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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霜雪 第21节

  为了防止卫辞耍花样,卫曙特意让人传了几名门客过来帮着应对。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卫辞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向他道歉。
  “六哥,九弟今日过来,是想跟你道声歉。”卫辞语气极其诚恳。
  卫曙正琢磨他这道歉是否诚心时,就听他继续道:“昨日在沁芳园,殷三娘让人在我酒水里下药,还让丫鬟引我过去的事,六哥应该听说了吧。”
  卫辞说着面露歉意:“我若早知道六哥对那殷三娘有意,就不把她和秦六娘放到一间房里了。不过,即便昨天我把她送来给六哥,以六哥现在的情况,怕也做不了什么。”
  卫辞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卫曙被马踩折的腿。
  卫曙这才明白,他压根不是来道歉,而是来找他炫耀的!
  “事关女子清誉,还请九弟慎言!”卫曙沉声道。
  “六哥说的对,我虽是好意,却一不小心毁了她的清誉,论理我该把她纳进府里做侧妃的。可她到底是六哥喜欢的女子,我也不好夺人所好不是?”卫辞为难道。
  卫曙脸都气青了,忍了又忍,才道:“我并未喜欢过殷三娘,九弟误会了。”
  “可我怎么听说六哥不止一次向殷三娘示爱,只不过都被拒绝了?难道六哥是被屡次拒绝因爱生恨,还是见她毁了清誉便嫌弃她了?”
  卫辞说到这儿,义正言辞道:“六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还是要守道德讲良心的。”
  卫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跟他讲道德良心?是谁把他害得躺在床上还要禁足的?又是谁毁了殷三娘秦六娘的清誉?
  “罢了罢了,这毕竟是你和殷三娘之间的私事,你若实在背信弃义不想娶她,我也不会像世人一样唾骂你,毕竟咱们是亲兄弟。”
  卫辞说完,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多说了句:“对了,上次骑射比试虽然没比完就结束了,但论结果应该是我赢了。六哥输给我的彩头,记得早些派人送过来,赖账可不是个好习惯。”
  见卫曙气得拿手指着他,张口要骂他,卫辞好心提醒道:“祸从口出,六哥千万要慎言,不然传到皇伯父耳朵里,六哥只怕又要多禁足几个月了。”
  见卫曙把要骂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一张脸憋得又青又红,卫辞心里终于畅快了些,带着云梨施施然离开。
  卫辞的背影刚消失在门口,卫曙便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昏迷前,不忘咬牙交待下人,立刻把桓道子的孤本找出来给他送过去。
  这厢,卫辞刚带着云梨上了马车,四皇子府里的下人就拿着孤本追了出来,交到了云梨手上。
  云梨检查了下孤本,确定无毒无暗器,才转手交给卫辞。
  卫辞拿到手,看都没看一眼,直接用内力震碎扔了出去。
  一册破孤本而已,他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才提出用它当彩头。
  在他心里,一千册孤本也比不上云梨一根头发丝。
  云梨见状没多想,只当他是厌恶四皇子,才不想收下四皇子的东西。
  回到王府后,卫辞一切照常,仿佛和云梨之间没有闹过别扭,也并未生她的气。
  只吩咐人去暗中调查陆子忱,又让人守好王府各个方向,一旦云梨私自出府立刻禀报给他。
  他有种预感,她和陆子忱很快会再度见面。
  云梨虽觉得他平静得有些反常,但没多想,只当他是对她失望透顶了,毕竟他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现下他对她失望了,把她也当成外人了,在她面前戴上一层虚伪的面具也不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届时她离开后,他便不会觉得难过了。
  翌日下午,云梨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方颐茶楼赴约。
  陆子忱既然敢向她发出邀约,说明他手上可能有什么证据。那么,哪怕他布下天罗地网,她也得过去探上一探。
  卫辞得知她出府后,没有过多的表情,只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而后独自登上后院的藏书阁顶楼,眺望方颐茶楼所在的方向。
  半个时辰后,陆子忱在路上遭遇伏击的消息,和有刺客攻进王府要刺杀他的消息会同时送到她面前。
  以她的聪明,定会猜出陆子忱遭遇伏击是他所为,也会猜出他遭遇刺杀可能是假消息。
  但他还是想赌一赌,看她会选择谁。是选择即将无辜丧命的陆子忱,还是选择有一丝遇险可能的他?
  是救被他害的人,还是救害人的他?
  灿阳高悬,卫辞站在温暖的阳光下,周身却仍然布满寒入骨髓的阴霾,驱不散融不化,直要将他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短短半个时辰,竟漫长得仿佛度过了数月寒冬……
  方颐茶楼二楼包厢,云梨等了好一会儿,既不见天罗地网,也不见陆子忱的人影。
  难不成他是故意耍她?
  她正准备离开,就有人冲过来报信,说是陆评事在来的路上遭遇伏击,生死未卜。
  云梨第一反应是陆子忱设的套,正想过去探探究竟时,王府来人了,说是世子遭遇刺杀生死攸关。
  她心下一紧,当即快步往回赶,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怎会如此凑巧,先是陆子忱在来赴约的路上遭遇伏击,紧接着世子也遭遇刺杀了?
  王府守卫还算充足,又有密阁暗道,即便有刺客闯进府中刺杀,世子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生死攸关。
  最大的可能是,世子将暗卫派出去伏击陆子忱,导致身边守卫空虚,这才被刺客钻了空子。
  亦或是,世子压根就没遇到危险,他只是猜到她来茶楼见的人是陆子忱,才派人伏击他,又故意让人来传信,想看她作何选择。
  云梨只迟疑了一瞬,便继续往回赶,哪怕世子有一丝的可能遇险,她都不能置之不顾。
  回到王府,得知世子在藏书阁顶楼,她直接提气往树上一跃,借着树枝再飞上顶楼,果然看见世子立在栏杆后。
  虽然四下并无打斗痕迹,但他看起来有些失神,脸色比上次强行吹奏雪龙吟第五曲后还要苍白,神情脆弱又无助。
  云梨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世子,你没事……”
  她走上前,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猛地伸手抱进了怀里。
  他身体冰凉,竟像是刚从冰窟里捞出来一般。
  她很惊讶,正想推开他问问是怎么回事,脖间却突地泛起一片湿润。
  他哭了?
  她心里莫名有些慌,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哭。
  “云梨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语气委屈极了。
  云梨这才明白,他为何会哭,又为何会脆弱又无助。
  原来这么多年,不止她心里害怕他有一日会暴露本性,他也在害怕,害怕哪一天她察觉他的本性后,会厌恶他抛弃他。
  所以他努力在她面前表现得纯良无害,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努力得到他人的认同。
  他明明已经长大了,比她还要高上半个头,此刻抱着她,却依赖地枕在她颈窝,几乎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十足的孩子气。
  云梨想了想,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抚。
  他在她脖间蹭了蹭,像是温顺的小狗被顺毛后最自然的反应。
  云梨虽被他蹭得脖子有些痒,但还是强行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冰凉的身躯渐渐回暖,却还是没有松开她的迹象,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有暗卫负伤回来禀报:“陆子忱身边有高手护卫,属下等拼尽全力,还是让他逃了,请世子降罪!”
  卫辞这才松开她,却没有急着降罪于暗卫,而是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淡,忍不住问:“云梨姐姐,你不怪我吗?”
  无论他是出于试探,还是心里太没安全感,云梨都不想再让他感到不安了,以免他再做出比今日更疯狂的事。
  “陆评事是死是活,与奴婢无关。”她淡声道。
  “那昨天凌晨,云梨姐姐从外面回来,身上怎么会有陆子忱身上的七莲散气味?”卫辞不解。
  七莲散?云梨蹙了蹙眉,难怪世子会疑心她与陆子忱有私。
  “前天夜里,奴婢其实是奉王妃之令,去大理寺查件事,险些被陆评事发现,只好点了他的穴。应是那时候不小心沾染上的。”
  为了打消世子的疑心,她也只能假借王妃的名义了。
  卫辞恍然,母妃偶尔会交待云梨做些事情,他想着云梨或许能借此讨得母妃喜欢,便没有阻止。
  “母妃让你去大理寺查的是什么事?兴许我能帮得上忙。”卫辞问。
  “不必了,这件事,世子不宜牵扯其中。”云梨道。
  卫辞没再坚持,只道:“云梨姐姐一路赶回来,一定很辛苦,快下去歇歇吧。”
  云梨点点头,为了彻底安他的心,表忠心道:“奴婢一心只效忠世子。世子实在不必担心奴婢会背叛您。”
  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下楼去了。
  卫辞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她今日选择回来救他,是因为她心里有他,没想到只是因为忠诚。
  罢了,她今日能选择他,他已经很知足了。至于旁的,可以慢慢来。
  云梨下去后,暗卫问:“世子,要不要属下加派人手,追杀陆子忱?”
  “不必了。你下去疗伤吧。”卫辞摆摆手。
  既然云梨对陆子忱并无私情,甚至连他的死活都不在意,那杀陆子忱就没有意义了。
  暗卫遵命下去疗伤,卫辞眺望远处将要落山的夕阳,眼底的阴霾被绚丽的晚霞一点点驱散干净,整个人感觉轻松了许多,像是卸去了一道沉重的枷锁。
  若今日她没回来,他真的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好在,她回来了。
  云梨回到房间,去到桌前坐下,倒了几杯冷茶喝了,心里仍旧有几分后怕。
  其实她今日之所以没选择去救陆子忱,是因为觉得陆子忱不简单,不会轻易丧命。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倘若今日世子派人去伏击的是另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无辜之人,她未必会先回府‘救’世子。
  而如果她没回来,以世子今日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会失控,她一直担心的事情或许就要发生了。
  所幸,阴差阳错之下,她回来了,世子也从失控的边缘拉回来了。
  这么看来,她还得感谢陆子忱不简单,感谢他有自保之力。
  原本她还想着等从扬州回去,就告诉世子自己将要离开的事,他或许一时难以接受,但应该会放她离开。
  但现在看来,他对她的占有欲似乎有些超乎寻常。若她告诉他她要离开,恐怕他非但不会放她走,还会再度失控。
  云梨仔细思索了下他今日差点失控的原因,大抵是她伴在他身边近十年,让他习惯了她的陪伴与守护,也习惯了依赖于她。
  一旦她有一丝不忠的迹象,他就会感到强烈的不安,继而导致失控。
  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让他别再这么依赖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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