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 第26节
“魏诚。”吴霜笑着说。
然而,顾天宇的表情由喜转悲,因为他从孟岑的口中听说过魏诚的大名,越是出名,越说明此人很难请得动,顾天宇说出了自己的忧虑:“他德高望重,真的愿意帮助我们吗?这件事无功无禄,恐怕还要惹一身纠纷,怕是不好请。”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吴霜说得言简意赅。
顾天宇很清楚,“魏诚”这招棋说不定还真能绝地反杀。他回忆起被告列举的那几处雷同细节里,有至少3部剧目是魏诚参与设计的,其中2009年在江西演出的《滕王阁》就是由魏诚和孟岑团队的舞美设计共同创作的。如果真能请来魏诚亲自作证,证明孟岑团队并未抄袭他的作品、而是那位舞美设计对魏诚艺术风格的延续,那确实是个强有力的反击。
四周静悄悄的,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顾天宇的语气已变得柔和了许多:“从机场到这里,你怎么找过来的?”
“我先送舒雅回家了,趁她睡着后才过来的,她哭得很厉害,好不容易哄睡着。”吴霜把这件事说得轻描淡写。
早春四月的午夜笼罩着阵阵淡然肃静的安详,吴霜似有离去之意:“明天我来联系魏诚老师,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谢谢。”顾天宇说。
“天色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吴霜转身向门口走去。
顾天宇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并让吴霜等一等:“我送你吧,车就在楼下。”
灯光把吴霜的眼睛映得满是波光,她笑着说:“也好。”
时光匆匆而逝,北京的柳絮在空中纷飞飘舞。五一假期的前夕,吴霜兑现了她的承诺,接上魏诚来到这家位于芳草地的粤菜馆。
在他们抵达之时,顾天宇和孟岑已在包厢里等候,孟岑见到久闻大名的魏诚后自然十分恭敬。席间,孟岑又详细复述了一遍来龙去脉,魏诚听得很耐心。
“虽然你的行为有草率的地方,但你们这些有才华的年轻人不该被乌七八糟的风气影响,这个忙我愿意帮。”
“您是说...”
“如果你们需要相关资料,我让助手把源文件都发给你们;如果你们需要证言,我可以口述后交给你们整理签字;如果一定要我出庭作证,我也可以。”
孟岑和顾天宇四目相对,仿佛还没从这份惊喜中缓过神来。
事情谈完了,饭也吃得差不多,孟岑去抢着结了账,而顾天宇准备开车送魏诚回家。
魏诚起身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让吴霜明天晚上回家吃饭:“放假了,你妈特意包了饺子。”
“好的,放学后我就回家。”吴霜乖巧地说。
顾天宇很惊讶,他的眼神在这对父女之间来回打量,又想起父女二人相同的姓氏、及吴霜为何能保证一定能请魏诚作证的信心,终于恍然大悟。
显而易见的是,顾天宇对待魏诚的态度更加热情了。
这天晚上,他开车将魏诚送回到位于三元桥的工作室,又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把吴霜安全送回学校。
目送完魏诚上楼后,顾天宇为吴霜打开车门准备导航,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来电人正是舒雅。
顾天宇接通了电话,很明显舒雅的语气不是很高兴,责怪顾天宇最近没有陪伴她。顾天宇随便说了几句略显敷衍和疏远的寒暄,随后就挂断了电话。
吴霜倚在车门前笑意盈盈:“你们已经和好啦?”
“没什么和不和好的,就老样子吧。”顾天宇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深聊,并催促吴霜赶快上车。
“不了,我打车回去,你还是快点回家陪她吧。”
顾天宇有些焦躁,沉默片刻后说:“那今天你就自己回学校,但后天你不是要回家过节吗?我去学校接你。”
“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会,我后天有空。你现在先叫车吧,到学校记得发条信息。”顾天宇说。
在顾天宇陪伴吴霜等待出租车的过程中,吴霜抬头望着不远处那幢高层建筑。这里自奥运会建成以来便牢牢把守着机场高速路,并见证了北京房价的一路飙升。这些年来,这里与中旅大厦和国际展览中心隔街相望,毗邻的三里屯和朝阳公园也是一片欣欣向荣。
早十年在这里买房置业的人们,一半赢在了卓越超前的眼光、一半赢在了风水轮转的时运。而大部分没有置业的人仿佛默认了这种约定俗成的规则,每逢经过附近商圈总是默默仰望着,没有嫉妒也没有抗争,只是继续向他们的目标奋斗下去。
四月末盎然的春意让小区的绿化更添生机勃勃,出租车到了。
这一回,吴霜没有再拒绝顾天宇的好意:“我先走了,那我们后天见。”
第35章 08、轮航全线崩溃,沉没无尽深海
经过连日来的气温回升,北京风和日丽。4月30日下午,顾天宇果然兑现了承诺,在吴霜放学前就守候在校门口等待他。
从服装学院前往三元桥的这一路并不算畅通,可能是临近节假的缘故,街道上的车辆排成水泄不通的长龙,从车窗内望出去,远远看不到尽头。顾天宇打开了电台广播,那里正播报着韩国沉船事故的最新进展:
“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我们继续关注韩国岁月号沉船事故。近日,韩国总理郑烘原宣布就岁月号沉船事故引咎辞职,总统朴槿惠批准了他的辞职请求,并将在搜救工作收尾后受理辞呈。此前的16号上午,一艘载有470人的岁月号客轮在韩国西南海域发生浸水事故而下沉,事发海域水深约为30米,水温11.7摄氏度。韩国总统访问中央灾难预测本部时指示,要尽一切力量搜救。”
吴霜坐在后座,和顾天宇保持着微妙的分寸感。车内的气氛一度沉滞,直到这则压抑的新闻暂告段落,吴霜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这两天细细想了这件事,就算我们反驳了指控,也只能证明我们不存在抄袭行为,可我们的目标不仅于此,我们还要替当事人拿回剩下的280万,对吗?”
“没想到你刚了解案情不久,就能做出这么清晰的判断。”
“其实这些都是拜舒雅所赐呢,每次你和她倾诉工作上的细枝末节,她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顾天宇皱着眉头道:“你是说,舒雅经常把我工作上的事讲给你?”
“是呀,讲的很细致呢,她真的非常用心。”
听到这里,顾天宇的神情明显变得不对劲,他低声嘟囔道:“她什么毛病?闲言碎语真是烦人。”
道路又开始拥堵了,顾天宇烦躁地按了按喇叭。
“这个案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吴霜问。
“整理材料和证言,同时再过一遍现有证据,这一回上诉,我要把每个要点都记得烂熟于心才行。”
“可是我觉得这样还不够。”
顾天宇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被告律师的话,在你们不服判决上诉之后,还是会一口咬定孟岑团队存在严重违约行为。”
“怎么还存在违约?无论是工作量还是原创性保障,这些问题不都解决了吗?”
“如果我没记错,早在被告发送解约通知书前,你的当事人曾因压力主动提出过退出,对吗?”
顾天宇想起来了,去年夏末,孟岑确实因为荒唐的修改意见而萌生消极情绪,给薛子昌发送过一条信息。
“他好像说,他达不到甲方的要求,实在不行就让甲方另请高明。”顾天宇回忆道。
“那对方回复了什么呢?有表达过挽留和不舍吗?”
“没有,对方答应得很爽快,只是说要按流程办,随后就提出让孟岑退还先期支付的那笔款项中的一部分。”
“但究竟退还多少呢?他们有没有达成统一意见?”
顾天宇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他缓缓开口道:“没有,这就是导火索。孟岑愿意退还的部分远远达不到对方的胃口,所以对方直接扔下一句‘法庭见’。”
说到这里,顾天宇恍然大悟:“难道,被告律师可能会抓住孟岑这条有退出含义的短信不放,把提出解约的锅甩给我们?”
“当然,如果我是被告律师就会这么做。所以,接下来你们要想办法为他的‘主动退出’圆场,当表达孟岑在说出这句话时的心境越心痛、越辛酸、越无助、越迷茫,胜算也就越大。”
“你说得对,我们要证明的不是他要退出前的压力有多大,而是对被告在履约过程中‘不平等行为’的抗议。”
后视镜里,吴霜甜甜地笑了起来。
眼前的路况已经疏通了不少,顾天宇轻踩刹车向前驶去:““谢谢你,给我提了个大醒。你很优秀,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晚霞在高峰时段愈发绚烂,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吴霜光洁的脸颊上,就像蒙了一层闪烁着碎光的红晕。
春天的风涌动着飘飞的柳絮,五一假期就这样在平静中度过了。
5月3号午后,吴霜在家中整理滕富丽为她准备的食物和用品打算返校。滕富丽为她准备了崭新的粉色蕾丝床品,说这个床上品牌是魏明月生前最喜欢睡的,材质和设计肯定过关;又在吴霜的行李箱中码好了乳酸菌、维生素b和补铁剂等保健品,说魏明月自从初次月经来潮后就在服用补铁剂,效果很不错,让吴霜按时补充。
“知道啦,我会像姐姐那样乖乖服用的,谢谢妈。”吴霜笑眯眯地说。
刚收拾好行李,吴霜突然接到了舒雅的电话。
电话那头,舒雅的情绪非常激动,她哭得声嘶力竭,说顾天宇向她提出了分手。
当吴霜匆匆赶到那套位于芳草地的两居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家里早已没了先前温馨浪漫的氛围,已经看不见男人生活过的痕迹。客厅还堆放着几个牛皮纸箱,应该是顾天宇还没来得及搬走的行李。
听说顾天宇这次提出分手事发突然,几乎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直接用命令的口吻通知舒雅今后两人分道扬镳。
顾天宇为了逃脱舒雅,甚至连这套两居室的房子都暂时不要了,说留给舒雅一个月的时间搬走,自己等她搬走后再回来。
吴霜走进厨房,为舒雅接了一杯热水:“怎么会突然分手呢?总得有个原因吧。”
“他一口咬定是我向被告泄了密。”
“真是荒唐。”
“就是很荒唐!他根本不听我解释,还说我就是这种爱嚼舌根的坏性格,可是,他工作上的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过呀。”
吴霜沉默了,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其实,分手了也好。你这个小富婆那么能赚钱,早些年靠拍摄攒下了不少,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舒雅沉浸在失恋的痛苦中,无论吴霜如何劝慰都不肯听。
就在这时,家中的门铃响了。
舒雅或许以为是顾天宇,急匆匆地去开了门,没想到门外站着一位年轻女孩。她的面容清纯,神情也不是那么自信,眼角甚至还泛着红。
很显然,舒雅是认识这位年轻女孩的。
吴霜见状识趣地离开了客厅:“我先去书房帮你收拾,你们聊。”
来到书房后,吴霜关上了门,将舒雅的文件依次取出书橱,准备不久后帮她打包运走。
就在这时,吴霜留意到书橱的角落里堆着两个大塑料箱,她打开盖子,看到里面都是一本本时尚杂志,应该都是刊登过舒雅拍摄作品的时尚杂志。
吴霜翻看了起来,才发现署名舒雅的作品竟然都是一幅幅大尺度的内衣照、要么就是泳装照。吴霜连续翻了好几本,看到的都是一个个陌生女孩性感火辣的造型。
看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
书房门外依稀传来舒雅与那位清纯女孩的对话,女孩子的语气也很焦急,她说因为舒雅死活不肯接她的电话,她只能向其他模特打听到舒雅的住址。
“姐姐,我求你了,你跟那些电商平台都很熟,让品牌官网把我的内衣照片撤下来,好吗?”陌生女孩带着哭腔说。
舒雅压低着声音,情绪很不耐烦:“我都跟他们签完合同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拍照前,是你同意拍摄内衣的,你也知道我们拍的是电商模特图,拍摄完肯定要发在网上引流。净娴,我已经把报酬汇到你账户上了吧?现在哭哭啼啼地说要撤下,不是很可笑吗?”
“可当时你承诺最终成片不会露脸,你哄骗我说只对外展示内衣和身材,我才会答应拍摄呀。”
“你别乱讲话,什么叫哄骗?最终选择哪些成片是品牌方决定的,我没有选择权。”
“那你当时传给他们成片前为什么不把我露脸的照片删掉呢?姐姐,你知道的,我妈妈一直患有慢性心肌梗塞,她看到这些照片后骂我不知廉耻、说我不要脸,已经不让我回家了。姐姐,我可以把报酬都还给你,好吗?这件事给我造成了很大困扰...”
舒雅抬高了音量:“胡净娴,我没有办法。如果我帮你撤掉照片就是违约行为,我要赔偿品牌方十倍的赔偿金。还是说,你会帮我支付这十几万块?”
过了一会儿,家里终于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