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阳阳马上扬着脖子:“饿死我就饿死我!呸呸呸!”
“嗨——你这小屁孩!”
陆桥星星一看不好,立刻两人配合出击一边拉着一个,连忙按住躁动的猫猫。星星立刻打开傅义带来的精致饭盒,从里面捏出一块三文鱼寿司,拿给阳阳:“哥!你快看!好吃哒!”
阳阳低着眼睛,眉头紧锁:“哼。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以前我爸带我去五星级大酒店吃饭的时候——唔?唔唔??”星星没给他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三文鱼小寿司不大不小地正好塞进了他的嘴里,星星笑眯眯,“好吃不?哥?”
阳阳别别扭扭地转过头,鼓起的腮帮子用力嚼啊嚼。
过了两息,才非常勉勉强强:“也就那样。一般般的味道。”
傅义立刻:“你这嘴从小用不锈钢焊的吧?”
阳阳立刻瞪过去。
陆桥笑眯眯马上接话:“是夸你勇敢坚强有担当的意思。”
星星在一边重复:“勇敢坚强有担当!”
叽叽哇哇鸡飞狗跳病床上的小平头打算不愿说一句夸夸,然后傅义在一边儿就特喜欢逗他,说看你不饿啊,医生不是让你吃流食来着?当着他的面故意把那一盒寿司全给了星星,小孩儿就马上更加气鼓,躲被窝里小鼓包卧沙去了。傅义大笑。
正闹成一团,忽然,房门忽然又被人从外面推开。
咔嚓一声。
病房里的所有人循声望过去,先看见的是一根细长的黄色拐杖,然后再是巴图的脸。他手里拿着一只塑料袋,脸上有点惊讶:“你们怎么现在来了?”
傅义哼哼了两声:“不欢迎?”
巴图立刻:“倒不是。因为陆桥给我说你们今天忙,可能不过来了。”
陆桥:“嗯。没想到今天下午结束得早。”他盯着巴图,看他一步一步地走进病房里,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巴图走到阳阳和星星面前,把塑料袋打开,里面装着几个热包子:“来。趁热。”说着还要给傅义陆桥两个分,但星星先一步举着傅义带的寿司,高兴喊,“傅叔叔给我们带好吃的了,爸,你也尝一个!好吃!”
巴图手掌摊开,星星往他的手里塞了一个海藻寿司。他就那么捧在手里,有点儿僵,在原地静默了两秒,阳阳的声音忽然:“爸。直接吃的。”然后巴图像是突然醒悟了一样,立刻“喔喔喔”地尴尬大笑,一边把小巧的寿司塞进自己嘴里,咀嚼着称赞美味鲜甜,因为太激动太用力,嘴里的米粒差点从嘴里喷出来。幸好两只手遮掩得快。
看他咽了,星星立刻又拿过来一个:“爸!再吃一个!”
还没等巴图开口,阳阳立刻从床上起来,拿过来扔回饭盒:“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爸刚来还没喝水呢,倒杯水去!”
星星被骂,悻悻地“哦”了声转头去接水。
巴图瞥见桌上精致的二层折叠打包盒,下意识将手里的塑料袋往身后藏住。藏得死死地,然后抬头看傅义:“这个……很贵吧?还辛苦你们给孩子带东西来,破费了,多少钱?我给你们。”说着立马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皮钱包,上面的皮几乎都剥落得掉没了。一个看上去几乎像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
就在他翻开皮包的瞬间,陆桥立刻上去止住:“不不不,一点儿心意给两个孩子的,你要是这样可就见外了。”
巴图脸上尴尬地笑笑,又迂回了两下。皮钱包最后还是放回了上衣口袋。
“你们不仅让我们住这样的医院,还每天来照看,真是让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闻声,傅义立刻:“什么说什么?不是说了吗?我和你三都特有缘,以后我的就是你们的,明白吗?”
巴图又笑笑,然后转身看见傅义的饭盒里面还有一半,立刻捧着给阳阳:“来。别剩了。”
但阳阳没接,反而一只手把精装盒推回去,转头拿起巴图放在床头的素包:“我不爱吃那个,我吃包子。你都给星星拿去吧,那个半生不熟的,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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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巴图说厂子里还有点儿事,走了。
陆桥和傅义也没多呆,跟病房里的俩孩子打了声招呼,也走了。
车上,陆桥一边操纵方向盘,一边用余光时不时瞥向傅义。傅义眉头紧锁,指头从上车的时候开始就一直不住揉着眉心,眼神看向车窗外,但并不聚焦,好像在发呆。
“怎么啦?有心事啊?”
这一句话傅义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哼哼了两下:“没有。”
但陆桥往往能一眼看出傅义的谎话。
“因为刚才巴图他们吗?”
傅义没好气地瞥向他,盯着他:“陆桥你知道吗?我特讨厌你这点。”
陆桥笑笑,像是非常虚心请教地发问:“哪一点?”
“你知道还问!”抬手就是轻轻一个小巴掌拍在陆桥的脸上,不疼,但和皮肤接触的脆音回荡在车厢里,听上去特像撒娇。
陆桥假装非常痛地承受了,他低头一瞥,正好看见傅义腿上放的红本,随口问了句:“那什么?”
傅义举起红本,晃了晃:“你没看见巴图他现在的情况吗?一家三口,挤在一个那么小的出租屋里面,一张床上,小孩儿现在正在正身体呢。我考虑给他们换个房子,托佟欣帮我找的,两个小孩学校那边那个小区就不错,走路过去也就五分钟。”
闻声,陆桥没说话。目光眺望前面的公路上。
见他没动静,傅义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脸:“干嘛?看不惯我送房子?一套小的而已,别这么小气啊大哥?”
陆桥笑着躲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是开心,把我所有的钱都捐了我也高兴。”
“但就是有一点。我知道你好不容易找到巴图他们,想尽力补偿。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有的时候对别人太好了,也是一种傲慢。”
傅义没懂,盯着他看了半天觉得无趣,自己一个人儿抱着房本侧过身,又转过去了:“归根到底你还是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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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厂外。
昏暗的郊区空无一人,只有厂房残破的石灰墙旁边有根电线杆。电线杆上面引了根线,拴了根灯泡,勉勉强强地算是这方圆五六里唯一的亮光。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电线杆下面,车大灯还亮着,发动机的响还没熄。
车里面也亮着灯。林家衣坐在驾驶座上,一边用手梳理着自己脑袋上的几根毛,一边透过后视镜打量后排人的动静:“我跟你说的,考虑得怎么样了啊?啰啰嗦嗦的,既然今天把我叫过来,给个痛快话啊?”
后排照耀不到前面的灯光。
见他不出声,林家衣忽然烦了,抬手就把后台车顶上的灯也打开。澄黄色的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吓得后排那人本能地浑身一抖。
一个面容沧桑的兔唇男人低着头,两只指甲缝里都满是泥泞的手,紧张不安地抠在一起:“我、我还是算了吧。”
一听,前面的林家衣忽然高声:“什么?!你他妈大老远地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的?!”
巴图被他忽然高起的声音吓得不行,立刻低声:“他、他对我很好,我还是、还是不干那些缺德的事儿了……”
林家衣暴怒:“你早干什么去了?!!”
话音落看着眼前人,转而立刻压抑下自己的火气,梳理着自己头上那几根毛,不气不气真不气。
看着巴图,忽然又换了语气:“我问你,你俩孩子,今年多大了?”
巴图一愣,老老实实地回答:“再过两个月,就八岁了。”
“他们一个月的开销,有多少?”
巴图略思忖片刻,老式答:“阳阳省心些,不生病的话差不多几百块也就够了。星星总是生病,零零星星算下来,每个月少说也有几千块。”
林家衣立刻穷追不舍:“那我再问你,你一个月的工资有多少?”
巴图忽然被噎住。
林家衣紧盯着他:“怎么?不好意思开口了是吗?”说着,他转头向窗外打量着水泥厂,“这儿地方,还是你托人找关系才能进来的吧?求了那么多人,出了那么多力,最后一个月落在自己手里的,能有多少?你自己一个人倒是没什么,等你那两个孩子以后上学,工作,结婚生子,靠你一个月四五千,能攒下来几个钱我就问你?”
巴图双手紧紧扣在一起,似乎想说什么话来反驳,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林家衣继续:“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惨吗?”他冷冰冰地望着他,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几乎要把巴图贯穿,“都是因为你的好兄弟三朵啊。”
“当初你和他被华水北赶出来,流落街头。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为什么又回去了呢?”
闻声,巴图忽然情绪激动起来,猛地抬头:“三朵是为了我们赚钱去了!”
林家衣立刻高声喝断:“都这时候了,你动动你的蠢猪脑子吧哥们!赚钱?如果他心里真是惦记着你们的情谊,怎么会那么多年把你们不管不顾?现在他功成名就了,回过头来给你们三瓜两子,你还真捧着当宝贝了?你自己想想,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