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宁竹都惊了一瞬, 露出几分错愕的神情。
  要谢她倒也不用这么郑重。
  宁竹伸手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
  她的手指刚触到卞瑞萱的手臂,就感受到对方的颤抖。
  卞瑞萱抬起头,嘶哑的嗓音中满含坚定:“我想求您, 收我为徒!”
  她经历这许多, 心中越发渴望着变强, 她想拥有力量!不被乱世裹挟的力量!能够保护身边人的力量!
  卞瑞萱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莽撞就开口, 可从她看到宁竹的那一刻起, 她心中的血液都在呐喊, 终究是没有忍住。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脸上, 映出眼底近乎偏执的执念。
  宁竹的手顿了顿,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末世中被摧残过的人,大多都对力量有些近乎病态的渴望。
  可是这样的状态,并不适合习武。
  宁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卞瑞萱见她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说道:“我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季新承适时上前, 轻轻扶住卞瑞萱的手臂。
  “瑞萱姐, 你给小竹一些时间考虑吧。”
  他的声音温和,手指却微微收紧。
  “承哥儿说得对,”宁竹手上用力,不容拒绝地将卞瑞萱拉起,“我需要时间考虑。”
  看着这一幕,卞含秀咽下喉咙中的叹息,季新桐则是抿紧了嘴唇,季元武的眉头紧锁, 几人都没有出声。
  他们并不打算插嘴, 一切全凭宁竹自己的意思。
  卞瑞萱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嘴唇颤抖着说道:“抱歉小竹,是我太着急了。”
  宁竹看不出来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说道:“今日也不早了,你一路舟车劳顿,早些回去歇息吧。”
  卞瑞萱眼眶泛红,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
  不过,她并未就此放弃,而是在心里对自己说,一日不成就两日,两日不成就三日,三日不成还有几十年,她相信早晚有一日能打动宁竹。
  宁竹看着她重新变得坚定的眼神,轻叹一声:“你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
  这句话让卞瑞萱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烫伤,重重地点了点头。
  季元武和卞含秀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起身。
  “走吧,”卞含秀挽起侄女的手臂,“我和你姑父送你回去。”
  她有些话想私底下跟卞瑞萱说。
  三人便一起走出院门。
  外头暮色已深,巷子里飘着炊烟的气息,让人心生宁静。
  卞瑞萱突然停住脚步,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姑姑,对不起。”
  卞含秀没有立即回应。
  她微微弯腰,抬手拍去侄女方才跪在地上沾着灰尘的衣摆。
  “姑姑不怪你,”她的声音格外温柔,“但你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这事,不合适。”
  众目睽睽之下,瑞萱就这么跪了下来,对小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卞瑞萱咬紧了唇。
  可以说她今天是一时冲动,但要说她心中没有抱着这样侥幸的念头,那是假的。
  季元武站在一旁,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些严肃:“我们都尊重小竹的决定,倘若她不愿意收你为徒,我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卞含秀也点头说道:“你姑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一边是疼爱的亲侄女卞瑞萱,一边是她视若亲子的宁竹,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能做的就是不偏袒一方,该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全凭两个孩子的意思。
  卞瑞萱眼中涌出眼泪:“姑姑,对不起……”
  卞含秀替她擦了擦眼泪,捧起那张年轻却已显出些憔悴的脸,轻声道:“萱娘,姑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小竹不苦吗?她比你还要苦,还要难,她父母早逝,带着幼妹在这乱世求生,可你何时见她郁郁不振过?你今日做得最错的事,就是你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她身上。”
  她是担心这孩子经历过大波折后,容易想不通,生出些极端的心思。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卞瑞萱头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未站在宁竹的角度思考过。
  那个永远挺拔,却又瘦弱的身影,背负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真的是她想错了。
  “我明白了,姑姑。”卞瑞萱深吸一口气,声音终于平静下来,她抬手擦去眼泪,“就算小竹不愿收我为徒,我也绝不会做出任何不好的、伤害她的事情来。”
  卞含秀露出欣慰的笑容,将她脸颊上的发丝别在耳后,轻声说道:“姑姑信你。”
  ……
  另一边,宁竹几人开始收拾残局。
  她挽起衣袖,动作麻利地弯腰收拾盘子,再叠整齐放进食盒里。
  这些碗碟都是酒楼的,不用亲自洗,直接送回去就行。
  季新桐姐弟俩正用抹布擦拭圆桌上残留的油渍。
  连宁荷也没有闲着,跟在宁松后头拿着扫帚卖力扫着地。
  众人齐心协力,一会儿功夫就都收拾好了。
  宁竹将最后一个食盒扣好,让在旁边等着的封炎送回去。
  她又抬头看了眼天色,对着宁松说道:“阿兄,马上快到宵禁,你先回去吧。”
  宁松直起身子,看剩下也没什么活计了,便点头道:“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两人自然而然的对话,让另外两人愣了愣。
  季新桐手中的抹布停在半空,不由问道:“宁阿兄不与我们住在一处吗?”
  季新承目光微动,视线在宁竹和宁松之间扫过,又低下了头,将歪斜的椅子摆正。
  听见这问话,宁竹还没来得及说话,宁松就抢先一步开口。
  他笑着解释,声音温和:“是我要顾着牙行那边的事,每日早出晚归的,怕打扰到小竹她们休息,索性就直接住在了店里。”
  这听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季新桐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转身对宁竹说:“小竹,你把灯笼给宁阿兄点上吧,这一路过去,怕是黑透了……”
  宁竹应了声“好”,转身去取挂在墙上的灯笼。
  抬头时,她的目光与季新承的目光撞上。
  宁竹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别开眼,将灯笼递给宁松。
  “路上小心。”
  送走宁松后,季新桐带着宁荷去铺被褥,季新承在打水洗今日换下来的衣裳。
  宁竹提起一壶水,径直走向灶房。
  如今天气不热,烧一壶热水就足够季家几人擦洗了。
  隔壁屋里传来宁荷清脆的笑声,不时夹杂着季新桐温柔的嗓音。
  宁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手中的火钳轻轻拨弄着炭火。
  “我来看火,你去歇息吧。”季新承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他刚洗完衣服,衣袖还挽在手肘处,露出湿漉漉的小臂。
  “还太早了,睡不着。”宁竹摇摇头,拍了拍身旁的小木凳,“过来聊聊。”
  季新承顺从地坐下,放下袖子后,伸手接过宁竹手中的火钳,继续照看灶火。
  “承哥儿,”宁竹斟酌着开口,“你是不是......”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季新承像是没听清,扭头看向她。
  “小竹你说什么?”
  看他的神情自然,宁竹又把即将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我想问问,你们这一路上有没有听到过比较奇怪的童谣?”
  她始终有些在意边镇听见过的那首童谣。
  闻言,季新承眉头微蹙,火钳夹木柴的的动作顿了一下。
  “童谣?”他沉思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犹疑,“你这么一说,是有听到过一首奇怪的童谣。”
  宁竹蓦地抬头:“是什么内容?”
  季新承的记性向来不错,哪怕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多月,可他还隐约记得那首歌谣的旋律和内容。
  他轻轻哼唱出来:
  “二月末,四月初,
  地龙翻身破厚土,
  山移位,河改途,
  草木百花万物枯;
  ……”
  季新承只听过一遍,有些词记得不是很明朗,唱的也磕磕绊绊的,可宁竹听见他唱第一句的时候就确定——
  这跟她在边镇听到的那个童谣是同一首!
  季新承听见的这个,甚至比她听到的更完整。
  “就是这个!”宁竹急忙追问道,“你是在哪儿听到的?”
  “在我们跟瑞萱姐相遇的那个村子。”
  季新承放下火钳,回忆起那晚的事。
  跟宁竹走散之后,他们手里没有了地图,那天本是想进村子问路的,他靠近村子的时候,还听见有小孩唱这个童谣。
  可是下一秒传来的就只有惨叫,他瞬间意识到这里有叛军,于是便带着人躲进了山洞,后来才遇见了卞瑞萱。
  宁竹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童谣有问题?”
  <a href="https:///zuozhe/pmj.html" title="一颗粒子"target="_blank">一颗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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