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到最后,他放下了筷子,捂着脸哽咽出声,泪水从指缝里滑落,潮热的泪水仿佛黄梅天的雨,让周围的空气变得闷热压抑。
林濯月走过来抱住他的脑袋,心疼地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太爱你了。”
章洄脑袋乱成麻,只觉得肝肠寸断。
“你还记不记得阿秋,它吃错东西死掉了。”眼神空洞望着墙壁,“爸爸不准我把它埋在院子里,管家叔叔带着我开了好远的路,那么远,那么远,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想让爸爸去接它,所以我给爸爸吃了同样的东西,这很公平。”
“我把那个保姆推下去了,我没想过让她骨折,不是因为她打我,也不是因为她让我饿肚子。”
“爸爸因为她打了妈妈,我也想让她觉得痛,这也很公平。”
“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害怕我?”林濯月用力掰章洄的脑袋,以扭曲的姿势迫使他抬起头,眼泪湿滑,林濯月几乎抓不住他的脸,“我那么爱你,怎么会害你呢?我不会让你像阿秋一样。”
章洄猛地甩开他,林濯月死拽着他不放,挣扎间两人都摔在了地上,章洄怒吼道:“没人要害我!我不是阿秋!也不是你的狗!”
林濯月淡淡地说:“阿秋也不知道,自己明天会死。”
章洄噤若寒蝉,无力地躺倒在地板上。
谁也没有再出声,客厅里落针可闻,时间仿佛停止,连空气也凝滞,章洄无法厘清现状,思绪混乱,他甚至忘记了初衷,忘记了自己正在寻找什么。
林濯月牢牢占据着他的心扉,他却在这一日惊恐地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林濯月。
那个温柔、可爱、胆怯、单纯的弟弟是假象,即使这一刻,他仍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描绘对方。
一切正在经历失控,章洄知道,没有人可以再回去从前。
伤口会愈合,但疤痕永远都在,每一次再见,都会记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章洄疲惫地坐起身,林濯月很快走过来,跪在他身后,用力抱住他的肩,哀求道:“别生气了,我以后一定乖乖的,这次是真的。”
“是你剪走了那段录像。”章洄喉头哽动,“你知道是谁推我姐下楼。”
林濯月用脸颊蹭着他的脸颊,亲昵地说:“面都凉了,我再煮一碗给你。”
“你知道瞒不住一辈子,索性趁这一次让我看清全貌。”章洄笃定地说,“你知道巧克力豆的事情。”
林濯月缓缓松开了他,在他身后盘腿坐下,语气松快地说:“姐姐刚知道爸爸要再婚的时候很愤怒,有一次冲过来打我,偶然提到了这件事情,说实话,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后来我就明白了。”
他停顿了很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坏小孩一辈子都会引人怀疑。”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柯凡盛、吴聪、摄像头这些事情,哪件不是现在的你所为!”
“所以你失望了。”林濯月鼻翼翕动,“我不再完美,也不再是你喜欢的模样。”
章洄心头绞痛,捂着脸没有回头。
林濯月深深吸气,他擦干了眼泪,走去倒了一杯水,小口地喝着。
章洄冷静了几分钟,起身朝他走去,想去握他的手,林濯月侧身躲开了。
他放下杯子,冲章洄笑了一下,一如既往贴得很近,像是靠在他怀里,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改变很难,很多事情,都很难。”林濯月抬起湿润的眼眸,眼睫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他望着章洄憔悴的脸庞,艰涩地说,“我们分开吧。”
章洄呼吸凝滞,喉咙像被堵住了,从未体验过的慌乱从血肉深处滋生蔓延。
他拥住林濯月,苦涩道:“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他神色凌乱,不知该怎么表达,而林濯月没有一点反应,神情淡漠,像失去生气的木偶。
章洄抱紧他,掌心扣着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在自己肩膀上,耐心哄道:“我知道不是你,你想考验我,我刚才口不择言,宝宝,你原谅我吧。”
“我没有生你气。”林濯月咬了一下嘴唇,咽喉轻滚,嘴角绽开笑容,“是我提的,我不想你再看见我,我想分手了。”
他又说:“你是对的,复杂的关系通常不会长久。”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有2章
第36章 玫瑰
六月里,天气逐渐炎热,黄梅雨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章蔚筝度过了最艰难的第一个月哺乳期,所幸孩子很乖巧,与母亲血脉相连,天生就学会了体贴。
章蔚筝腰受了伤,腿脚也不方便,恢复得很缓慢。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章启文每日都来,章洄回了北安市,每个周六回来看她。
谁也没有提起林濯月,章蔚筝也不提,孩子终究是第一位的,她害怕仇恨通过情绪传播给子女。
她也害怕,没有人会站在她这一边,没有物证,没有人证,仅靠她一面之词,她扳不倒任何人。
无条件与她站在一条线的,只有徐嘉元。
章蔚筝这般以为。
出院那天是周五,蒋梅和徐嘉元来接她,怕忙不过来,徐嘉宝夫妇也来帮忙,孩子们留在家里由徐铁照看,另外还请了一位月嫂,是章启文执意要请的。
蒋梅和徐嘉元正在收拾东西,月余下来,病房里堆满了衣物和日用品,还有亲朋好友送来的慰问品。
徐嘉元抱起一捧蔫了的百合花,准备拿出去扔掉,章蔚筝喊住他,从花束里挑出一两支新鲜的,放在鼻前嗅了嗅。
徐嘉元摸摸她的脑袋:“拿着玩儿吧。”
章蔚筝又躺回床上,看着众人忙来忙去,月前送来的花都谢了,旧的扔了,新的又送来,病房里消毒药水和花香味交叠纠缠。
章蔚筝玩了一会儿手机,迷迷糊糊又想睡。
走廊里传来说话声,随即有人重重叩门,床帘虚掩着,章蔚筝看不见是谁,只听见一阵爽朗笑声,黄玫瑰出现在视野里,然后出现捧花的人——柯凡盛,章洄跟在后面,消瘦了一大圈,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满脸都是憔悴。
“姐,恭喜你出院,之前没空来看你,孩子呢?”柯凡盛把花塞进章蔚筝怀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盒子,是个小金镯,“来,给孩子的。”
“不用这么客气,孩子被抱去洗澡了,一会儿就来。”章蔚筝忙不迭往外推,“赶紧收回去。”
章洄站在床尾,单手扶着栏杆,无奈摇头:“姐,你别跟他客气,拉拉扯扯又弄伤了。”
章蔚筝睨他一眼,暂且收下了。
“凡盛,你怎么来南瑶市了?忙不忙啊?”章蔚筝笑说,“上次见你都好几年前了,那会儿章洄还在读书呢。”
“嗐,忙不忙都这样,你这弟弟可真是不上道,我大侄女都满月了,他都没跟我提,得亏我问了一嘴。”柯凡盛坐不住,频频往外看,“在哪儿洗澡呢?我出去看看。”
章洄笑骂道:“你不就是想抽烟!”
柯凡盛摸摸鼻子想去阳台,还心虚地让章洄给他放哨。
章洄把他烟抢了,转手要往垃圾桶扔,两人在那儿吵吵闹闹,章蔚筝的手机震了两下。
一条陌生短信跳了出来。
【姐姐,恭喜你出院,这是送给你的出院礼物】
章蔚筝的脸色倏然变得狰狞,但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很快恢复了平静。
随后,第二条短信跳出,是一段几十秒的视频。
画面里的章蔚筝挺着大肚子,站在楼梯口喘息,有一双古铜色粗糙的手抵住了她的背,用力将她一推,章蔚筝身体前倾发出凄惨的尖叫声。
那双手很快收回,身影窜离了画面,镜头里赫然拍到了他的脸!
是徐铁!
章蔚筝惊惶无措,手机脱手飞了出去,砸在柔软的被褥中。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怎么会是他!
徐铁!那个不苟言笑的公公!
章蔚筝习惯性抚摸后颈,用手背撩头发,却撩了一个空,方意识到自己剪断了发。第一次怀孕没舍得剪那头乌黑秀丽的长发,这次因为骨折无法下床,不得不把头发剪了,像个留寸头的小青年,每天用热毛巾擦头。
章蔚筝吃力地捡起手机,紧紧攥在手心。
柯凡盛没抽成烟,骂骂咧咧进来,见章蔚筝脸色不太好,笑说:“今天忙成这样,家里没烧饭吧,咱们外头搓一顿,我来请客,咱们吃顿好的。”
章洄无奈了,都懒得骂他。
章蔚筝笑笑说:“你们去吃吧,我还不能着风,小洄,你记得请客,别让凡盛破费。”
“这有什么的,我跟他多铁的兄弟。”柯凡盛看床边柜上有一次性纸杯和水壶,拆了两个给自己倒了杯水,反正嘴里不能闲着。
“我记得你大学是法律系的吧?”章蔚筝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