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李陵珑前往边地的第二年,皇上病重,太子监国。
“你瞧瞧,这个月的第二份捷报。”太子两指按着奏报,推向对面的梅岁寒,“我这四弟,果然是个天才。”
梅岁寒认得那字迹,李陵珑曾手把手教他写字作画,他们的字迹如出一辙——但梅岁寒现在改了。
“梅岁寒,你去边地一趟,代我监刑。”太子撑着额角,笑意不达眼底,“就以延误军机为由,珩王受鞭五十。”
梅岁寒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指尖,很快按捺住。他说:“太子殿下,这并不合规。”
“合规?”太子嗤笑,“从前怎不见你说这种笑话。”
“您需要民心,太子殿下。”梅岁寒点到为止。
太子站起身,华贵的衣袍迆地,拖出不见光的深影:“原是为了我考虑?好。”
是年五月,梅岁寒代太子监军,前往边地。
抵达的当夜,珩王营帐中,梅岁寒宣读太子密旨,鞭刑二十。
由梅岁寒亲自行刑。
“我从来就不会对你说谎,李陵珑。”魏知瑾握住他黏腻的手,隔着虚幻的血液与他掌纹相贴,“我也知道,是我在逼你,你恨我。”
梅香杂进冰凉的雪里,熏得人头晕目眩,现在失血过多的人,彷佛成了梦境的主人,魏知瑾他自己。
——“谁恨你?”
魏知瑾从梦里醒来。
李陵珑担忧地摸着他的耳发:“你发烧了,知瑾。”
“什么……?”魏知瑾四肢无力,他连视野都觉得有些模糊,“我没有感冒,不应该发烧。”
李陵珑俯身,与他额头相抵,挺翘的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说:“别逞强,我给你量过体温,公孙去叫医生了。”
三十九度二,是高烧无疑。
比医生先来的,是面色凝重的王彦晋。
“李陵珑,你先退开一点,”
“等等——不关他的事。”魏知瑾挣扎着想要起身,被李陵珑按住。
“我明白了。”李陵珑点头退开。
“视线跟着我的手指走……这是几?对,意识清醒,没有问题。抬起手,我搭个脉。”
王彦晋皱紧的眉逐渐舒展。
李陵珑的心仍提着,连忙问道:“如何?”
“没事,感冒导致的高烧,正常的。”王彦晋擦了擦额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李陵珑,你随身带着这个,等魏知瑾病愈。”
李陵珑没有半分犹豫,立即接过了黄纸。
王彦晋眼神微动。
“医生!医生来了!”
魏知瑾要去医务室吊水,今天的练习他是肯定无法参加了。
“来个人帮忙扶着点病人……”
医生话音未落,李陵珑已经伸手背起了魏知瑾:“走。”
魏知瑾很多年没发过这样的高烧了。
他昏昏沉沉的,意识在黎朝与现在来回交错,一切都那么光怪陆离。
系统受不了了,他住在魏知瑾的脑子里,自然也会受他病痛的搅扰,他悄悄对李陵珑说:【我可以暂时住进你脑子里吗?】
背上的重量不轻,那毕竟是个一米八五的成年男性。李陵珑步履稳健,回答:“可以,你拿什么做谢礼?”
【嗯……你想知道什么?】
“魏知瑾在这里的一切,从他出生至今的所有生活记忆。”
系统有所犹疑。
“我又不会害他,你比他聪明,看得出我对他的心意。”李陵珑向上托了托魏知瑾的身子,“成交吗?”
系统被李陵珑的一句话哄得不行:【成交!】
针尖扎破皮肤,输液袋向下流淌药液。
魏知瑾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阖。
李陵珑轻轻抚平他的眉:“我从没见过他生病的模样。”
【他讨厌生病,我猜是因为他过往‘病’得太久了。】
“可能还因为……”李陵珑垂眸,“过去他没有生病的权利吧。”
李陵珑指的是魏知瑾在黎朝的时间,他紧紧地攥住“九千岁”的权利,一刻不曾放松。
“大哥说他生病时,像打盹的猫,”李陵珑摸出手机,拍了一张照,“这倒没骗我。”
“咚咚,嗨,李四同学,我能进来吗?”
从未听过的称呼,李陵珑稍怔。
【咦,是那个有点奇怪的傅狡。】
傅狡近身,摸了摸李陵珑的头:“我来看看我生病的leader。”
那股馥郁的香气,同样钻进李陵珑的鼻腔。
傅狡的黑发颜色很深,无可避免地牵引着所有人的注意,李陵珑难以抑制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慢慢的,傅狡上扬的眼尾变得下撇、丰满的唇变为薄唇,他看起来更像……魏知瑾了。
【李陵珑!】
李陵珑猛地扭头,喘着气。
“嗯?”傅狡笑吟吟地点了点下巴,“你爱他呀。”
那些变化像是一瞬间的错觉,傅狡还是那个傅狡,他坐在床边,面颊笑意如孩童。
“你是谁?”
傅狡歪了歪头:“真是‘奇怪’的问题,我是m级的傅狡、cm知名花瓶、小瑾同学第二赛段的center——”
他拉长音调,攀上李陵珑的肩,气如幽兰:“你愿意的话,多看看我,我也可以变成……魏知瑾。”
酷络洣
这回无需系统厉声提醒,李陵珑已然有所警惕,他一把推开傅狡,五指擒住傅狡咽喉:“你不是人。”
傅狡微微仰着头,嘴角的笑愈发恣意:“我真喜欢你们这些姓李的家伙。可惜你已经死了,我没有吃掉死人活下去的‘欲望’的爱好。”
他替李陵珑进一步收力、加重力道:“亲爱的,这样也不能杀死我哦。”
“是你,你对魏知瑾做了什么。”李陵珑冷声问道。
傅狡努了努嘴:“稍微吃多了一点,我这不是来弥补了嘛。”
“……李陵珑?”
魏知瑾醒了。
【作者有话说】
李陵珑喜提新外号:李四。
傅狡:自我介绍ing。李陵珑:好了好了病房里住不下这么多人,您请快走。
宝宝们记得收藏追更鞭策我qwq
第29章 “欲望”
魏知瑾讨厌发烧时昏沉得失去意识自控的感觉,在高热带来的无力感中,他一会儿是那个下身瘫痪、不如死了的“废物”魏知瑾,一会儿是太子走狗、众人诅咒去死的梅岁寒。
可他分明自始至终都活着——为他自己,也为李陵珑。
“……李陵珑?”魏知瑾费力地掀起眼皮,他好像看见了两个李陵珑在他眼前。
一个面带怒色,一个笑容依依。
他绝对还没清醒吧。
“梅岁寒?梅岁寒?”李陵珑松开手,扑到床边,“是我,我在。”
呼吸都分外沉重的时刻,言语也艰难起来,魏知瑾疲惫得不敢眨眼,怕自己再度陷入昏睡。他说:“是你……就好。”
李陵珑看得出来,魏知瑾并没有“很好”,他的长睫扇动,额角汗珠如细小的泪,那双漂亮的眼中,血丝悄布。
李陵珑握住魏知瑾的手,轻轻放在脸侧,那滚烫的体温一点点感染了他。他轻声:“睡吧,这次真的是我在你身边。”
他错过的、脆弱的魏知瑾,在这一刻,弥补回来了。
傅狡翘着腿,足尖晃啊晃,在一旁偏着头看两人,笑着说:“你其实很乐意看见他这样,对吧?”
李陵珑半垂眼眸,棕色眸子暗色幽幽:“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又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知道,世间总存在精奇古怪。”
“他的欲望很不纯粹、他活得很痛苦,我帮了他——吃掉一点纠结、一点迟疑,”傅狡打了个哈欠,他察觉到刚刚有一瞬间,自己在魏知瑾眼中成为了“李陵珑”,“然后我发现了更好吃的,他对你的感情。”
李陵珑骤地抬头。
“也很不纯粹,像在吃贵州酸汤火锅,”舌尖一卷,傅狡摊手,“你知道的,面对新奇的东西,任何生物都容易……失去自控力?”
李陵珑眉尖蹙着,压着他的眼,他迟疑地问:“……那些感情,都有什么。”
傅狡站起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李陵珑和魏知瑾。
“珍惜的友情。”
“爱护的亲情。”
“唯独没有,爱情。”
李陵珑挺直的腰背几不可见地抖着。
“你不相信啊。”傅狡弯起眉眼,“没关系,我说我的。总之呢,他这场高烧主要是由于连日劳累积压,现在我吃走了一部分,所以他很快会醒的。”
“拜拜~”
和来时一样,傅狡翩然离去。
门外,傅狡呸呸两声:“疲惫”这种东西太难吃了,可谁让是他搅起了这件事——魏知瑾心防高,但内心一塌糊涂,所以一点情绪失衡就会让他精神错乱。
复杂的欲望固然口感刺激,就是容易伤身。傅狡咬着下唇,想到李陵珑爱恨交织的美味,叹了口气:算了,别吃了,吃死人立魂根本的执念会遭报应的。