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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霜雪 第8节

  范锦茹见他难得有耐心听她讲话,忙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唯独略过了自己逼燃犀剥核桃的事,最后道:“表哥,你说云梨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从北城门回来,却故意不提醒我,让我跟你错过了不说,还白等了半天。”
  卫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沉声道:“你苦心积虑打探我的行踪,究竟受谁指使,有何企图?”
  范锦茹愣了下,忙辩解道:“没有人指使我,我只是、只是好多天没见到表哥,想早点见到你才……”
  卫辞没再理会她,快步去了正院,见到母亲行完礼,将手中的木匣随手递给母亲身边的崔嬷嬷,才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崔嬷嬷打开匣盖,呈到王妃面前。
  范锦茹凑近一看,见里面是一对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工艺极为精美不说,上头镶嵌的红翡璀璨夺目,绝非燃犀头上那根红宝石金簪所能比的。
  “这对步摇真漂亮,正配王妃娘娘,锦茹帮叔母戴上吧。”范锦茹提议。
  “我这把年纪了,哪儿戴得了这种鲜亮的东西?”萧琼华笑着摇了摇头。
  “叔母还年轻着呢,怎么就不能戴了?何况这可是表哥的一片孝心,您就戴上给他看看嘛。”范锦茹娇声说完,拿起一支步摇就戴到了王妃发髻上。
  王妃本就生得美,又保养得极好,戴上这支步摇后,红翡的光彩称得她愈发貌美华贵,
  范锦茹看得呆了呆,心想,表叔母如今年过四十还有如此美貌,真不知她年轻时是何等仙姿。
  也难怪表哥生得如此俊美,比洛京最俊的公子哥儿还要俊。
  “表哥快看,王妃戴上这支步摇是不是更美更年轻了?”范锦茹朝卫辞邀功道。
  “戴不戴这支步摇,母亲都一样的年轻貌美。”卫辞笑着夸赞。
  萧琼华忍不住笑了笑:“你们表兄妹俩,倒是一样的嘴甜会哄人。”
  “才不是呢,我说的可都是真话。叔母可以不信表哥,但不能不信我啊。”范锦茹摇了摇萧琼华的胳膊,态度十分亲昵。
  “好好好,叔母信你。”萧琼华宠溺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问卫辞:“阿辞,你这次回来,可有给锦茹带什么礼物?”
  范锦茹闻言忙转头看向卫辞,一脸的期盼。
  “不巧,忘带了。”卫辞随口答。
  范锦茹既失望又生气,指着他身后的燃犀,质问道:“你都记得给一个丫鬟带礼物,怎么唯独忘了我的?”
  卫辞挑了挑眉:“燃犀在我身边服侍得还算尽心,赏她一根簪子也是应该的。不止燃犀,瑞雪轩的每个丫鬟都有。你要是实在想要,回头我看看她们分完有没有剩的,拿给你便是。”
  范锦茹气急,指着燃犀头上的那根红宝石金簪喊道:“我才不要丫鬟们分剩下的,我就要她头上那根。”
  燃犀吓得连忙跪到地上,拔下头上的金簪捧到手中,讨好道:“奴婢愿意将这根簪子奉给表小姐。”
  范锦茹见她还算识趣,摆摆手让身边婢女过去取,却见卫辞抢先拿过簪子,重新插回了燃犀头上。
  “这簪子既赏了你,就好好戴着,瞧,多好看!”卫辞笑着说。
  明明是极温柔宠溺的语气,燃犀却后背发寒,她身子微颤,忙应了声‘是’,从地上站起来,重新立在世子身后。
  范锦茹见表哥如此维护那婢女,一时委屈至极,扑到王妃怀里哭了起来。
  萧琼华责备地看了卫辞一眼,又将头上刚插上的步摇拔下来,戴到范锦茹头上,安抚道:“这步摇还是适合你们小姑娘戴,叔母将这对步摇送给你,就当是你表哥给你的赔礼,你就别同他计较了。”
  范锦茹这才破涕为笑:“还是叔母对我好!”
  见母亲转手就将自己送的步摇赐给了范锦茹,而范锦茹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卖乖,卫辞心中腻歪,当即起身告辞。
  燃犀一路跟着他离开正院,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她心情说不出的复杂,有忐忑有后怕,更多的是苦涩。
  却见世子突然回过头来,她连忙摆出一副娇羞窃喜的模样。
  卫辞看到她这副愚蠢模样,心下嗤笑一声,当即不再看她,大步回瑞雪轩去。
  今日他故意在母亲和范锦茹面前维护燃犀,就是想试探下母亲的反应。
  事实证明,无论他多么宠爱燃犀,母亲都不在意。
  她唯一不喜的,是他和云梨亲近。
  他查过云梨的身世,是当年从南边逃难过来的流民,家里只剩她一个,因为身上有些功夫才被王府买下。
  母亲跟云梨应该没有什么渊源,她之所以不喜云梨,多半还是因为当年天雷拓脉一事迁怒于她。
  得想个法子打消母亲对云梨的成见才行。
  他希望以后每次远行,都有云梨陪在身边。而不是像这次去平州,只能将她留在瑞雪轩。
  想到云梨还在瑞雪轩等他回去,卫辞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他有好多话要同她说,还有一个问题须得问她。
  第九章 画眉
  地下演武场,云梨正聚精会神地练着剑。
  她停留在化境后期已有数月,却迟迟未能突破至大圆满,须得多加努力才是。
  若是叫旁人知道她这想法,定会大为吃惊。
  须知,能跨过天阶和化境中间那道天堑的,本就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而从化境往上,每突破一个小境界都极为艰难,别说花费数月,就是几年几十年也属正常。
  一旁,萧驰看着云梨一遍又一遍地练着剑招,仿佛永远都不知道疲惫一般,他心下不免生出感慨。
  从当年他把她救回王府,迄今已近十年。
  这九年多时间里,他看着她日夜不缀地勤练武功,从玄阶后期一路横跨三个大境界,练至如今的化境后期。
  而这些年,任他怎么努力,也只从化境初期晋升到化境后期。
  可见,她除了足够努力,天资也极为可怕。假以时日,她必将成长到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哪怕现在他和她处于同一境界,他也不敢担保自己能够胜过她。
  云梨不知萧驰心中所想,只心无旁骛地练着剑,秋霜剑法练完了练苍崖七剑,接着又练了游蝉步、太宵百炼掌、匡家拳还有慈悲刀等。
  等练完才发现已过戌时,连忙施展轻功赶回去。
  回到瑞雪轩,见世子已经沐浴完,靠在外间塌上看书,忙要上前请罪,却见他灿然一笑道:“回来了,快去净手。”
  云梨心下莫名,等净完手回来,却见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药膳。
  “快吃吧,都还热着呢。”卫辞把她按到桌边坐下,又为她一一介绍:“这是首乌肝片、这是虫草银耳煨水鸭,这是海参桃仁豆腐,还有那个,是党参黄芪炖鸡汤,都是温补益气的,多吃点!”
  面对他殷切的目光,云梨只好强迫自己,每道菜都吃了一些,好不容易吃完一碗饭,正要放下筷子,却见世子亲手盛了一大碗鸡汤放到她面前。
  云梨默了下,还是认命地拿起了汤匙。
  门外,束莲忍不住好奇看了眼屋内,见世子先是亲手帮云梨姐姐盛了一碗汤,又用手撑着侧脸,神情专注地看着云梨用膳,嘴角还噙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两人相邻而坐,一个穿象牙白禅衣,一个穿霜白素衫,一个似玉山明月,一个似泠泠月华,不像主仆,倒像是一对璧人!
  虽然明面上世子更宠爱燃犀,但束莲总觉得,世子对云梨才是最特殊的。
  就不说那一桌子昂贵的药膳了,能让世子亲手帮忙盛汤的,怕是除了王爷王妃,就只有云梨了。
  云梨不知道束莲心中所想,她正一勺一勺喝汤,忽听世子出声道:“锦茹说,是你让她去城门口等我的?”
  云梨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依旧带着笑,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她熟知他的脾性,他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和欺瞒,虽然她只是简单提点了范锦茹一句,但在他眼里,很有可能等同于背叛。
  云梨想了想,如实答道:“表小姐问奴婢如何讨世子欢心,奴婢一时心软,才让她去城门口迎接世子。”
  这个答案倒是在卫辞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道:“云梨姐姐,你总是这般心软。这次便罢了,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是,奴婢遵命。”云梨恭敬应道。
  卫辞看着她把汤喝完,才拿出事先备好的蜜饯递给她。
  云梨连吃了三颗蜜饯,才勉强压下嘴里那股药膳的苦味儿。
  卫辞看了只觉好笑,她堂堂化境后期高手,什么都不怕,竟然唯独怕药苦。
  正是因为她不愿意直接喝补药,他才命人做成药膳给她吃。
  他唤人把桌上的药膳撤下去,又拉着云梨到榻上坐下,继续给她讲这次和几名同窗去平州游玩的见闻趣事。
  云梨看着他神采飞扬地讲这一路的趣事,不知不觉间,被他兴奋的情绪所感染,回想起当年随父亲走镖的日子,虽奔波辛苦,却鲜活有趣。
  又想到,若是嘉佑还活着,或许也会像世子这般,爱说爱笑,看什么都新鲜。
  卫辞见她喜欢听,一时讲得更卖力了,自己遇到的趣事讲完,又接着讲一路上听闻的种种趣事,直到讲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
  云梨倒了热茶给他,见他连灌了三杯茶,还要继续讲,忙制止道:“天色不早了,世子早些歇息吧。”
  卫辞确实有些困,只好作罢。
  云梨帮他宽了衣,帮他掖好被角,拉好床帘,才起身离开。
  见今晚值夜的束莲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叮嘱了她两句,才回后罩房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没有直接睡觉,而是照常在床上打坐了两个时辰,内力有所增进后才躺下歇息。
  翌日一早,云梨到正房服侍世子起床,洗漱穿衣后,又对着镜子帮他束发。
  卫辞看着镜中云梨帮他束发时一丝不苟的样子,突然想到这次去平州的路上,听到有两名同窗交流为女子画眉的心得,一时有些心痒。
  等她帮他束好发,便起身将她按到春凳上坐下,拿了一支螺子黛帮她画眉。
  这螺子黛本是他之前突发奇想拿来作画的,画了两回嫌不好用便扔在角落吃灰,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云梨猝不及防就被他按在了镜前,见他要帮她画眉,只当他是一时兴起,便闭上眼由了他去,横竖画得不好擦掉便是。
  卫辞却颇有自信,他既擅丹青,给女子画个眉又有何难?
  他捏着螺子黛,从她的眉头细细勾勒到眉尾,又嫌眉尾稍短,忍不住凑近了些,在眉尾又补上一笔,一弯柳眉便画成了。
  他正要再去画另一边,忽觉一阵馨香盈于鼻间,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他离她不过分寸之遥。
  一道晨光透过棱窗照射进来,在她纤密的眼睫下投射出些许阴影,像是蝴蝶美丽的翅膀。
  他只需稍稍往前,便可以触碰到她蝶翅版的眼睫,梨花般的脸颊,以及春樱般的唇瓣。
  脑中莫名浮现出一句‘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
  不知是被那莹润丹唇所诱,还是被那清幽馨香所引,他整个人不受控般,一点一点向她靠近。
  似是察觉到他的贴近,她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他陡然惊醒,忙离远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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