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宁竹将人抱过来,伸手给她揉了揉。
  下一瞬,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豆大的雨点就猝不及防落下,砸在房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阵凉风穿过堂厅,裹挟着泥土和雨水的气息,带来了难得的清凉。
  “下雨啦!”
  宁荷顾不得额头的疼痛,兴奋地跑到门边伸手去接雨水,平安也在她脚边转来转去。
  众人还未来得及欣赏久违的雨景,屋顶就有了漏水的迹象,雨珠淅淅沥沥滴落在地。
  大家急急忙忙起身,四处寻找可以接水的容器。
  宁竹快步走向自己和宁荷的房间,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发现了两处漏水的地方。
  不过好在都是角落里,不会将床给淋湿,不耽误晚上睡觉。
  宁竹松了口气,用木盆接上,转身去帮其他人。
  逸居长期无人居住,好些地方的瓦片已经松动移位,若是再空置几年,只怕会更破败。
  最后家中所有的锅和盆都被用了起来,甚至吃饭的碗都派上了用场。
  这雨来得突然,走得也很突然,跟耍人玩似的,众人前脚刚坐下,后脚雨毫无预兆的停了。
  方才的瓢泼大雨仿佛只是一场幻觉,炙热的太阳又重新钻出云层,阳光刺眼得厉害。
  气温陡然升高,比下雨前还要高出不少,地上的积水蒸腾成水汽,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
  短短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青石板就被晒得滚烫。
  卞含秀站在门口,仰头望天,嘀咕着:“真是奇了怪了,老天爷怎么喜怒无常的?”
  一会儿下倾盆大雨,一会儿又是烈日晴空,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季新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低声道:“只希望不要影响到今年的收成。”
  农桑乃是国之根本,仓廪实而知礼节,只有粮食充足的情况下,国家才能安定。
  老百姓都是看老天爷脸色吃饭的,它老人家不给面子,一旦收成不好,又有多少人会家破人亡,沦为流民。
  宁竹垂下眼帘,心中兀自想着:这诡异多变的天气,何尝不是在预示着景朝气数将尽,乱世将至。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他们能把握的只有眼下的生活。
  季元武出声道:“明日我去一趟县城,买些修补房屋的砖瓦回来。”
  屋子坏了不能就放着不管,多买些材料回来,好好把屋子里里外外修缮一下,人住着也舒服些。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望向院外。
  “我去开门。”
  季新承说完就站起身,走到院门前。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来了,门外的人主动说道:“方阿泰前来叨扰。”
  季新承取下门栓,推开门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方阿泰穿着麻布衣裳,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眼神却比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要明亮了许多,连背都挺直了些。
  季新承微微一愣,随即侧身将他请了进来。
  方阿泰走进堂厅。
  宁竹见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好多,眉宇间的郁结之气消散不少,多了些活人气。
  想来是因为完成了自家老爷的遗愿,老家又有许多熟人在,他自己也有了新的去处。
  人有了奔头,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了。
  “打扰诸位了。”方阿泰拱手道。
  季元武招呼人坐下:“哪里的话,快快请坐。”
  卞含秀站起身,给方阿泰倒了杯水,递到他手边,轻声说道:“家中没有茶叶,只能委屈喝些清水了。”
  “不妨事,”方阿泰连忙摆手,他眼中带着沉痛和哀伤,“我今日来是告知诸位,我家老爷明日卯时出殡。”
  昨日才回到故地,明日就要准备下葬,时间是急了一些。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从方掌柜身死到他们抵达昌县,路上也耽误了不少时日,头七都已经过了,腐臭味早就掩盖不住。
  死者当入土为安,对外只是宣称方掌柜是病死他乡,亲子扶灵回乡,将其归葬祖坟。
  堂厅里一时安静下来,连宁荷都懂事地停下跟平安玩闹,安安静静挨着宁竹坐下。
  季元武沉声说道:“明日我们一家都去送方掌柜一程。”
  宁竹也微微颔首,应了下来。
  方阿泰站起身来,双手作揖,深深鞠了一躬:“如此,多谢诸位。”
  季元武连忙扶住他的手臂。
  随后,方阿泰从袖子里掏出来几张纸,纸张折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盖着官府的印章。
  他转手递给了宁竹和季元武。
  “这也是我家老爷许诺过的路引,有了这个,你们行事也会方便一些。”
  闻言,宁竹略有些惊讶。
  假造路引一事非同小可,所以他们并未告诉过方家人季新承会仿制的事。
  方阿泰不愧是方掌柜仰仗多年的老管家,着实是个细心的,居然真替他们求来了路引。
  这也变相说明,方家和县衙的关系非同一般,在昌县的力量也远比她想象中的大。
  宁竹心下思绪流转,面上却并没有表露出分毫,道谢后就从善如流地收下了。
  此行的目的达到,方阿泰也不欲多留。
  葬礼上的事情还需要他亲自盯着,务必给他家老爷办一个最为体面的身后事。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逸居的门匾,终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
  等方阿泰走后,堂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大家本是同路人,如今阴阳相隔,难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
  季新桐眉目间带着些愁色,轻叹一声道:“也不知道瑞萱他们都到哪儿了,舅妈的伤口怎么样……”
  卞含秀心中也担忧,伸手握住女儿的手,安抚道:“他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没准过一段日子,等你舅妈的伤好了,就来找我们了呢。”
  “我们一路走来也看到了,只要离开原北县的范围就没事了,他们手上有路引,能进城治病,怕是比我们还先安顿下来。”季新承说话的语气温和平静,让人不由自主安心下来。
  季新桐轻轻点了点头,将心中担忧压下。
  宁竹看着众人,站起身,轻声说道:“明日要去吊唁,今日就不练了,早些歇息吧。”
  今日要是再继续练功,怕他们明日都出不了门。
  卞含秀也起身道:“那我去备下吊唁要用到的。”
  众人也就各自散去。
  ——
  翌日,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众人便都已起身,各自穿上了自己最素净的衣裳。
  宁竹也带上了小钱袋,里面放着她所有家当。
  既然打算进城,她除却吊唁方掌柜,她也想好好的逛一逛,多多了解昌县,方便做下一步打算。
  宁竹没带平安,让它留在家里看门,小家伙不死心,呜呜咽咽地跟了一路,最后还是被门槛给拦下。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就赶着马车,乘着月色出门了。
  等到昌县外,天已经微微亮了。
  远远就见城门两旁挂着几盏灯笼,已经有百姓在排队等着进城了。
  等宁竹他们走进时,就看见守卫拦下一个赶着牛车的老头,车上堆满了新鲜的蔬菜。
  守卫一人仔细将他的推车翻看,还拨开菜叶检查,一人盘问他是家住哪里,进城来寻谁,做什么买卖。
  那老头都老老实实说了,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递上一个不是路引,但是凭证样子的纸张。
  守卫认真核验着凭证,过了好半晌才放他进城。
  在那老头后面,还有两个赶着马车的中年男人,不同的是,他们的车上堆成小山一样的麻袋中,装着的全是粮食。
  宁竹耳朵尖,听见他们自称是方家的伙计。
  守卫听了他们的话,仔细核对过路引后也没有轻易放行,而是让那两人差使守在城门口的闲汉,去方家找人拿着凭证来把他们给领走。
  宁竹心中沉吟,这县衙对买卖大批货物的人核查得甚严,蔬菜瓜果还好,对于粮食一类,倘若无人担保,绝轻易不会放行。
  也不知是向来如此,还是......
  没等宁竹猜测出一个结果,很快就排到了他们。
  虽然同样是马车,但他们的车上只坐了人,守卫倒是没有为难,粗略地扫了一眼路引,就挥手放行。
  进了城,街道两旁有几家早点铺子开着,季元武下车,买了饼子回来让众人垫垫肚。
  他们边吃边走,一路问着行人方宅所在,终于走到一扇朱漆大门外。
  方府的宅院气势恢宏,只是门上挂着白色的灯笼,贴着挽联,看着多添了几分凄凉。
  刚一走近,尚且还未自报家门,就有穿着小厮衣裳的人主动躬身上前,恭敬地说道:“诸位请随我来。”
  宁竹认出,这正是那日跟在方阳益身边的人。
  特意派人在此等候,也是看重他们的意思。
  <a href="https:///zuozhe/pmj.html" title="一颗粒子"target="_blank">一颗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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