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蔚筝笑了笑,垂着眼哄孩子。
  林濯月探着脖子看向章洄,章洄也侧目看他,伸长手臂想拽他过来。
  林濯月不肯,身体往后缩,用力在章洄手背上打了一把,发出清脆的“啪”声。
  章蔚筝问:“章洄,你那有人呢?”
  章洄脸色自然地说:“阿月在我这里。”
  “哦。”章蔚筝静默须臾,露出点笑脸,“你别忘记,初三叫他过来吃饭,上次的事情我好好跟他道个歉。”
  “行,我跟他说。我确定几号回来再告诉你,我就不在家里住了。”章洄沉了沉心,“我住我对象那儿。”
  章蔚筝脸上的笑容真正灿烂起来,欢喜道:“你这臭小子,每回说你谈恋爱你都不肯承认,果然是有女朋友了!我不管啊,过年必须带回家里!”
  “再说吧。”章洄忙说,“我要去吃饭了,下午还要见客户,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章蔚筝喜上眉梢,笑容藏不住,“工作要紧,先挂了吧,回了家再好好盘问你。”
  章洄刚把电话挂了,林濯月就扑过来,八爪鱼似的裹住他,用力在他脸颊上亲了几口。
  章洄受宠若惊,由着他玩儿似的在脸上乱亲,失笑道:“林总,该去吃饭了,我下午真要去见客户。”
  第44章 谢志远
  谢志远这阵子喝凉水都塞牙,无缘无故被关在家三天,物业一分没赔不说,还被怀疑嗑药,自掏腰包修了玻璃,赔了门锁。
  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关进了电梯,整整五个小时,叫天不灵叫地不应,被迫在电梯里解决了吃喝拉撒,清晨保安来修电梯,看向谢志远那嫌弃的眼神,他一辈子也忘记不了。
  就跟见了鬼一样,监控视频里面显示谢志远凌晨四点醉醺醺进电梯,脱了裤子在角落里解手,四点半的时候喊了呼救铃,保安反应很及时,十五分钟后就把他放出来了。
  可谢志远口口声声是昨晚十二点进的电梯,他坚信视频有一段被人给剪了。
  再次报警无果,谢志远还赔了一笔清洁费,灰溜溜地搬离了这个小区。
  花了万把块钱问迷信,搬去了一个旧小区的二楼,进出爬楼梯,遇到危险从楼上跳下来也摔不死。
  谢志远跟吞了苍蝇似的难受。
  他这一生虽然坎坷,但并没有真正吃过苦,就像天空会掉钱一样,总在他穷困的时候下一场及时雨。
  小的时候家境普通,又有兄弟两个,父母压力很大,谢群比他大了十几岁,可能是因为长得好看,人也聪明,上学那会儿就很吃得开,几乎不用家里负担,毕业之后和林氏集团大小姐结婚,连带着谢志远也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谢志远高中没毕业就去了林氏集团旗下的公司,那会儿恰逢谢群和林殊怡感情不睦,他在林氏集团混一份工作,从年头到年尾几乎不出现,清闲但没什么钱,出了社会后开销就大了,手头正紧,隔年,林殊怡和谢群和好如初,还生了个儿子。
  林濯月一出生,谢群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奋发努力,连带着谢志远也受器重,活没多干,钱没少拿。
  几年后染上了赌博,但那会儿他已经进公司许多年,熟悉了其中的门道,以谢群的名义挪用公款,钱财手到擒来。他心大,压根不知道什么是害怕,觉得这事情哪怕曝光了,也就是挨哥嫂一顿骂,终究是家里的钱,那会儿集团还没上市,也不受行业监管。
  好景不长,他那废物大哥连老婆都讨好不了,在外面玩女人就算了,还玩保姆,事情闹大了,林殊怡要离婚。
  谢群觉得好日子到头了,决定趁着谢群这婚还没离,狠狠敲一笔林殊怡。
  那可能是谢志远人生里唯一一次感到害怕,他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可他骨子里是个朝更夕改的人,夜里战战兢兢,天一亮耀武扬威。
  肖玫时常给他出谋划策,提议绑架的也是她,谢志远从来不把事情往坏处想,他想得特别简单,谢群和林殊怡离婚,本来也该分一笔财产,如果事情曝光,这钱就当是提前预支了分手费。
  但肖玫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一旦败露,这辈子就完了。
  撕票是肖玫提议的,谢志远初听见这话时,脑子里嗡地一声,那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正视自己,意识到“哦,原来我是这种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所有的贪婪与邪念都能自圆其说——他哥的就是他的。
  两人把林濯月关进房间,在客厅里商量如何撕票,想是一回事,实施又是另一回事,杀人还是头一遭,谁也下不去手。
  最后他们决定把林濯月关在这里,关闭门窗,不留任何食物,让他自己饿死。
  谢志远觉得这或许不算杀人。
  奈何计划没有成功,林殊怡很痛快报了警,警察怀疑到了谢志远夫妇头上。
  谢志远本来想就这么算了,赎金不要了,再拖上几天,等林濯月饿死了,死无对证,这件事情就能揭过去。
  却不想他那蠢货婆娘把身份证给弄丢了,很可能丢在了出租屋,她担心被警察发现,想趁着事情还没败露,回出租屋察看,结果把警察引了过去。
  肖玫走投无路之下,架着林濯月上了天台,学着电视里那样朝天哭喊,问警察要直升机。
  最终林濯月被救下,肖玫摔下楼,谢志远觉得好日子到头了。
  却没想事情峰回路转,林濯月告诉警察,是谢群绑架了他。
  谢志远挪用公款时敲的都是谢群的章,这项罪名最后也按给了谢群。
  谢志远绝处逢生,越发觉得自己运气过人。
  策划绑架之前,他和肖玫办理了移民,赎金虽然没有拿到,但他之前挪用的钱已经转去了国外,事发之后,他卖了房子,带着仅有的资产躲去澳洲,也是为了避风头。
  到了澳洲他才发现,这点钱根本不够用,别说澳洲不够用,仅剩的这点钱在国内也不够他用几年。
  他大手大脚惯了,热衷于赌博,在澳洲见识到了真正的赌场,一发不可收拾。
  谢志远始终觉得自己是幸运之子,他在赌场里认识了许多国内来的富豪,这些人不方便回国,在国外经营的也是灰色产业,需要一个人帮忙打理。
  这项工作很简单,谢志远只需要听从安排,作为富豪的代理人,出面办事、签署文件、帮忙汇款,在外他是个大老板,实际还是个马仔,关键时刻还得顶包,或许还得吃枪子儿。
  谢志远再明白不过,他没得选择,但他相信他还是那个幸运儿。
  可近来一系列的事情,让他感觉,他的好日子似乎到头了。
  谢志远正在出神,肩膀猛地被人推了一下,恍惚以为洪水来了,惊得出了一身汗,撇过头去,望见阴暗中反射的镜片光芒,还有镜片下不耐烦的眼神。
  “你发什么呆?有没有听见我跟你说话?”周蔼谦把眼镜摘下,用镜布擦拭着,低着头说,“待会儿机灵点,别以为生意这么好做。”
  谢志远扯了一下领带:“这不有你呢吗?”
  “经我手的流水太大,很容易引起怀疑,要给溪源投资找点新的项目。”周蔼谦颇为不耐地说。
  谢志远心不在焉点头。
  周蔼谦斜看他一眼,“人倒霉起来是这样的,过一阵就好了。”
  谢志远啧道:“主要是我现在那儿住的太不舒心,挣这么多钱,还要住那么个破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神棍。”
  周蔼谦随意安抚了几句,让谢志远打起精神来。
  车子很快驶进会所,司机将车停在门廊处,门童过来开门,继而有侍应生前来迎接。
  周蔼谦率先下车,看见一辆黑色布加迪停在院子里,看车牌像是柯胜强的。
  周蔼谦眼神一沉,笑吟吟问侍应生:“柯胜强先生在里面?”
  侍应生笑容温和不失礼貌:“抱歉周先生,我们没有见到柯胜强先生。”
  周蔼谦笑笑,打开钱夹,抽出几张红钞递出去,“我的客人到了吗?”
  “谢谢周先生。”侍应生笑纳,意有所指地说,“您的客人还没到,您之前预订的那间包厢可能会有点吵,隔壁柯大少和他的朋友正在聚会,需不需要为您换一个包厢?”
  周蔼谦会意,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用了,带路吧。”
  “两位先生这边请。”
  谢志远一整天都没什么精神,周蔼谦让他来装大款,甩派头,可他实在颓靡,打不起精神,进电梯的时候哆哆嗦嗦,生怕再次被关进去,电梯门快关上了,他突然往外冲,说要上个厕所再进电梯。
  周蔼谦翻了个白眼,让侍应生别等他。
  谢志远窜进了一楼卫生间,解完手后掬水洗脸。
  寻思着还得去寺庙里拜拜。
  他现在钱多得花不完,老婆孩子不在身边,回国当然想潇洒一把,吃喝嫖赌寻欢作乐,活得像人上人,而不是十五年前,害怕得东躲西藏的窝囊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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