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的话音刚落, 侍立一旁的小道士已经轻手轻脚地在案几上摆好了笔墨纸砚。
  “求签者为谁,谁来写。”青阳道长突然开口,目光直直看向一进屋就沉默不语的宁竹,似乎早有预料。
  宁松提笔的手一顿,转而将笔递给宁竹,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宁竹抬手接过,没有立即蘸墨,而是直视对面的青阳道长, 突然问了一句。
  “我观道长有些面善, 我们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倒不是随意发问,而是真的觉得这老道士有几分眼熟。
  闻言, 青阳道长倏地抬起头,轻抚拂尘,笑了笑说:“你问的是,当下的我认识此间的你?”
  宁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她素来不喜欢故弄玄虚,可道人这句话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
  宁竹很快恢复平静,笑道:“想来是我认错了,世上相似之人甚多,面善也不足为奇。”
  “施主说的极是,世人看皮相,道者观因果,今日相逢即是缘,不若我再替施主卜上一卦。”青阳道长从袖中摸出两枚铜钱放置在桌上,手指按住,轻轻推向宁竹,“向上抛掷便可,施主请。”
  宁竹看着那两枚泛着古朴光泽的钱币,没有伸手去拿。
  “多谢道长好意,不过今日来是为了择吉日,还是当以正事为主。”
  说完,她提笔蘸墨,在宣纸上落下属于原身的生辰八字。
  青阳道长不再坚持,接过宣纸时,目光从纸面上掠过,手上正在轻轻掐算。
  “这月廿八宜动土迁居。”
  那就是明日了。
  宁竹对这个时间还算满意,微微颔首:“多谢道长。”
  她从袖中掏出银钱,青阳道长却是摆了摆手。
  “道施有缘人。”
  见他不收,宁竹也不强求。
  选好了吉日,两人起身告辞。
  宁竹起身时,衣摆不小心拂过桌面,那两枚无人问津的铜钱应声而落,落在地板上打着旋。
  她蹙眉望去,还未看清。
  青阳道长已经弯腰将铜钱重新拾起,笑着说道:“卦象说你我有缘,来日必会再见。”
  宁竹看了他一眼。
  “有缘再见。”
  ……
  离开道观后。
  宁松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色微变。
  “用的是小竹的生辰八字,倘若那道士真的灵验......”
  宁竹看他大惊失色的模样,不禁莞尔:“那不应该是他害怕吗?况且只要我不认,他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宁松却是面色严肃,谁知道这些道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子。
  他眉头紧锁:“我还是不该带你来的,下次一定会记住。”
  看宁松略有些紧张的模样,宁竹适时转移话题。
  “对了,你可知壁州城有没有什么手艺佳的酒楼?”
  她自己的厨艺平平,也不想去为难自己,搬家宴索性花钱请人操办,方便省事。
  宁松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给她介绍了城中几家有口皆碑的老字号。
  两人边走边谈,最终选定了一家名为“一品轩”的酒楼,宁松还陪着亲自去预定了明日的搬家宴席。
  宁竹又说道:“虽说房子是租的,可好歹也算是在壁州安顿下来了,明日你叫上三娘一起来暖宅吧。”
  怎么说人家也是帮忙找到了兄长,再请吃一顿饭也不为过。
  宁松自然是高兴应下。
  既然明日就要搬家,今日就得回去收拾行李。
  不过大部分物品已经搬过去了,剩下的不过是这几日换洗的衣物,一个包袱就能装下。
  宁竹主要是回客栈告知封炎和祝衡关这个好消息。
  巧的是,回到客栈时,连续好几日都不见人影的祝衡关居然也在。
  后院中,封炎正陪着宁荷与平安玩沙包。
  平安撒腿跑起来,动作灵敏地跳起,一口就咬住沙包,宁荷顿时咯咯笑着,用力给它鼓掌叫好。
  “平安!真棒!再来!”
  在一派轻松欢快的氛围中,祝衡关抱臂站在旁边,目光飘忽,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宁荷抬起头,眼尖地看见宁竹和宁松并肩从大门内走来,立刻停下游戏,小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阿姐!阿兄!”
  她在宁松期待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扑进了宁竹的怀抱。
  宁松只得遗憾地收回张开的手臂,眼中却满是宠溺。
  “你们回来了。”祝衡关被这响亮的声音唤回了神,朝他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宁竹点头,问道:“今日不忙吗?”
  祝衡关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暗色。
  “出了点事,我接下来还要忙一阵子,近期要离开壁州了,正想回来与你们道个别。”
  大概是温家的事,宁竹也没有细问。
  她只是略有些遗憾道:“本来还想跟你说,我明日搬新房,让你有时间就来暖居吃酒。”
  壁州她认识的人不多,祝衡关也算是个相熟的朋友。
  闻言,祝衡关露出一抹苦笑:“怕是去不成了。”
  他也想就此撒手不管,可终究放不下那帮兄弟,出事了他不能袖手旁观。
  他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
  宁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微微颔首:“你的正事要紧。”
  温家那边想来是真的有急事,到了傍晚时分,宁竹几人正围坐在桌旁用饭的时候,嘉木就步履匆忙地走进客栈。
  她甚至来不及向宁竹等人打招呼,就快步走到祝衡关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祝衡关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他匆匆起身。
  “你们慢吃,我先失陪了。”
  两人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稍微晚些时候,舒满就来替祝衡关收拾落在客栈的行李。
  他特意来找了宁竹。
  “宁姑娘,打扰了。”舒满站在门外,额头上还带着赶路时的细汗,“老大实在抽不开身,让我跟您说一声,事情匆忙,没法当面告辞,还望体谅。”
  宁竹打开门,笑了笑说道:“无妨,祝他一切顺利。”
  倒是没觉得不当面告辞有什么,祝衡关是个记恩的人,对她可以用“敬重”二字来形容,没法亲自前来,定然是出了不小的变故,实在脱不开身。
  舒满闻言松了口气,挠头憨厚一笑,很快提着包袱离开了。
  ——
  翌日清晨。
  封炎早已收拾好行装,正站在院中擦拭着他的长剑。
  见宁竹出来,他收剑入鞘。
  “给。”
  封炎突然从怀中掏出钱袋,连同厚厚一叠写满字的纸张一起递给宁竹。
  宁竹挑眉接过,钱袋不轻,拿在手中颇有分量,约莫得有个四五十两。
  她什么也没问,毫不客气地将钱袋收起来,权当是收的租金和伙食费了。
  宁竹又随手翻了翻那些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字迹,并没有敷衍了事。
  她晃了晃手中那一叠宣纸,表示自己收下了。
  封炎负在身后攥紧的手,终于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没一会儿,宁松就赶着马车来到了客栈门前。
  他接上几人,马车很快驶抵新宅。
  远远就看见叶三娘站在门前,她今日为了喜庆的氛围,特意穿了一袭红色衣裙,更衬得人明艳。
  除此之外,她身旁堆满了各式贺礼。
  宁竹粗略看了一眼,有红纸包的米面粮油、几盆兰花翠竹、文房四宝、崭新的“宁府”牌匾、还有些瓷器、花瓶等等。
  “这是?”宁竹跳下马车,疑惑地看向那堆贺礼。
  叶三娘上前一步,先是摸了摸宁荷的脑袋。
  “这些都是牙行的伙计们送的贺礼,你阿兄不许他们贸然上门,便托我给你送来,”她眨眨眼,说道,“这些东西可别指望我再拖回去。”
  宁竹了然,笑着点点头。
  在外人眼中,她是宁松失而复得的妹妹,这些贺礼既是人情往来,也是对她兄长的认可和看重。
  “那回头我再买些糕点做回礼。”她笑着说道。
  叶三娘摆手说:“要什么回礼呀?不过你硬要送的话,自己和你哥哥商量吧。”
  宁竹笑着应下,她正要上前打开大门,却一下被叶三娘叫住了
  “诶,先等等!”叶三娘从自己随身带来的箱子里翻出一串红艳艳的鞭炮,“搬家哪有不放鞭炮的,驱邪添喜!”
  宁松不知何时也端出瓜子和糖。
  宁竹愣了一下,嘴角不自觉扬起,听了叶三娘的话,往远处站了点。
  叶三娘将鞭炮绕着门前摆开,手里拿着火折子的时候,还不忘提高声提醒。
  “快捂住耳朵!”
  宁荷和平安都没有见过放鞭炮,前者就算是见过,也因为年纪太小,根本没留下什么印象。
  见状,宁竹拿起宁荷的两只小手,让她堵住自己的耳朵。
  <a href="https:///zuozhe/pmj.html" title="一颗粒子"target="_blank">一颗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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