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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剧透先登基 第161节

  她忽然转身向着战车之上的陛下跪了下去,抬起了一双泛着朝露的眼睛,“多谢——陛下成全!”
  王神爱没有应答,只是抬起了手。
  一时之间,声音又重新响起在了这战场之上。是无数支箭矢破空而出,贯穿了仅剩的魏国士卒,夺去了他们的性命。
  第115章 兵困曲梁
  在这样几乎全无死角的打击中,先前侥幸存活下来的魏国士卒,也彻底断绝了生路,相继倒了下去。
  但有意思的是,清算战场的箭雨面前,被射中的并不只有他们,还有已经倒下去的拓跋圭,就像是有人生怕他死得不够彻底,于是再来补上一刀。
  就这样将这位倒下去的枭雄,又扎成了个刺猬。
  眼见这样的一幕,王神爱心中有些复杂的情绪,又不免被笑意所冲淡,很想知道若是拓跋圭知道自己会遭到这样的“检查”,究竟是何感想。
  她也终于缓缓将手从握紧的扶栏上松开,像是心中的一块巨石也随之落了地。
  “他死了。”
  拓跋圭死了。
  魏国也就没了一半,甚至是更多。
  他活着的时候,鲜卑各部都被强行捆绑在他的战车上,被他的武力与手腕所征服,又因所谓的立场,整整齐齐地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他死了,年幼的拓跋嗣撑不起场面,几乎是注定要让北方变成一片散沙。
  而在这盘散沙之上,她不希望还会长出另外一个新的国家。所以这一战——
  务必克臻全功!
  只是望向近前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有些唏嘘:“让人将这些随同拓跋圭征战的士卒都厚葬了吧。能为魏国走到这一步,与君王同死,都称得上是忠义之士。”
  一想到他们是随同拓跋圭从刘裕的包围圈中杀出,在此前的漫长奔逃中也并未丢下他们的大王逃走,现在更是一步步追随,直到一起倒下,纵然是她的敌人,王神爱也觉他们确有本事。
  不管是真为了成全忠义,还是在下意识求生,都不会影响到这个评价。
  可惜,成王败寇的道理她向来明白,既然在她和拓跋圭之间只能活着一个,那麽这些人选错了立场,也唯有死路一条。
  随着她的这句号令,近侍连忙纷纷上前,去将这些倒下的战马和魏卒都带到一边。
  只有拓跋圭的遗体还留在场上,像是这牧野古战场上一座特殊的碑铭。
  王神爱侧过头来:“贺将军,你还跪着不起来吗?”
  “不,不是!”贺娀连忙跳了起来,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重新站稳当了些。
  王神爱会心一笑:“看来摆脱了拓跋圭这个仇敌与负担,你总算记得自己几岁了。”
  贺娀:“……陛下就不用打趣我了吧?”
  “好啊,那说正事!”王神爱伸手,指向了拓跋圭的尸体,“请贺将军即刻取下拓跋圭的头颅,速与刘裕刘将军会合,如今魏国后方的平城无人主持大局,我要你们发兵北上,用这颗昔日魏王的头颅,打开魏国的王都!”
  “……”贺娀张了张口,却没能即刻发出声音来。
  她选择带着拓跋绍南下逃亡,从拓跋圭的面前逃离,原本只是想要在永安的手底下谋求一条生路。
  却没想到,她再一次折返平城会如此之快,也会是这样的一个场面……
  她,带着拓跋圭的头颅,和永安陛下的刘大将军一起,扣开平城的大门。
  这种与天幕看似殊途同归,又要远胜于天幕中结局的宿命感,真是让人着迷,又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些恍惚。
  “贺将军,兵贵神速,休整半日后,便即刻出发吧。顺便让一队斥候往洛阳报信,让苻将军知晓此事。”
  至于苻晏要如何用这个消息安定洛阳的民心军心,又预备如何向关中传播民谣,如何与支妙音联手,那就让她自己发挥吧。
  王神爱已下达了下一条军令:“全军就地休整一日,随后开拔,赶赴邺城。”
  ……
  “陛——”
  褚灵媛端着水筒掀开军帐的时候,刚刚出口的一句称呼又忽然被她吞回了喉咙里,也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她蹑手蹑脚地将水壶搁在了案上,从一旁取过了毯子,用绝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的慢动作,披在了陛下的身上。
  谁让在她进来前,陛下就已靠着帐篷的一角昏睡了过去,现在也并未被她的动作惊醒。
  褚灵媛又认真地看了陛下一眼,自觉自己并未看错,在陛下的眉宇间编织着一层倦意。
  唉,想来也对。
  从陛下决意将错就错,向魏军发起决战开始,她身上就背着一份过于沉重的包袱。
  前线的将领可以输,可以不小心放走敌人,可以与敌军拉锯相斗,陛下却必须担负起提前动员全军出征一旦失败的结果。
  她可以果断地说出她比拓跋圭要强,却不能让战场上的事情变得儿戏。
  幸好,幸好……她没信错自己的将领,也没做错拦截的决定!
  现在,陛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为了防止自己的呼吸声也是个噪音,褚灵媛不敢耽误,又轻手轻脚地挪出了帐篷。
  “……你这是在做贼吗?”
  褚灵媛猛地一惊,差点从原地一蹦三尺高。回过头来才发现,是谢月镜从旁走过,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哇!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还有,谁要做贼了?”褚灵媛挺起了腰杆,义正辞严,“我这叫明晓圣意。对了,你来做什么?”
  谢月镜举了举手中的东西:“贺将军从拓跋圭的身上搜到了一份魏王印信,觉得既然陛下要往邺城方向去的话,不如带上。平城这边,有那颗头颅就足够了,河北这边,最好还有一份独一无二的信物,证明拓跋圭已死。”
  褚灵媛点头:“行,由我稍后转交陛下吧。”
  谢月镜将和田玉所制的印信搁在了褚灵媛的手中,又忽然停下了动作,看向了面前的褚灵媛,笑了出来:“若是把时间往前推一些,我是怎麽也不敢想,你我还有在军帐外传递印信的场合。”
  褚灵媛也愣了一下,应声道:“是啊,之前倒是也有过这种转交信物的时候,却是我兄长到你府上作客,把东西漏下了,由你顺路送来。”
  算起来,同为建康士族出身,她们之前是打过交道的。
  但谢月镜年长些,也出嫁得早,这个交道仅是一次而已。
  那个时候,她们都是父兄的附庸。所以,褚灵媛要成为一位王爷的妻子,来重新振作褚家的门楣,谢月镜不过是她那五个兄弟人际往来中的一个筹码,嫁给了王恭的儿子。
  而现在……
  “我们都变了。”
  “其实要说变吧,变得最多的还是陛下……”褚灵媛试图想要回忆,她在和陛下早年间往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却发觉那段记忆已经模糊得有些看不清楚了,只知道必然与现在大不相同。
  但还未能等她细想下去,谢月镜的声音已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就像天幕说的,陛下从原本的身份里挣脱出来,长成了一个崭新的自己,也为我们引导了一条前路,往日种种无需多提,不是吗?”
  谢月镜冲着她挥了挥手,“好了,没空与你多谈了,稍后贺将军启程,我还要跟着一起去呢。虽然这次去,大概还是长见识蹭经验的,但总有一天,我得让人知道,我谢家当年能出谢安石谢幼度,也就不会只有谢重谢琰这样的庸人,迟早还能有人能领兵的。”
  褚灵媛摇头失笑:“……那你加油吧,看看什么时候能在那几个刘将军中间抢占出一席之地吧。”
  至于她,还是继续想想,要如何当好陛下的心腹内臣!
  她低头往手中的印信看去,只见这羊脂白玉上,因籽料的特殊,染着一点绯红,像是一点血色沁染在了当中。
  而当这枚印信被摩挲在陛下手中时,那一点血色凝固在指尖的位置,浓郁得像是要滴落下来。
  却又好像,是次日再度启程时,重新挂在天边的红日。
  “启程!”
  王神爱面上的疲惫已然一扫而空。
  自士卒所见,是永安陛下在击溃了那最让人棘手的对手后,向着下一处混战的场地开拔,即将为此地做个收尾。
  但事实上,在她的种种安排之下,这片战场早已是群英荟萃。
  刘勃勃与刘义明先行攻破邺城,截断了魏军的后方阵地。
  檀道济把持滏口陉,拦截了魏军的退路。
  在各方会师于曲梁之前,贺麟也已带着永安的敕封和委任奔赴了桓玄的军中。
  此外,桓玄也终于获知了一个消息。
  之前的捕猎,让他带来的一应鲜卑部曲全奔着砍人脑袋去了,竟然没能留下几个活口,直到兵马向前推进,由他来引导秩序,才总算抓获了一批俘虏。
  随后,从他们口中得知,先前被他们攻破的军营当中,为首之人,乃是魏王麾下的汉人臣子崔浩。
  众人从战利品中翻腾了许久,才终于从几近溃烂的头颅里找见了他,送到了桓玄的面前。
  这个捡漏一般的幸运儿将会得到怎样的敕封姑且不论,只说此刻,桓玄望着那颗面目全非的脑袋,恍然有那麽一个瞬间,想到了死于崔浩领兵的桓谦。
  但看着看着,他又忽然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哈敬祖能得陛下的体恤,刻字于碑铭之上,崔浩此人却是连何时死去都险些无人知晓,也势必要因魏王缘故遗臭万年,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因果报应!”
  “楚侯……”
  “不必安慰我!”桓玄站起身来,“他若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有人对他多是怜悯。身为陛下的将领,他死得其所。如今,我们也合该让他看看,魏王争一时之得失胜负,试图抢先于天幕一步,也终究没能扭转天下民心归附。”
  “诸位!”他迈上了高台,重新向着下方衣衫各式、面貌不同的队伍看去,“陛下前锋已抵邺城,替我们铲除了一路敌人,如今正是我等该当合兵会战之时,请诸位——”
  “与大应同行!”
  他不必说,他们之前是不是被那位魏王后的花招所欺骗,以为敌军强盛,于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也不必说,现在又需要他们做出怎样的牺牲,来压制住魏军最后的绝地反击。
  光是一句“永安陛下前锋已至”就已经足够了。
  “杀——”
  沸腾的声浪,甚至在一瞬间盖过了夏日的热浪,向着前方涌去。
  这些北方胡人的叫嚣助阵之声里,也充斥着一种狂热的野性。
  他们与邺城方向赶来的两位刘将军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抵达了曲梁城下。
  城墙虽然经过了修缮和简单的增补,算得上是厚重,但依然无法阻止那些叫阵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传入到城中众人的耳中。
  虽然身处城中,知道在城破之前并无性命之虞,刘夫人的脸色依然要比十日之前难看数倍。
  当她向城下望去时,看到的也是令人绝望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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