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宁竹……”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宁竹扶他坐起来,这才过去没多久,原本还算是健壮的男人,后背已是有了些瘦骨嶙峋之感。
她端起药碗送到祝衡关嘴边:“有什么话喝了药再说吧。”
药碗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祝衡关的面容。
他低头喝药,干涩的喉咙发出细微的吞咽声。
这药碗又苦又烫,他却是两三下就喝完了,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药渍,上面还带着鞭子抽打后留下的血痂。
祝衡关的声音依然嘶哑,但比方才清晰了些。
“你又救了我一命。”
宁竹放下药碗:“救你倒是没什么,只望下次见你时能好好的。”
祝衡关扯起嘴角,又望向她身后的人,目光在封炎身上停留。
“这位是?”
宁竹回过头介绍道:“封炎,祝衡关。”
祝衡关艰难地拱手:“多谢相救。”
他的动作牵动了伤口,额角沁出冷汗。
封炎没有说话,只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宁竹问到正题:“你怎么会在人贩子手里?”
祝衡关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来:“那日那伙人追来,我护着村中人逃离,最后与敌人对峙时不小心跌落山坡,撞到石头上晕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就已经被绑在了笼子里。”
他后来也试图自救,逃跑过,可是受伤太重,又一直没有得到救治,当然也就没有成功。
宁竹皱着眉问道:“那你可曾见过秀姨他们?”
祝衡关闻言,便知她们应当是和季家人走散了。
他摇头如实道:“没有见过。”
意料之中的答案,宁竹还是免不了失落了下。
突然,她开口问道:“你的那块玉佩呢?”
“应该还在那个商队老板手里。”祝衡关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我要把玉佩拿回来。”
“你受着伤,不能乱动,还得养个一两日看看,我替你去吧。”
宁竹也不光是为了拿回玉佩,她心中还有其他打算。
祝衡关闻言,自是感激不尽。
说清事情,宁竹便领着三个尾巴退了出来。
出了门,她侧头对封炎说道:“我和小荷去找找这附近的客栈,你去把行李运过来。”
宁竹嫌弃那家客栈贵,不打算再续住。
今日那什么七皇子和他的一应随从已经离开了,街上的行人明显比昨日少了许多,想来城中的客栈也应该没有那么紧俏。
封炎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宁竹突然出声叫住了他:“你看看巷口的那个老头还在不在,若是在你一道将他“请”来。”
封炎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应了一声:“好。”
等他走后,宁竹便带着宁荷和平安去找客栈。
医馆附近还算繁华,没走几步路就找到一家,昨日门口挂的“客满”的招牌已经取下来了。
宁竹受到了店里的小二热情招待,一口气订了两个房间。
一共花了一百五十文。
昨日那家果然是个黑店!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宁竹给了银钱让后厨做些病人好克化的粥食,又订了一桌饭菜等着封炎回来。
不多时,封炎的身影就出现在街头,他跑这一趟,衣领都被汗水浸湿。
宁竹见状又跟小二订了三桶热水,晚点送去房间里。
今晚回来正好用得上。
封炎坐下,朝宁竹摇摇头:“我走完了黑街,没见到那个老头。”
如若童谣中的预言应验,这老头必然不简单,哪是这么好找的。
没找到也算是在宁竹的意料之中,她把筷子递给封炎,说道:“没寻到就算了,用饭吧。”
吃完饭后,宁竹嘱咐宁荷跟平安乖乖待在客栈中,晚上不要出门。
她自己又跑了一趟医馆,把晚饭给祝衡关送过去。
回来时,天色已暗,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点亮檐下的灯笼。
在昏黄的烛光下,她一眼就看见了封炎,他抱着长剑静静地站在客栈门。
从宁竹走后他就一直在这儿等着,听见脚步声的那瞬间就抬起了头。
“我同你一起。”
宁竹微微挑眉,并不意外。
这小子在某些方面总是敏锐得惊人。
她垂眸思索片刻,微微颔首道:“跟上来吧。”
封炎立刻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
第59章 解救/黑吃黑
昏暗的仓库里, 奴隶们被捆住手脚,蜷缩在只铺了浅浅一层稻草的地面上。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空洞麻木,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瘦弱的手腕, 磨出一道道血痕。
整个屋子里只有高处才有一小扇木窗, 夜晚几缕稀薄的月光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
汗臭、血腥和排泄物的气味在几乎密闭的空间里发酵, 恶臭难闻。
奴隶们却像是失去了嗅觉一般。
角落里, 几只老鼠窸窸窣窣地啃食着不知名的秽物。
奴隶们只是冷眼看着, 也不驱赶。
在这吃人的乱世中, 他们活得还不如这些老鼠, 每个人都如同待宰的牲畜,只有死亡才是解脱的那天。
就在这同一片天地,隔壁还能听见商队老板的杯盏相碰、吃酒划拳的声音,细微却刺耳。
他大骂着今天没卖出去多少货,还被个小丫头给拿捏住了,亏了一笔, 酒气随着他的污言秽语在空气中弥漫。
在他的口中, 这些奴隶甚至比不过一头健壮的牲口。
奴隶中传出轻轻的啜泣声。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她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从她脏兮兮的脸上划过。
有人开口,长期没有喝过水的嗓音嘶哑破音。
“别哭了!”
霎时间,哭泣的声音更大声了。
“我只是,想我爹我娘了……”小女孩抽噎着,抬手给自己抹眼泪,腕上的绳索却随着动作勒得更紧。
有人冷嗤一声:“我们只是连狗都不如的下贱东西, 哪有什么爹娘父母。”
无人瞧见的黑暗中, 他的眼神是深深的绝望。
小女孩忍不住哭着反驳:“我不是!我有爹娘!”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小女孩一下怔住了。
爹娘呢……死在了地动里、兵祸中。
此时,又有人出声道:“行了!别吵了!有什么好吵的!”
“别再把商队老板叫过来了, 咱们还要挨一顿打,闭嘴吧就!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卖出去。”
顿时,哭泣的人更多了,声音压抑又小声。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
“那些货又开始不安生了!?还不快滚去瞧瞧!”商队老板醉醺醺的咆哮声如惊雷炸响在耳边。
随即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钥匙串碰撞的声响。
紧接着皮鞭就抽在了门板上,吓得小女孩猛地一抖,咬破了嘴唇也不敢再出声。
“都是些不安分的晦气玩意儿!再给我哭一个试试!好日子过够了?!今天非要给你们一些颜色瞧瞧——”
仓库内奴隶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门外醉醺醺的咒骂声却戛然而止。
死寂中,所有人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止,生怕弄出点动静,下一刻就有人打开门冲进来,把他们拎出去抽打。
“吱呀——”
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而出。
害怕的人早就已经把眼睛闭了起来,等待着疼痛再次降临。
然而,他们预想中的皮鞭没有落下,属于那些走狗的怒骂也没有听见,反倒是响起了一道冷淡女声。
“想走的就赶快。”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门前那一抹瘦削的身影上,月光尽数倾洒在她的身上,镀上的光晕刺得人眼睛酸疼。
她丢下一把小刀,转身便离开了,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看清楚她的脸,那道声音却深深的烙进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离门边最近的人率先扑向小刀,手指因激动而剧烈发抖,他迫不及待地割断手脚上的麻绳。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没得选,就算是选择留下来,等到商队老板醒来,看见跑了这么多奴隶,也绝对会拿剩下的人开刀。
横竖都过不上什么好日子,可至少逃跑后自由还在自己手中。
这些奴隶中曾经大多都是良民,亦或是被用各种理由诓骗而来的人,掉进了这个魔窟,就没想过自己还有重见天日的那天。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奴隶确认这是真的,不是做梦之后,全都疯狂起来。
刀刃割开绳索的“沙沙”声里,压抑的啜泣此起彼伏。
“大哥帮我也解开!”
“还有我呜呜”
“阿娘,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对,对对!我们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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