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靳行简面色未变,一直不开口,黎冬只得再次找话题:“你有想过怎么求得茉茉原谅吗?”
过了许久,靳行简终于开口:“她不想见到我。”
“那你就,没有想办法吗?总不能等她自己忘记你吧。”黎冬上下打量他,“这不是你风格。”
靳行简沉着眉眼没答。
他不是没有办法让姜茉来见他,只是实在舍不得让她再难过。
黎冬的航班早上降落,到达榕湖时不过早上九点,温度将将开始上升。
见靳行简稳稳坐在驾驶位没有下车的意思,目光却偏向旁边的那一栋别墅,不知道他暗自来过多少次,又偷偷看过姜茉多久,黎冬支使他:“帮我搬行李箱进去吧。”
她这次有十天假期,可以在北城一直呆到圣诞后。
等靳行简拎着她的行李箱进门,放下后准备走,她又想办法留人:“放心吧,茉茉没休息好,现在正在补眠,不会这么快过来。”
她往楼上一指,“二楼左侧那间卧室正对着她房间,现在空着没人住。你如果上去的话帮我带行李箱,我的房间在最右侧。”
说完进了盥洗室,等她洗净手出来时,行李箱已经不见踪影。
黎冬弯唇一笑,让厨房阿姨中午准备两人餐量,嘱咐她们不要往里面放姜。
等她出来时,院门那正拐进来一道人影,在收拾院子的阿姨见是熟人开了门,姜茉周身罩得严实,没什么精神地进门来换鞋,看到她时弯起眼睛笑。
黎冬往楼上瞟了一眼,过去抱一下姜茉,看她明显清瘦下来的脸,“怎么没有多睡会再过来?”
“想起今天有一道工序必须在上午完成。”姜茉笑笑,低下头摆放鞋子时一愣,一双男士黑色皮鞋摆在门口,“来客人了吗?”她小声问。
“应该是商叔的鞋阿姨忘记收,”黎冬拉着姜茉往里走,“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我先上去,等忙完找你。”
“好呀。”
目送姜茉上楼,等脚步声消失,黎冬才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左侧卧室的门关着,她悄悄推开一条缝,靳行简正靠在窗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慢慢拖动,身后窗帘被拉上一半。
黎冬没打扰,掩上门后下楼。
修复已经进行到剥离层加固,姜茉曾经处理过此类问题,熟练地将粘合剂吸入超细针头,小心推进针管注入到分层界面,再进行负压加热复位。
昨天一夜几乎没睡,洗澡中途跑下楼找工具时又有些着凉,姜茉大脑发胀,撑着身体调了些矿物颜料终于扛不住,她将调到一半的颜料推到一边,趴在桌上小憩。
“嗒”的一声,似乎有笔杆落地声,秀气的眉头轻蹙,姜茉眼皮却沉倦得睁不开。
靳行简轻声推开门,望着伏在桌边背对他的身影。
过来时她套了件厚重的羽绒服,如今脱下来挂在一旁的衣架上,蝴蝶骨将贴身的毛衣撑起,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细瘦。
大概是要调制颜料,她今天扎了低马尾,黑色长发乖顺的垂在背后,净白脖颈上一根细细的项链。
是他没有见过的。
久久注视后,靳行简轻声走进去,俯身捡起地上的毛笔搁在桌上,才转过去看她侧脸。
脸颊依旧净白,却明显消瘦了许多,下巴更加小巧。感冒的缘故,她的呼吸声比往常睡着时要重,干涸的唇瓣微微开启。
靳行简情不自禁俯下身,一寸寸靠近,姜茉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唇上时他猛然回过神。
他没舍得马上离开,就这么贪婪地近距离看她,直到她很轻地蹙眉,有转醒趋势,他才慌忙站起身,逃也似的朝门口大步走去。
姜茉有些发懵地坐直身体,耳边嗡嗡声不断,她目光久久停留在桌上的毛笔杆上,脑子里混沌地判断着是不是正在睡梦中,不然怎么会看到靳行简俯身在她身边,不然怎么毛笔会在桌上。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停止,旋即又想起来,似乎正在催促着什么,也将她的思绪扯回,姜茉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滑动接通。
祁靳的声音出现在她耳边炸响,她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跑,黎冬喊她时也没听到,就这么穿着单薄的毛衣冲出院门才想起她应该先叫一辆去医院的车。
十二月的寒风穿透衣料,毫不留情地割在她身上,姜茉颤抖着指尖去点叫车软件,黎冬抱着她的羽绒服冲出来,身后隐约有人叫她名字。
姜茉红着眼圈回过头,靳行简正从一部车上下来,他大步走向她,迅速打量她神情:“发生什么事了?”
姜茉愣愣看向他,吸了一下鼻子,拉着他手臂往他车上走,“靳行简,快,送我去医院,姜商元要不行了。”
第60章 青梅 你要他的还是要我的
黑色红旗向医院疾驰而去。
姜茉捏着手机的指尖仍在颤抖。
靳行简将车内空调调高, 出小区时有辆车慢悠悠开在前面,他鸣笛催促对方快些,空隙里将开车前黎冬塞进来的羽绒服盖到她身上, 又试着去握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姜茉似有依赖般反射性回握他,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强忍住不哭的模样让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靳行简沉默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今天路况畅通,黑色轿车到达医院时仍是闯了两次红灯。
姜茉脑子乱哄哄地拨打着祁靳电话,没等车挺稳便去推车门,靳行简握住她手臂, 强硬地将羽绒服套在她身上才放手。
手机那端嘟嘟的响着,一直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姜茉握紧手机,朝上次做手术的楼跑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走, 你不要走。
冬风呼啸, 羽绒服衣摆被吹得像偏飞的无处生根的落叶。
身边很快有人追上来,靳行简一手拉住她手臂往电梯方向走,一手将手机贴在耳边,让人去查姜商元情况。
走廊里人来人往,他们穿梭其中。
忽然, 靳行简停下脚步,垂眸看向姜茉, 喉咙滚动着却没说话,一种不详的预感袭来,姜茉脸色唰地苍白, 眼神颤动地看过去,靳行简动了动唇没说话,垂下手臂时,她的手机响起来。
后脑被一只温热的手掌兜住,脸颊被慢慢压入熟悉的怀抱,祁靳哽咽的嗓音落在她耳边。
“姑父刚刚走了。”
“临走前一直在念叨你,他说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沈阿姨,希望你能原谅他。”
眼泪奔涌而下,姜茉的身体软倒下去。
她憧憬过他的父爱,也恨过他的伪装,可是这座曾经给过她依靠的高山轰然倒下时,姜茉的心脏还是空了一块。
来的路上她曾想,如果这是她和姜商元最后一次见面,如果姜商元说起过往,那她要怎样说?
现在的她终于知道答案,那些她曾经在意的计较的部分,会慢慢释然,最终也会像云,像烟,在风中飘散。
可是他真的说起时,她却没在他身边。
他就这样带着没有被原谅的遗憾离开了。
姜商元的葬礼在三天后。
铅灰色的云层拉开离别的幕布,北风吹得寒凉。
姜茉一身黑衣,面容素净,三鞠躬与姜商元做最后的告别。
墓碑上姜商元的年纪停留在56岁,照片是两年前的,那时的他没有病后的瘦骨嶙峋,眼神里也仍有光彩。
那时的她也还是一名普通的大学女生。
那一年靳行简回国,上帝刚刚扭动撬动后来这一切的钥匙,齿轮也刚开始轮转。
现在,一切都变了。
献上一束白菊,姜茉离开墓地,靳行简沉默地陪在她身边。
他们是最后一批过来吊唁的,到停车场时,只有三部车没有离开。
姜茉拉开靳行简的车门,正要坐上去,其中一部车的车窗降下,叫了声“姜茉”。
姜茉蹙起眉回头,祁静云坐在轿车后排,仍旧穿着今天葬礼的那身黑衣,白色胸花已经被摘掉。
她朝靳行简看过去,友善地笑笑,隔着一段距离说话:“靳总,接下来是姜家的一点私事,还请您稍等片刻。”
靳行简撩起眼皮看向她,没有开口。
祁静云早就听说他和姜茉私下准备离婚的消息,也知道姜茉净身搬出靳家的事,猜测他今天过来只是碍于颜面,又或者就算这两人不离婚甚至感情甚笃,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见靳行简没有要管的意思,祁静云笑着朝姜茉开口:“姜茉,商元之前将15%的股份赠与你,加上你十八岁那年拿到的1%,你握有的16%股份在凯信资本进入后重新计算股权后为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