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会更好 第90节
颜宁的话音刚落,孟广德就激动地喊道:“你他妈的少来套我话,我从没带他去过蓝靛厂,那个人不是我!你是条子!”
说完,孟广德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时候,颜宁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林伊娜发来的:
“我这边搞定,你加油。”
颜宁看到消息后笑了,重新给孟广德打了电话。
就这么连打了好几通后,孟广德不耐烦地喊道:“你他妈的别给我打电话了,再打我就关机了!”
颜宁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不是条子,也不想找条子,再说我表哥失踪五年了,要想报案我们早报了...”
“冯永辉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听明白了吗?是他自己蠢,和我没有关系!”
“明白,我知道您是好人。我这次来银川,把娶媳妇的钱都拿出来了,就想跟您混,学着好好做生意。”
果然,孟广德的语气变软了。
“你带了多少钱?”孟广德问。
“三十万,不够的话我老家的房子可以等两年再装修。”
孟广德哼了一声:“你还真存了不少。”
颜宁急忙说道:“是的,这些钱都可以孝敬您,但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表哥曾给我发过信息,确实说那位大佬带他去蓝靛厂了呀。”
孟广德阴阳怪气地说:“他换大佬了呗。”
“他换了哪个大佬?”
孟广德警惕地问道:“你真不是条子?”
“我真不是条子,条子哪知道这些细节?条子就是废物。”
孟广德思考了半天,说道:“不行,这件事不能在电话里说,你这周哪天有空?正好带一笔钱过来,咱们得当面详谈。”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大动静。
伴随着一声声“别动、警察”,颜宁知道,一定是林伊娜和刑侦支队的民警们控制住了现场。
这还是颜宁晚上才想到的一计,没想到当地警方这么快就通过基站获取了孟广德所在街道的位置。听说孟广德今晚一直泡在网吧里,警方就迅速锁定了他两个小时前用身份证开的那台电脑。
电话里,林伊娜喊道:“蹲下,抱头!”
孟广德急赤白咧地分辩道:“这事儿可不赖我!是他自己想发财想昏了头...”
林伊娜向孟广德厉声道:“孟广德,你听好我的问题,约冯永辉去蓝靛厂的男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孟广德垂头丧气地答道:“冯永辉打电话骂我时,说对方姓屠。”
这时,一位年轻民警大声喊道:“把槟榔吐出来!”
林伊娜拿起了电话:“颜宁,听见了吗?那个人姓屠。”
深夜的网吧里,孟广德耷拉着头,在林伊娜等警方的控制下供述出他五年前教唆冯永辉向吴霜进行诈骗经过,以及他对吴文雄涉嫌杀害冯永辉的猜测。
林伊娜听得又气又急:“你既然知道这么多线索,为什么不早向公安机关说明情况?”
“报警又没有好处,又不是你们立案逮捕期间发布的通缉令,提供线索的还能得个5万10万的奖金呢。我又没犯包庇罪,报警了还要惹来一身麻烦和盘查。”
“可你既然想要钱,你自己怎么不去诈骗?那样还能独吞呢。”
“我知道冯永辉怎么死的,虽说我是烂命一条了,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再说了,我要是有那个胆儿,早去把天底下的贪官都杀得一干二净了,哪至于浑浑噩噩到现在?”
“铐上!带走!”林伊娜喊道。
这时,孟广德一边被警方们带走、一边振振有词道:“警察大人们,下凡吧!这人间处处是苦难呐!不是只有报了警的、立了案的、判了刑的、入了狱的,才是这个社会治安的全部黑暗呀,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多少蛇虫鼠蚁们正狂欢着呢!”
自从中秋节过后,圆润如玉盘的月亮就一天天清瘦下去,月光也不如之前那般明亮。
这一晚,银川警方对孟广德进行了突击讯问。孟广德不愧是老油条,一会儿说他要睡觉、一会儿说他要抽烟,整整折腾了一夜。
次日早晨,林伊娜联系颜宁道:“孟广德坚持说,他没听过‘舒雅’这个名字。”
在颜宁的心里,局面已经很清晰了:恐怕在冯永辉勒索吴霜之后,吴文雄就以“屠广志”的身份骗取了冯永辉的信任,随后又在2014年7月13号晚上将舒雅、冯永辉、吴霜这三个人凑在了一起。
这是一盘布局很精准的棋:冯永辉知道吴霜的身世,吴霜想除掉冯永辉灭口;冯永辉想通过黑客诬告舒雅故意泄露女孩们的隐私,舒雅想删除冯永辉硬盘里的证据以自保;吴霜对舒雅耀武扬威,舒雅恨吴霜过河拆桥。这三个人任意抽取两个进行组合,都是水火不容的双向关系。
那么,光是吴文雄骗取冯永辉的信任还不够,他们还要骗取舒雅的信任才行。
这个时候,颜宁想到了袁良。因为要想骗取舒雅的信任,就要伪装成冯永辉本人,这件事情只有袁良能做得到。
当晚,颜宁想出门找点酒喝。
“你一个人可以吗?不然我开车陪你去找?”林伊娜问道。
颜宁婉拒了林伊娜的好意,他笑着说:“你还是快点回家陪女儿吧。七岁,这正是孩子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候。”
颜宁独自走在秋夜的大街上,其实他还有一件事没有想通。
深夜的风钻进了衣领,颜宁提着电脑走进了德丰大厦西侧的酒吧。
同事从北京加密传输来一份文件,正是2014年警方在戴尔笔记本中拷贝下来的高清图集。
颜宁点了半升冰啤酒后,再次打开了以“魏无霜”命名的文件夹。
照片中的吴霜穿着洁白的蕾丝内衣,在阳光下显露出优美的线条,她的胸前还有一朵别致的玫瑰花纹身。
颜宁坐在角落里浏览着,状态愁眉不展:一切都和他2014年的记忆一样,文件夹没有问题、照片格式也没有问题,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酒吧的女服务生走了过来:“您的半升冰啤酒。”
女服务生把啤酒端上桌的瞬间,无意中看到了颜宁电脑上的性感写真。她当即红了脸,尴尬地转身离开了。
这是一家深夜营业的酒吧,女服务生穿着一条极短的牛仔热裤,着装风格已经算是前卫大胆。
颜宁看着她的火辣背影,突然明白了他的困惑所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会比男性更在意身体暴露后引发的羞耻感。
如果颜宁没记错的话,1999年的吴霜曾向警方隐瞒了她被黄阳猥亵过的情节,那时的她就已经有了羞耻的意识。那么,如果真是她在2014年一手策划了这些海量照片的泄露,她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裸照传遍互联网?像吴霜这么在意名誉和体面的人,更把婚姻当作人生筹码,她为什么不担心这些性感照片将是她人生的污点?
颜宁想到这里,突然给北京的技术人员打了个电话。
“去年底拘的那个在北土城卖毛片儿的人呢?把他电话给我。”
技术人员听了一激灵:“毛片儿?你想干嘛?”
“你别管,给我就行。还有,你要是睡不着,就多帮我找找毛片儿贩子的联系渠道。年轻的愣头青还不够,非得是卖了五年以上毛片儿的才行。”
技术人员匆匆挂断了电话:“我睡了。”
颜宁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在网上寻找着传播淫秽音像制品的人。
其实,由于早些年的“净网行动”,那一组高清图集的磁力链接及网盘已经大多失效,但颜宁还是耐心地搜索着关键词,终于找到了一位声称是有货的网友。
凌晨两点半,这位网友添加了颜宁的qq号并留言道:“15块。”
颜宁转账后,收到了一个群邀请。
“上面查得严,先保存到‘我的资源’再欣赏,如有失效概不负责。”网友扔下这句话就匆匆下线了。
颜宁如获至宝,并随手将这位网友的qq号同步给了技术人员。
很快,颜宁打开了“魏无霜”的文件夹。
只见照片中的内容和数量都与警方保存的一致,唯独不同的是,网上流传的这组照片只有吴霜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她的脸。
颜宁又迅速点进毕雨桐和朱娇娇等人的文件夹。
凌晨三点,颜宁猛地一击掌,这阵激动的击掌声在酒吧格外响亮。
那位女服务生又来了,这回看到颜宁的电脑上是另一位女孩的性感写真。
女服务生轻轻弯了弯腰,五味杂陈地解释道:“先生您好,快国庆了...我们这儿管得严,谢谢您的理解...”
“我这就走。”颜宁将一张三十块现金放到啤酒旁,提着电脑离开了。
凌晨的北京有了秋雨绵绵的凉意。
技术人员再次被颜宁的电话吵醒,他骂骂咧咧地跑到地库,却还是耐心听完了颜宁的全部发现。
“我听明白了,但是我记得网上曾流传过一份名单,里面有她的身份信息,她有什么证据能解释她是被诬陷的吗?”
“当然有了,她可以创造一个证据,你别忘了,吴霜在读设计专业之前,可是有美术功底的。”
颜宁说完,想起了吴霜身体上那朵绽放的玫瑰花。
第102章 33、填埋世俗善恶,焚化一生喜悲
随着天气转凉,昌平区百善镇垃圾焚烧厂附近的腐败气味终于缓解了一些。这座垃圾填埋场建设于20世纪80年代,最初只负责承担皇城脚下东西两区的垃圾处理任务。可随着城市的发展,这里又把天通苑、回龙观等社区生活垃圾的处理重担扛在了肩上。
由于异味熏天,附近几百米的村庄都成了腐烂气味的受害者。
很多留守儿童从出生起就活在垃圾堆旁,他们的童年与沼气和渗沥液的熏天气味如影随形、少年时期又伴随着炉渣污染。可如果一个人根本没呼吸过新鲜洁净的富氧空气,必然察觉不到肺部日复一日吸进多少焚烧颗粒物。
下午五点半,秋季的日落越来越早。
在远离城中心的北六环,一辆辆生活垃圾车从首都的各个角落源源不断运输到循环经济园区。然而,再严格的环境监测措施,也杜绝不了堆肥发酵的异味。
这时,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走向堆积如山的垃圾。
可能由于中秋节刚过,今天的垃圾里有不少月饼礼盒和枯萎的鲜花花束。小女孩显然对鲜花没有兴趣,她伸手想去触碰那一盒堆在高处的香港冰皮月饼。
就在小女孩向上爬着的时候,从垃圾堆后突然蹿出来一双手,把小女孩吓得一哆嗦。
落日的余晖下,小女孩发现那是一个成年男人:他蓬头垢面、胡子拉碴,单薄的衣服也被煤油沾得黑漆漆的。无论怎么看,这个男人都比自己还脏。
袁良打量着小女孩,问道:“你想吃月饼?那我不跟你抢。”
于是,这个满身油污的男人把手缩了回去,而是从垃圾里抽出一朵红玫瑰花。他撕开最外层的几片花瓣,只见中间的花芯仍然新鲜艳丽。
“真好看。”袁良痴痴地感叹道。
他的脸上满是灰尘,唯有眼睛还闪动着柔软的光芒。
9号至今已经八天了,袁良翻越护栏后穿梭了整片密林,并沿着河流的方向辗转进入了昌平。他知道天眼系统的厉害,所以捂紧了身份证开始四处流窜。
他不能使用网约车软件,也不能拦截有录音录像设备的正规出租车;他不能在街道上招摇过市,也不能使用外卖软件进行地址定位。
袁良知道,警方一定在寻找他的踪迹,所以他一周来都混迹在垃圾场,在滂沱大雨中跳进泥浆里奔跑,再用混合了污水的泥土涂满全身。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以一个拾荒工的形象穿梭在六环外的偏僻村落,再一路回到西郊。
这时,小女孩发现冰皮月饼的盒子是空的,气愤地把盒子狠狠踩成一摊硬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