
明明种种想法都在这一瞬掠上心头,却只剩下了这样的一句感慨。
他毕竟不像是褚灵媛、刘义明这样年轻,横竖也已度过了三十来个春秋,也曾见证过晋朝推行的一次次政令,但所有的奇迹,都是从陛下当政开始,让这世道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道韫一边听着王神爱继续宣读的声音,一边回答道:“百姓配合,也得陛下心中先有万民。你看,就算没有天幕的支持,陛下提出的那一应改革,难道他们会不同意吗?”
就拿那田税改革来说,在天幕出现之前,台下听到的百姓就很清楚,这是永安陛下在给百姓让利,起码让他们先从种种苛捐杂税中解脱出来,再来图谋定鼎天下的胜利。
天幕所做的,只是让在大应疆土之外的百姓看到陛下的心胸,让境内的百姓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只图谋一时的作秀,而将会是一场彻底而长远的改革。
可这些东西,随着时间向前推进,也能让这世上的芸芸众生看到。
归根到底,还是先有陛下,才有后面的一切。
“你说得也对。”刘穆之点头,“我只是庆幸,陛下不仅仅有我们的支持,还有这天幕的助力,也不知道,这天幕到底是因何而来的。”
谢道韫笑了笑:“你有闲情逸致去思考这个问题,还不如想一想,你接下来又有得忙了。”
刘穆之:“……”
何止是有得忙了,简直可以说,是没得歇了!
从此地百姓的反应来推断,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在这次天幕结束之后,将会有多少人为了实现陛下所说的“让战争在这一代结束”的目标,预备前来参军。又会有多少人真效仿天幕所说,节省出一部分口粮放到各地府衙之前,提供大军北伐的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